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打(十)
书友们,新春快乐,万事如意。 冬日寒风吹过军营外的空地,赵嘉仁觉得有点如刀割面的意思。让走在身边的儿子,看着儿子厚实的军大衣,围巾,口罩都齐备。他也不提愿意,叫上赵谦继续向前走。 赵谦没明白老爹到底在检查什么,只是此时的他也已经完全不在意这回事。老爹很多时候喜欢说很多,又有很多时候什么只做不说。既然老爹什么都不讲,说明他对检查结果很满意。现阶段这就够了。赵谦眼见老爹送自己出了军营大门,赶紧说出自己担心的事情,“爹,我还是有些担心我会做出错误的决定。” “呵呵,如果从事后诸葛亮的角度,哪里有什么对的事情。”赵嘉仁轻笑道。 “但是,我还是觉得我没办法克服自己的情绪。”赵谦担心的说道。 赵嘉仁把手按在儿子肩头,“大郎,以我的角度来看,你有个极大的优点。就是知道敬畏善恶对错。有了这样的心思,人才不会无限膨胀,最后自取灭亡。我会要你改变这点。只是任何事情过度就是错。蛇毒、砒霜、阿片,只要用量合适,都是神效的药物。用量不对,立刻让人死亡,甚至生不如死。对于你,我的建议是,要么做,要么不做,不要去试。” 赵谦觉得好像明白了,又好像完全不明白,只能说道:“……是。” 说完之后,他又跟了一句,“爹,外面冷,你先回去吧。” 嫌我碍事了么?赵嘉仁差点开了这个一个玩笑。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停下脚步,应道:“好。你路上小心。” “嗯。”赵谦说完,拉着马向前走几步,接着翻身上马。说了句“爹,你也保重身体。”随即催马而去。看着远去队伍中儿子的背影,赵嘉仁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下来。 对自己的情绪,赵嘉仁也觉得很有些不解。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了,便是赵嘉仁现在死去,靠赵谦真正掌握的知识与见识,赵嘉仁对他很有很大信心。这本该是高兴的事情。可现在寒风扑面,儿子所在的队伍却冒着严寒奔波在外。赵嘉仁莫名的担心。 警卫看到赵谦他们已经走远,上前说道:“官家,回营吧。” “再等会儿。” 听了这个命令,警卫员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赵官家嗓音不太对,而且用手在面上抹过。难道官家哭了?警卫员大气都不敢出。虽然大家都不认为官家是个无血无泪的冷酷之人,但是流泪这样的事情却是在想象之外。这些年来,官家只有在祭拜在泉州过世的太上皇与皇太后,以及祭拜故去的二哥赵嘉礼的时候才哭过。 赵嘉仁也不在意大家怎么想,他摸根烟点着,心中寻找自己为何如此软弱的原因。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很可能的答案,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赵谦是个孝顺孩子,他的成长已经让赵嘉仁不再担心赵谦的能力见识。此时赵嘉仁只是心疼儿子在小冰河时代的冬天里奔波,担心他会病倒。 虽然找到一个答案,赵嘉仁却又忍不住觉得有些滑稽。如果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记述孔老夫子言行的那帮徒弟可真的油滑。爹娘能只关心孩子的思想境界,这说明爹妈不糊涂。想有孝顺儿子,先得有明白爹吗。要是爹妈一味的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只会从孩子这里索取,再好的娃也得给逼成这种爹妈嘴里的不孝子。 这帮徒子徒孙有可能是真明白孔老二的愿意,所以故意把话说的含糊不清,还不给解释。