第134章 刺客(十六)
决定塞尔维亚地区未来命运的会议开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胜利结束,大宋欧罗巴行省节度使杨从容对两罗马的使团笑道:“诸位,我已经备好酒宴,请各位一起去畅饮。” 两罗马使团当然不会谦让,宴会厅就在旁边,众人很快落座。穿着合体衣服的美貌侍女们体态婀娜的端上铜盆,使团成员分别洗手擦脸。各种菜色随即端了上来。 侍从鱼贯而入,先将四道前菜端上。杨从容举起酒杯笑道:“来,请各位畅饮,预祝此次合作成功。” 甘醇香凛的樱桃烧酒入口,西罗马的蒙古贵人便俯首大嚼。宴会采取分餐制,吃完四样头菜,主菜随即送上。与西罗马蒙古贵人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暴烈气质不同,处于低烈度混乱和平的东罗马贵人虽然很享受美食,目光则是经常不经意落在美貌侍女身上。杨从容心中暗笑,并没有立刻让侍女上前陪伴。此时还不到那个阶段。 吃完这席,扫光了十二道菜的西罗马蒙古贵人满意的抹了抹油光的小胡子准备说话,就见又有侍女端来铜盆。众人洗手净面,转移到下个大殿。案几上摆放了水果、点心、果脯、rou干,每一席都有侍女陪坐。让东罗马使者看上的侍女陪侍在东罗马使者身边。握着纤纤柔夷,东罗马使者已经眉开眼笑。 杨从容击掌为号,奏乐声响起。就见一位穿着两件装束,赤脚,戴着面罩,裹在紫色薄纱中的女人随着音乐一阵迅捷的旋转轻跃,就从乐队所在的屏风后进入场地中央。她手持双刀,随着音乐声舞动起来。 东罗马代表笑容中露出惊异,西罗马的蒙古贵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只有胸围以及灯笼裤的舞女。就见她蜂腰翘臀,裹在胸围里的比盈盈一握稍大些。灯笼裤与胸围之间六块美丽的腹肌清晰可见,进退于舞场上的姿势如此豹般柔顺。 杨从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些年他统兵作战与海盗进行过跳帮厮杀。舞女美丽的**,诱惑的装束,与战场厮杀的实战刀术组合起来,无疑是艳丽危险的蛇蝎舞。 杨从容尚且如此感受,西罗马帝国的蒙古贵人更看的目不转睛,眼瞅涎水都快流出来。舞曲到最后,随着节奏轻快的琵琶声,舞女在舞场中心旋转起来,双刀灵蛇般忽探忽收。那是夜战八方的刀术,随着舞姿旋转裹在妙曼身体上的薄纱如果是沉重厚实的披风,一定会如风车般旋转。任何方向感受到触及,收放迅捷的弯刀就会向那个方向发动迅猛的刺杀。端的是经过锤炼的刀术。 蒙古贵人旁若无人用力鼓起掌来,音乐声与掌声中,舞女接连转了二十几圈,就见她稳稳停下脚步,双膝一弯跪倒在地,身体则以惊人的平衡感向后仰去。又靠柔韧的腰力直起身体。手中双刀斜前方迅猛挥出。整个人定格在这个英武的姿势上。音乐终止,舞蹈结束。 “好!”蒙古贵人腾的站起身,大声喝彩,“好!好!太好了!” 杨从容也随之鼓掌。这看似杂耍般的身姿是躲避正面砍来的猛击的高超马术,压低身体用铁板桥的功夫仰面向上躲过猛击,翻身而起用手中双刀给敌人致命一击。哪怕此地并非战场,哪怕只有舞女独自演武,杨从容也仿佛看完一场激烈的搏杀,心跳都快了许多。 舞女收刀行礼,脚步轻盈的离开。蒙古贵人咽下大大一口口水,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女的背影。 “呵呵。”东罗马使者看到西罗马蒙古贵人这表现,忍不住笑出声来。声音中有男人的了解,也有文官特有的那种嘲讽。 笑声听在杨从容耳朵里,让他更确定了两罗马使者的不同。 “阁下,这女人可否送我!”蒙古贵人转回头就说出了很无礼的话。 