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逆我者亡
与郑学平的第二次会见,让冷云飞非常担心,郑学平完全没有了上次的镇定自若,他看起来非常疲惫消沉,他已经知道陆雨菲的音频文件被删除,这使郑学平更加悲观,而且,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郑学平把脖子上的伤露出来给冷云飞看,那是被其他犯人打的,如果不是他少年时爱打架,颇有身手,恐怕已经没命了。 冷云飞被吓得不轻,他严肃的问郑学平,除了尚清举报他唆使作伪证,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事?郑学平不说,胡天民着急的催他,说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万一你真没命了,就没机会说了,郑学平深深的叹气,思绪回到十五年前。 十五年前,他是李红卫的助手,两人一起代理华强机械厂厂长贪腐案,这个案子的举报人是厂里的一个工人,厂长贪腐事实清楚,证据充分,案子实在打不赢,李红卫听说主审法官贺建国是郑学平父亲的老同事,就让郑学平去找贺建国说情,可是贺建国铁面无私,根本就不肯帮忙,李红卫当时正在竞选德全律所副主任,压力很大,他铁了心一定要拿下这个案子,说不信天下还真有包黑子,只要递上钱,多么黑的脸也能洗白了。李红卫拿出十万现金,从里面抽出两沓递给郑学平,说给他结婚用的,剩下的让他交给贺建国。 郑学平知道向法官行贿是犯罪,可当时漱玉一直催他结婚,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没想到他拿回家的钱被父亲看见,父亲责问他哪里搞来这么多钱,郑学平只好据实相告,结果被父亲痛骂一顿,郑学平不敢违背父亲的权威,只好把钱退还给李红卫。李红卫生气的骂他软蛋,郑学平年轻气盛,被李红卫一激,就把他介绍给贺建国,李红卫和贺建国具体怎么交易的,郑学平不知道,但是也不难想象。没过多久,那个厂长被判缓刑,很快就放出来了,举报的工人反被控诬告,那个工人一气之下跳楼自杀。郑学平因为这件事与李红卫大吵一场,师徒俩闹翻,贺建国听说后,摆酒为李红卫和郑学平说和,郑学平喝醉了,反倒把贺建国打了一顿。 听到这里,胡天民嘿嘿的笑了,说这事儿像是你这个混小子能干出来的,冷云飞瞪他一眼,不让他打断郑学平的回忆,胡天民赶紧闭嘴。郑学平根本没听见这两个人说什么,完全沉浸在往事中,那个晚上,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李红卫在一家夜总会的包间打麻将,可是他的手机落在办公室,打电话让郑学平给送去,郑学平什么也没想,拿着手机赶过去,一进门就看见贺建国,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姐,郑学平放下手机就想走,可是被李红卫拉住,硬是要他向贺建国道歉,郑学平梗着脖子不肯低头,贺建国很不高兴的把麻将牌摔在地上,让郑学平爬到桌子底下去捡,郑学平不肯,李红卫骂他没规矩,给脸不要脸,正僵持着,公安扫黄的警察就来了,当场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再之后,郑学平以****的罪名被行政拘留,但是李红卫和贺建国都什么事儿没有。 冷云飞听到这里明白了,说那么你回临海开业就是为了揭露李红卫和贺建国吗?可这个事情没有证据啊,而且也牵涉到你。郑学平双肘支撑在桌子上,双眼放射出绝望的光,说老师你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吗?只要我不提他们会放过我吗?到处说我****的是谁?现在害我的又是谁?当年的事确实没有证据,可是现在他们一定还勾结在一起,我回来,就是要在他们的眼睛里扎一根针,得到机会我就和他们对着干,绝不让他们好过,只要我不放弃,总能抓到他们的把柄。冷云飞叹气说可是现在你没抓住他们的把柄,自己反倒被关进监狱。郑学平阴沉着脸,说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亲手结果他们的性命。冷云飞立刻安抚郑学平,说你不能这么想,咱们还是要相信法律,我和天民去想办法保证你的安全,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做傻事。 冷云飞用手机把郑学平脖子上的伤拍下来,立刻去检察院找高青松,他当然不敢把郑学平与李红卫贺建国之间的事告诉检察官,只说郑学平身上有伤,他怀疑当事人遭到刑讯逼供。高青松一听这话哈哈大笑,说你们这些律师就喜欢在刑讯逼供和管辖权上做文章,早防着你们呢,我没动郑学平一根毫毛,我的手下也没有,冷云飞质问郑学平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他警告高青松,如果郑学平死在看守所,他会把这个案子公开,让全国的律师都来讨伐他。高青松对冷云飞的话并不害怕,郑学平犯罪证据确凿,而且现在越来越能看出这是一个大案,今年的办案任务看样子要超额完成了,但因为如此,他也不愿意郑学平出事,于是答应去看守所交代一下,让他们注意郑学平的安全。 高青松现在盯上的是周海滨这条线,他已经查到周海滨与郑学平都出生在法院家属大院,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关系一直非常好,周海滨大学专业是数学,毕业分配却进法院当了法官,因为不懂业务,经常出入郑家,向郑学平的父亲学习业务知识,可是在苏家桥案的审理过程中,高青松却没有发现一丝迹象显示周郑二人是熟人,可见这两个人在故意回避,而且周海滨竟然没有把尚清翻供的录音提供给公诉方,这就更证明了周海滨心里有鬼,如果能拿到二人勾结的证据,就是一个律师勾结法官的大案,可是周海滨毕竟是高院的刑事审判庭庭长,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敢轻举妄动,高青松决心从郑学平身上打开突破口,他再次来到看守所提审郑学平。 连续长时间的提审,加上同监号犯人的殴打,使郑学平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他走路摇摇晃晃,脊背已经挺不直了,高青松感觉郑学平已经濒临崩溃,这正是取得口供的关键时刻,他故作亲热的查看郑学平脖子上的伤,关切的说会让看守所给郑学平换个单人监舍,郑学平有气无力的答谢谢。高青松把他了解到的关于周海滨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他看着郑学平,说你是律师,知道立功举报的好处,如果你能主动举报周海滨,我就同意你取保候审,你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郑学平低着头,研究着自己的审讯椅,说我不会为了自己舒服一点就乱咬人,因为我是人,不是狗! 高青松叹气说可惜啊,郑律师你这样不合作是会吃亏的,我听说你的母亲病重,一直在医院抢救……郑学平一听这话,噌的一下想站起身,但是却被审讯椅给卡住,高青松啧啧咋舌,说你看看,你现在被困在这里,连母亲病了都不能守在跟前,听说当年你的父亲也是……郑学平激动的大喊一声“住口!” 高青松面带同情的看着郑学平,说这样吧,咱们俩做个交易,你先不用举报周海滨,只要你认下指示尚清作伪证的罪名,我就同意你取保候审,你就能见到你的母亲了,怎么样?郑学平双手紧紧的撰着拳头,指甲深深的扣进手掌的rou里,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他心里的痛苦,他脖子上的血管纵横青筋暴起,更显得他的伤口淤血发黑,愤怒的眼睛却没有一滴眼泪。高青松絮叨着说郑律师,人生有很多时刻,你赶上就赶上,赶不上就只有后悔一辈子,你不想为老人送终吗?还是考虑认罪吧。 郑学平大喊一声,“我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