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逆我者亡

    漱玉哭着哭着，悲声减弱，变成了无声的抽泣，似乎，她听见有人推开了院子的门。漱玉擦擦眼泪，抱着郑母的寿衣出来，却看见张晓燕站在院子里，张晓燕一见漱玉，转身就要走，漱玉厉声说你给我站住，张晓燕只好尴尬的低着头，站在院子边上。漱玉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说你到底有没有和苏家桥睡觉？

    张晓燕脸上像火烧的似得红起来，她嗫嚅着说大姐你还不知道苏主任是什么样的人吗？漱玉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货，当初家桥可怜你，把你安排在拆迁办，看你好学，又提拔你当出纳，你怎么能陷害他，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害他死？张晓燕自知理亏，淌着汗说大姐我也是没办法，是蒋副主任让我这么说的，所有的事都是蒋主任的主意，我一个女人得罪不起他，漱玉说你得罪不起姓蒋的，就到处害人？现在好了，连郑老太太也快不行了，你满意了吧!

    漱玉说到这儿又伤心的抹泪，张晓燕说大姐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儿，我今天来是有东西给你，张晓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说里面是审计处查账报告的复印件，能证明苏家桥没有挪用公款，张晓燕把信封塞进漱玉的手里，说我以前不知道是苏主任给我安排的工作，对不起了，还有，蒋主任说他在法院有人，能把尚清行贿那一百万要回来，你们可要小心啊。

    漱玉拿着信封没反应过来，看着张晓燕跑掉，她忽然清醒了似的，赶紧坐车去临海。

    冷云飞和杨阳在京民律所忙着发微博，杨阳不愧是记者出身，先是在自己的博客和微博上介绍郑学平案的案情，引起大家注意之后，再宣布手中握有关键证据，吊足网友的胃口，好多人给她发私信问到底是什么猛料？胡天民端着咖啡进来，伺候杨大小姐喝咖啡，然后请教说这回可以发音频了吧，杨阳摇头说NO，我们还没打感情牌呢，郑律师的母亲病重就是感情牌，要等到网友们眼泪汪汪，期盼母子相聚的时候，再把郑学平无罪的证据拿出来，那才够猛，他们正在商量着，漱玉拿着张晓燕给的文件进来，交给冷云飞。

    听完漱玉的叙述，冷云飞心情更加沉重，如果蒋主任真有能量把那一百万行贿款还给尚清，那么尚清肯定会咬住郑学平不放，甚至可以把录音说成是为了缓解丈夫当时的怒气而撒谎，然而他们现在手里并没有蒋主任诬告的证据，胡天民说他有个办法，趴在冷云飞耳朵上耳语一番，冷云飞点头说也只有这么办了。冷云飞与漱玉签下了委托协议，由他和吴浩代替郑学平做苏家桥的代理律师，郑学平案交给胡天民。然后冷云飞拿着张晓燕给的证据来到检察院。

    高青松看见冷云飞，他心里暗暗兴奋，早就看不惯这些所谓京城大律，仗着上头有人，不把检察官放在眼里，这次就叫他在临海这个小地方栽个大跟头，他的助手刚查到，周海滨的叔叔曾经在一个国企当厂长，这个叫华强机械厂的国企改制的时候，这位叔叔涉嫌侵吞国有资产被起诉，后来经过郑学平和李红卫的辩护，竟然只判了个缓刑，很快就放出来了，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交易？李红卫更是一条大鱼，如果把这几位加起来，恐怕要轰动整个临海了。

    可是冷云飞没问郑学平的案子，而是拿出张晓燕给的文件，说高科长，我今天来是为了苏家桥案，我现在是苏家桥的代理律师。高青松扬扬眉毛，看来这位大律师要和自己对抗到底了。冷云飞告诉高青松，他确信苏家桥案是一个栽赃陷害的冤案，背后黑手就是苏家桥的手下，现在拆迁办的蒋主任，这次尚清陷害郑学平，是因为蒋主任答应把尚清行贿的一百万要回来。高青松不相信冷云飞的话，说法院查没的赃款怎么可能退回来？蒋主任陷害苏家桥有可能，上下级之间可能有些个人恩怨，但是他为什么要陷害郑学平呢？冷云飞挑战他说高检察官对这里面的腐败不感兴趣吗？