杨从容哈哈一笑,随即果断拒绝,“不行。” “十匹战马!”蒙古贵人毫不迟疑说出了价码。 “不行。” “二十匹!”蒙古贵人毫不放弃。对于刀口舔血的蒙古人,这样的女人比贵重的战马更珍贵的多。 见蒙古贵人如此坚持,杨从容笑道:“此女乃是教坊女子,若是西罗马也组建教坊,便可送人过来教导。到时候西罗马也有如此舞妓,阁下觉得可好?” 说完这话,杨从容意外发现自己心中竟然只有对蒙古贵人豪爽的赞赏,从少年时候仿佛烙刻在心中对蒙古人的仇恨已经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出的程度。作为杨淑妃的侄子,已经算四十岁的杨从容从小就生活在蒙古人的阴影之下。那种心理阴影伴随着他的整个儿童和少年时代,直到赵官家卷起的暴风彻底吹散了无边无际的乌云。现在的他能回想起那种恐惧,却不再生活在恐惧之下。 蒙古贵人并不知道杨从容的想法,他只是知道自己被果断的拒绝了。虽然心有不甘,蒙古贵人强忍**,保持着面对强者必须保持的谦卑。 见蒙古贵人不再坚持,杨从容再次击掌,这次上来的就是群舞。看着舞女们长袖翩翩,舞姿妖娆。东罗马使者大为赞赏,蒙古贵人则有点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趣。 看了几场舞,众人尽兴。杨从容让其他人下去,自己与东西罗马使者在小桌边围坐。他问道:“既然已经说好方略,不知诸位觉得还有什么该说的?” 东罗马使者眼睛一亮,却不成想西罗马的蒙古贵人沉声说道:“有件事我却想说,你们的部下能下得去手么?别见点血就吓得哇哇大叫。我们只能派骑兵,做的都是侦查,动手可都得靠你们。你们的部下若是下不了手,动手的时候就让我们的人指挥你们的部下。” 杨从容笑不出来,蒙古贵人之前说了他们的做法,很蒙古的做法。反抗者必杀之,投降者身高过车轮则杀。仔细看蒙古贵人的神色,杨从容觉得这厮看似粗鲁,却意外指出了关键。东罗马帝国能否做到这个程度,杨从容不知道。大宋欧罗巴行省对此完全没兴趣。 这不是大宋在北方边境扫荡蛮夷,为了大宋消灭威胁,斩杀那些威胁华夏几百年的蛮夷是义务,是责任,也是光荣。欧罗巴行省北方边界在希腊中部,北方与东罗马帝国接壤。欧罗巴行省的汉人对几百里远的塞尔维亚地区毫无兴趣,根本没有打算参与实质杀戮。 被触及这种心境,杨从容沉默了。蒙古贵人细长的眼睛转向东罗马使者,东罗马使者倒是无所谓的样子,他笑着回答,“这等事当然能做到。” 杨从容对这种官僚语言很敏感,他问道:“如何做?”文官们习惯瞎吹,做不到的话就推三阻四。蒙古人可没有这种作风,若是真做不到,他们肯定会发飙。甚至会影响到合作。 东罗马使者陪着笑应道:“杨总督,你可知道我们东罗马以前用什么人作战?” “雇佣兵。”前大宋东欧司司长杨从容说出答案,心中若有所思。 东罗马使者重重点头,“就是雇佣兵。那些雇佣兵们打仗不行,残害百姓甚是在行。现在我们重建罗马兵团,回想过去,实在是痛心疾首。那些雇佣兵们无恶不作,不过他们拿了钱,也会无恶不作。” 话说到这里,东罗马使者长叹口气。杨从容心里面则是松了口气,这办法可执行程度很高。当然前提是两罗马的军队能够真正通力合作,西罗马的蒙古骑兵在山中侦查包抄,东罗马军队奋力追击。如果两者合作获得胜利,雇佣兵们就有了施展的空间。 把这些细节在心中又梳理几遍,杨从容点点头,“那就确定此事。欧罗巴行省会先替你们拿出作战的钱。” 终于谈妥,西罗马的蒙古贵人就去休息。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后离去的背影,杨从容忍不住怀疑这厮到底是想表达对东罗马的不信任,还是想做最后索要刀舞女的努力。 等蒙古贵人离开,东罗马使者问杨从容,“总督阁下,不知归国的樱桃烧酒为何比我国的醇厚。” 