因为把话说明白,大多数爹妈看了会生气。因为他们其实知道自己很难做到。 不过孔老二自己也是这个调调。以前史书秉笔直书,叛乱、谋逆、弑君。有啥写啥,为了记录事实,死都不怕。孔老二写《春秋》就用所谓春秋笔法把这些词隐掉,整个一野史倒逼正史。 哼!回去之后要写文章狠批孔老二这种恶性,绝不能让那帮官员们认为在现在还能这么搞。 武装了内心之后,赵嘉仁转身就走。警卫员看到那个熟悉的官家回来了,连忙跟在赵嘉仁身后,向着军营走去。 此时已经接近元旦,大宋335年,也就是西历1295年到了。文丞相坐在吏部给他准备的临时办公室里面,好几位部长在文天祥面前正在等着文丞相说话。 如果不算临安总投降之时那几个所谓的丞相,大宋过去四十年中只有三位丞相,贾似道、赵嘉仁、文天祥。所以文天祥此时沉默不语,他知道眼前这几位部长代表的乃是大宋几乎所有文官的心意,期待代理丞相文天祥能够终结军队把持司法的局面。 如果是在宋理宗时代,不用别人篡夺,文天祥早就上书开骂。在赵官家执政的当下,文天祥也已经决定看赵官家的心意。当然,这不等于文天祥就支持军队把持司法,他只是希望先和赵官家先私下商议一次再说。 不过此时不说话也不行,文丞相说道:“你等先回去忙,我已经知道你等想法。” 听到这推脱的话,民政部长几乎是要声泪俱下的喊道:“丞相,此时已经不能再等。官家若是决定,我等就没有机会。” “什么叫没有机会?”文天祥不悦的应道:“武将能插手司法也不过是二十年前开了个头。那时候地方上都是军管,各地不安宁,自然不能不让他们掌管司法。你这话甚为可笑。” 听了这话,民政部长毫不退让,“丞相,当下武将就是想把这个权变成制度。若是如此,立刻就是藩镇重现。” 这下文天祥更不快了,他的声音里都是不满,“若是官家真的要将此制度化,早就做了。到现在还没做,你等以为官家是糊涂么?”说到这里,文天祥突然露出些嘲讽的神色,“而且你等也不要觉得这对你等是好事。一旦将武将排除出司法,接下来只怕就要整肃官场风气。我听说不少官员以为还是以为还是理宗时候,地方上消息传送的极慢。朝廷根本不知道地方上做了什么。有了电报,很多事情传得可是快得很。” 此言一出,众文官都变了脸色。他们都是朝廷高官,不管是智商还是经验,都非比寻常。在赵官家手下混,可不是简单事。所以文天祥对地方上的描述,这些人都知道不是瞎说。 然而事情到了如此地步,民政部长心一横,大声说道:“贪官污吏,当然要严惩。官家整肃官场,乃是好事。” 听了这言不由衷的话,文天祥一声冷笑:“哼!你等记得今日所说的就好。你们说的我知道了,等官家回来,我会去见官家。” 话音未落,有秘书急匆匆进来,低声对文天祥说了点什么。文天祥脸色一变,对一众高官说道:“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高官们都是人精,一看这动静,都知道文天祥是真的要办自己的事情,只能选择离开。等他们走后,秘书才出去领了赵谦进来。文天祥看着赵谦这位开封水利厅厅长,笑道:“太子,我已经接到官家通电,恭喜太子加衔开封府尹。” 任何大宋皇子加衔开封府尹,就等同于正式册封太子。今年是大宋335年,赵官家满55周岁。若是按照虚岁,赵嘉仁可以算是56岁。普通的皇帝活到这个岁数,早就册封太子了。 赵谦心里面也高兴,不过他现在对被册封的事情反倒没有什么感觉。他期待的是成为老爹一样的人,学到老爹看待世界的方法,而不是把老爹拥有的东西都据为己有。特别是之前和老爹深谈之后,赵谦觉得当皇帝只是和老爹一样扛起国家的责任,承担起自己对人民的义务。所以他静静的听着文天祥的话,想看看文天祥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从文天祥的话里面,也能用从老爹那里学到的东西分析一下文天祥到底是个什么人。 结果赵谦静静的站着听,文天祥说完了礼貌的用语之后,也一言不发的等着赵谦说点啥。