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个真正的律师
李红卫倒了两杯茶,自己的一杯先喝了,再递给郑学平一杯,郑学平口渴难耐,接过茶也喝了一口。李红卫见气氛缓和,叹了口气说学平啊,我今天本来没脸对你辩白,你拿到视频还能想着律师的职业道德,真让我汗颜,你要砍我的头,我没话说,我会伸出脖子让你砍,可是学平,你砍了我,你就是杀人犯,咱们师徒就都得死,我死不足惜,罪有应得,可你不一样,你死了,律师界就损失了一个好律师,你看这样好不好,U盘给我,我去检察院自首,行不行? 郑学平看着手里的U盘,他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他设想过很多与李红卫了结的方式,但是自首这种方式,不在他的设想之中。 李红卫继续喋喋不休,说学平啊,不是师傅胆小怕死,你给师傅个自首的机会,虽然客观上减轻了师傅的罪责,可是主观上是为了保住你啊,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的才学是多么赏识,你不仅仅会成为一个好律师,你有成为“大律师”的潜质,你科班出身,博学多才,反应机敏,条理清晰,你对法律的理解,非一般律师可比,师傅虽然爱说把你当接班人培养,但是心里清楚,有一天你会超过师傅,你就让我为你做这一件事吧。 李红卫的这个态度,让郑学平心软了,这些年他一直无法原谅李红卫,正因为当年两人曾是配合默契的师徒,天天在一起工作,郑学平把李红卫当做师傅,当做榜样,也当做大哥,李红卫与贺建国勾结,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坏事,更伤了他的心,可是一起共事五年的情谊不是轻易可以抹掉的,李红卫说的没错,他对自己一直非常照顾,而且今天如果负气杀了李红卫,自己也就成了杀人犯,这时候郑学平也冷静下来了,他想起自己的妻儿老母亲都需要他照顾。 李红卫长叹口气,说学平,你要相信师傅从来没有想主动害你。听到这句话,郑学平大脑中复仇的那根弦又被弹响,他问李红卫车祸怎么说?李红卫知道自己话说过头了,都怪刚才说的太顺,他一拍大腿,悔恨的说,唉!这个事儿说起来丢脸,但是师傅今天也不要脸了,实话对你说吧,有一个女的一直缠着我,我喜欢的是雨菲,这你应该知道,可那个女的知道我与你不和,就想教训你一下,目的是向我表功,这种风流韵事我真是不好说出口,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师傅这辈子混的,丢人啊!郑学平回想起现场那个女的,似乎与李红卫说的能对上茬,况且这事儿现在没有证据,自己全凭猜测。郑学平缓和口气说,交警会调查的,你犯下的罪行,一样也脱不了干系。 李红卫连连点头,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是公正的,想当年我当律师,也是为了公平正义,对贺建国这样的法官,我从心里恨,可是学平啊,当律师的难处你应该知道,当事人找你打官司,不问你业务水平,第一句话问你有没有关系,法院没人,不要说赢官司,就是拿案子都很难,小律师想出人头地太难了,你辛辛苦苦准备了辩护词,很多法官都不让你念出来,就算你说了,也没人听,人家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律师就是公检法律这一桌麻将上垫桌子腿的,律师要想拿到话语权,首先就得把律所做大,有了钱和声望,你说的话才能被别人听见。 郑学平坐着听李红卫唠叨,体力恢复了一些,他对李红卫的这套歪理邪说嗤之以鼻,说收起你的成功学吧,你经手的案子里有多少冤魂你自己清楚,冤枉一些人,再去帮助一些人,你这是哪门子的公平正义?李红卫现在较劲了脑汁讨好郑学平,顺着往下说是啊,我这些年虽然也办了些法律援助的案子,可是只要还有一个被我冤枉的当事人,我的手就不干净,我多么想有机会弥补他们,学平啊,师傅想求你一件事……李红卫用哀求的眼神看着郑学平,郑学平问什么事儿? 李红卫长叹一声,说想在进监狱之前,利用律协副会长的职位,为郑学平恢复名誉。 郑学平一愣,这正是他十五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澄清****等于搬去压在他后背上的一块大石头。