    高青松也怀疑过苏家桥案的证据太过严丝合缝，但是这案子一审过得很顺利，二审时在自己手上搞砸的，现在回头去研究一审的证据，得罪同事不说，搞不好落下个推脱责任的骂名，以后在同事间怎么自处？所以尚清一来举报，高青松立刻就把郑学平给抓了，只是他没想到郑学平如此强硬，现在是抓人容易放人难，如果郑学平无罪释放，苏家桥也无罪释放，他今年的办案任务无法完成不说，在领导面前怎么抬得起头？

    高青松知道郑学平的头发半白，可是他的头发也快白了。他问冷云飞如何查到苏家桥案中的腐败问题，冷云飞说现在还没有证据，但是如果拿到证据，第一时间交到高检察官手里，他知道每个检察官都有办案任务，但是不能因为自己的任务，就冤枉好人，高青松没拿定主意怎么办，这两个案子牵涉前途良知同事关系，太复杂了。冷云飞说我相信你是个有良知的检察官，听说你和当年负责赵大海案的鲁明是好友，你们不妨交流一下。

    冷云飞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高青松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给鲁明打了个电话。鲁明因为赵大海案而被公众误解，正在发愁，他当初三次退回赵大海案卷，公众并不知道，公众只知道他是负责赵大海案的检察官，骂他是制造冤假错案的罪魁祸首，他只好在网上发文把当年的事情陈诉清楚，可是越说越说不明白，正在头疼。

    鲁明对高青松说了非常重要的几句话，他说小高，身为检察官，一定要严守办案程序，如履薄冰，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有罪推定的办案思路必须改变了，如果我当初没退赵大海的卷宗，今天肯定连死的心都有，哪里还有底气和网友们辩论。高青松争辩说一个拆迁办的主任能不腐败？鲁明说办案绝对不能主观带入，每个检察官都想把案子办成铁案，可真正的铁案是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拿不出铁打的证据，就不能叫铁案。

    高青松放下鲁明的电话，心有感触，他决心要把苏家桥案搞清楚，立刻通知传唤尚清。

    胡天民和周海滨相约在一个偏僻的会所，周海滨把一张转款复印件交给胡天民，金额是一百万，收款人是尚清，付款人是天河咨询公司。胡天民有些看不明白，周海滨解释说，这家咨询公司向法院出示了这一份债权，说这一百万是借款。然后，法院执行局就把这笔钱划给了这家咨询公司。胡天民眼睛瞪的老大，说这也太玄了，行贿的款项应该罚没上缴国库的，这种情况下还能把钱划走？周海滨点点头说你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发生了，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不是这帐凭证上有尚清的名字，我也不会注意到。

    胡天民接过复印件，说如果我把这份东西交给检察院，他们一定会盯上这条线索，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周海滨点燃一根烟，问胡天民，高院刑事审判庭庭长这个职务是很多法官的梦想吧？胡天民说不仅是法官，说是大部分法律人的梦想也不过分，周海滨又问，那执行局局长呢？胡天民说位置不高，但是大权在握，你调查这种事情，要担多大的风险，自己想清楚，你有今天的位置不容易。

    周海滨掐灭手中的烟，说我在法院奋斗十五年，不是为了风光，而是为了一个承诺，法院系统里一直有一股恶势力，我会和他们斗到底，你立刻拿着这份东西去给高青松，至于这个咨询公司，我会继续查清楚。胡天民还是心有疑问，他追问周海滨到底是什么承诺，周海滨却笑着岔开话题说没有，自己开玩笑的，他让胡天民别多想，说你一个闷头挣大钱的民商律师都能站出来为郑学平的案子出力，我堂堂共和国法官，不能让你比下去。胡天民最近经常受到表扬，也自信很多，他挺挺肚子说好，咱们一起和这股恶势力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