两人大眼瞪小眼,干站着。 这两位在奇怪对方为什么不说话的同时,都觉得对方会先说话。于是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两人都觉得如此斗鸡般的表现太滑稽,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也冲淡了尴尬的气氛。文天祥是个洒脱人,也不再提方才的话题,而是按照礼貌请赵谦坐下,自己很自然坐到主位上。看着赵谦也很自然的坐到客座上,文天祥叹道:“没想到太子已经如官家一样。真是可喜可贺。” 赵谦看着文天祥,觉得这位大宋的丞相真洒脱。被他这么赞,赵谦也觉得欢喜。便答道:“几十年学我爹,此时终于觉得能摸到我爹衣襟,我也觉得欢喜无限。” 文天祥看着赵谦沉稳自若的神色,绝非是以前隐忍,现在被册封之后才忍不住展露锋芒,心中也是欢喜,笑道:“官家才智无双,寻常人哪里能触及。太子能摸到,已经是国家之幸。” 赵谦不是来和文天祥胡吹的,此时已经恢复心境,他说道:“我此次来拜见丞相,是想问丞相,为官须得有底线,却不知道丞相对文官底线有没有明文规定的看法。” “现在已经有规定……”文天祥心中欢喜,忍不住随口应道。不过说完,再看赵谦的神色,他就觉得自己有些随意。 赵谦现在只是一坐,文天祥就感觉大有赵嘉仁的味道。所有的虚浮,各种自我的混乱念头在赵谦身上消失了。至少已经不再能主导赵谦的言行。此时的赵谦是来做事的,而做事的目的再不受情绪驱动。 当了这么多年的吏部尚书,见识了大宋治乱的种种,文天祥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当年他就是看着赵嘉仁这么从容不迫一件件解决了纷繁的政务,让经历毁灭的大宋重获新生。以大宋今日的强盛繁华,文天祥非常担心后世无法让如此局面继续发扬光大。见到赵谦终于有了乃父之相,文天祥心中着实欢喜。同时也有一丝说不出的嫉妒。 赵官家的才智已经让文天祥折服,却没想到赵官家养儿子也如此有能耐。虽然想不起来上次见到赵谦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过从吏部收集的资料来看,赵谦以前可没有出类拔萃的感觉。也就是中人之上的水平。 赵谦看文天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提醒道:“文丞相,你现在还是吏部尚书,我知道官员有各种规定,不过那些规定中有些东西是不是太笼统了。” “怎么讲?”文天祥决定听听赵谦的看法。 “譬如官员不得滥用职权,是不是少了一段严谨打击报复。或者打击报复也被归于滥用职权里面?”赵谦提出自己的看法。王全乐是不能放过的,却不是能因为他让赵谦不高兴的理由。赵谦一路上慢慢理清了思路。 如果王全乐对一个孩子下手是错的,那么应该是这么做是错误的,所有对孩子下手的官员都该受惩罚。正如老爹所说,赵谦自己其实早就清楚他自己相信的善恶。只是赵谦对善恶的判断被他的情绪主导。惩恶扬善的愿望也是赵谦自己想满足自己的rou体带来的情感而已。 作为掌握大宋权力的人,善恶就该是用制度来界定,并且逐渐完善制度。与之相比,个人的感情和冲动需要放在一边。 “却不知道太子知道了些什么?”文天祥文丞相用官场的话问道。 如果王全乐对一个孩子下手是错的,那么应该是这么做是错误的,所有对孩子下手的官员都该受惩罚。正如老爹所说,赵谦自己其实早就清楚他自己相信的善恶。只是赵谦对善恶的判断被他的情绪主导。惩恶扬善的愿望也是赵谦自己想满足自己的rou体带来的情感而已。 作为掌握大宋权力的人,善恶就该是用制度来界定,并且逐渐完善制度。与之相比,个人的感情和冲动需要放在一边。 “却不知道太子知道了些什么?”文天祥文丞相用官场的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