但是郑学平不信任李红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李红卫说学平,师傅不会骗你的,小尾巴在你手里抓着呢,你也不用担心师傅逃跑,行贿罪也就判个缓刑,犯不着跑。郑学平被李红卫说服了,李红卫站起身来,说学平咱们这就去司法局,我亲自向领导说明情况,并且立刻辞去律协的职务。 郑学平用衣服包好手里的战刀,算是表示同意李红卫的建议,李红卫的汗水已经把衬衫湿透了,他要求换一件衣服,郑学平点头,让他快点,李红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新衬衫,没往自己身上穿,先看郑学平身上的衣服,裤子又肥又短,上衣是一件半新不旧的夹克,里面套着一件病号服,他讨好的说,学平,咱们去见领导,你穿成这样不太像话,我这里有西装,你凑合穿穿。李红卫从柜子里拎出一套新西装,让郑学平换上。 郑学平知道苏家桥的衣服不成样子,可他也不想穿李红卫的衣服,李红卫猜透他的心思,立刻解释说西装是刚从欧洲运回来的,还没上身,衬衫没开封,全新的。郑学平只好接过李红卫手里的衣服。两个人各自背过身去换装,李红卫抽搐鼻子,又抹了一把眼泪,感慨说咱俩身材差不多,当年订西装,我都是一定两套,你第一套西装是我送的吧? 郑学平扣扣子的手停下来,一种曾经与子同袍的幻觉抓住了他,难道今天又要接受这个人的好处吗?十五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恨这个人,没有一天不想把他送进监狱,他犯下的罪行并不只诬陷自己****一项。郑学平迅速的扣好上衣扣子,转过身面对李红卫,李红卫也换好了西装,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郑学平知道,这一套西装的成本在五万元上下,可是那些小律师代理一个刑事案子常常收费只有三千元,他清清嗓子,对李红卫说,去律协澄清****的事,是应该应分的,李红卫狡黠的一笑,说学平,你也不用感激我。 郑学平拿起桌子上的U盘,李红卫盯着U盘,咽了口唾沫,这个决定他命运的小东西,真不该落在郑学平手里。郑学平举起U盘,说李主任,你犯下的罪行,不只这么一点点。李红卫一摊手,说我是个律师,不会承认证据之外的罪行。郑学平看着他,却无力反驳,如果李红卫知道U盘已经失效,他还会承认与贺建国的勾当吗? 怀着矛盾的心情,郑学平跟着李红卫一出走出办公室,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人们看着这两个冤家对头衣冠楚楚的出来,都有些不知所措,纷纷散开,秦静又躲回桌子底下。李红卫亲自开着宝马和郑学平一起去司法局。一路上,李红卫不再怀旧了,而是感慨时光如流水,人生苦短,自己壮志未酬,生命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说的郑学平心里也很不好受。 在司法局,李红卫当着局长的面儿,痛哭流涕的忏悔,把自己当年打麻将泡小姐,归罪于年轻男人都容易犯的错误,但是连累郑学平被拘留,是无法饶恕的罪行,他要来纸笔,亲手写下了书面说明,要求律协为郑学平恢复名誉,同时表示自己不再适合担任律协副会长职务,辞职信一并写好了,最后李红卫把律师证掏出来交给领导,说以后他再也不当律师了。 司法局局长被他这一连串的行为搞得糊里糊涂,基本上弄清楚事实后,收下了李红卫的两份材料,但总是感觉事情有些过头,反而劝李红卫三思,是不是要把事情搞这么严重?李红卫非常坚决的说事情就是这么严重,他李红卫对不起徒弟,就该罚。局长被李大律师的义薄云天打动,答应他择机公布郑学平的事,但是命令他把律师证拿回去,谁没犯过小错呢?不能因为一件小错就撂挑子!李红卫不敢忤逆局长,但是他接过律师证,就立刻塞进郑学平的手中,当不当律师,由郑学平决定。局长感慨说现在对自己要求如此严格的律师很少了,掉过头来劝郑学平得饶人处且饶人。 离开司法局,李红卫问郑学平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做,郑学平说没有了,去检察院自首吧。李红卫看着郑学平,可是郑学平躲避他的眼神,不肯看他,只研究着手上的律师证,李红卫心里嘀咕,这说明什么呢?说明郑学平心软了?李红卫说学平啊,师傅有个不情之请,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