樱桃烧酒香味浓郁,超过三年的陈酒更是美味。杨节度使自己有酿酒厂,知道其中的关键。酿制樱桃烧酒需要使用元国运来的橡木制作酒桶,这个关键点并非技术秘密,东罗马、西罗马、欧罗巴行省的酿酒厂都采用这样的技术手段。元国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元国气温太低,对酿酒非常不友好。即便是橡木产地,元国也只能购买大宗酒类饮料。 适合酿酒的三方在技术上最大的不同在于发酵时候是否添加了足够的白砂糖,除了酿制过程中要添加白糖,经过两年时间静置除去沉淀物的老酒最后静置陈放前还要再次添加白糖、饴糖、甘油以及少量高纯度食用酒精补充蒸馏工序损失的美味。这就是欧罗巴行省樱桃烧酒更加浓郁美味的关键。 有能力获得天竺白砂糖的杨节度使笑道:“这个得靠酿酒师傅的手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东罗马使者很认同杨节度使的解释,他笑道:“杨总督,过一阵子在下也许会到色雷斯地区任职,也想在当地开办酿酒厂,还需要阁下多提携。” “没问题。”杨从容回答的很干脆。希腊是个很贫瘠的地方,作物产量不如东罗马。杨从容的酿酒厂已经开始从东罗马大量进口初酿樱桃烧酒进行陈化加工,即便运输过程中会出现口味下降的问题,杨从容的酒厂已经能够在后期加工方面进行改良,提升口感。 两人私下就这些合作达成共识,东罗马使者欢欢喜喜的离去。杨从容忍不住微笑,想来使者回到住处会感到更大欢喜。杨从容已经下令使者看中的教坊籍侍女给他侍寝。 唐高祖置内教坊于禁中,掌教习音乐,属太常寺。武则天如意元年,改为云韶府,以宦官为使。玄宗开元二年,又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京都置左右教坊,掌俳优杂技,教习俗乐,以宦官为教坊使,后遂不再属太常寺。此后凡祭祀朝会用太常雅乐,岁时宴享则用教坊俗乐。宋、金、元各代亦置教坊, 教坊出来的女子当然不会守身如玉,历史上著名的教坊女子薛涛就服侍过好多任节度使。不过她们令人仰慕的都是才艺,薛涛脱离教坊教籍之后,不少王孙公子前去求婚。 宋代教坊女子被称为歌妓,也不卖身。当年柳永的词天下闻名,歌妓们以会唱柳永新词,和柳永一度春风为荣。柳永穷困潦倒死去,还是歌妓们凑钱举办葬礼,把柳永下葬。 靠皮rou生意谋生的那叫做娼妇,和歌妓在名词就完全不同。 欧罗巴行省为了提供公共文艺,就建立教坊,效果不错。杨从容以前也不逛教坊,这次才发现这帮家伙们竟然搞出些不得了的歌妓出来。若是能用得好,只怕在很多地方能有奇效。虽然很想问问那位剑舞女叫什么,杨从容却发现自己没那个心情。 最近大宋朝廷传来消息,朝廷严厉申斥欧罗巴行省对四方同盟的交钞管理缺失,但是没有要一杆子掀翻一船人的意思。自己身为欧罗巴行省节度使,也不知道随后而来的钦差大使会怎么处置。 叹口气,杨从容觉得自己留在欧罗巴行省的时间只怕不会太久。十几年来,他在东欧为大宋效力,若是按照大宋的规矩,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继续留在已经稳定的欧罗巴行省这里。自己这十几年殚精竭智,难道就要这么收场么?想到这里,杨从容突然悲从中来,眼中一片模糊。 半个月后,大宋钦差大臣终于抵达。杨从容等人迎接钦差大臣入府,一众人躬身领旨。圣旨中先让负责四方同盟交钞的负责人以及主要官员撤职查办。其他官员也被训斥一番。令杨从容讶异的是,圣旨里面所讲的是这些人经验不足,却不知向朝廷汇报。 这到底是福是祸,杨从容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