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逆我者亡
吴浩站在法院大门外，给冷云飞打电话，通知他们郑学平被抓的消息，冷云飞忙问怎么回事，吴浩也说不清楚，冷云飞很快冷静下来，他表示愿意做郑学平的辩护律师，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临海。吴浩心里稍微安稳一些，又给胡天民打电话，胡天民被吓了一跳，语无伦次的问郑学平为什么会被抓，然后就骂这个死老郑，当初不听他的话，这下子好了，又被抓进去了，十五年的功夫全白花了，他放下电话，着急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胡天民着急的直抓头发时，冷云飞已经赶过来了，他一手提着文件包，一手拿着张机票，说天民你跟我去临海，学平出事了，胡天民一愣，说冷老师你够快的，我这也是刚知道学平出事了，正着急呢，冷云飞说着急有什么用，咱俩赶紧去临海想办法，我已经决定为学平辩护，你做我的二辩，怎么样？ 胡天民心想冷老师果然急糊涂了，我做二辩？开玩笑吧，我十几年没上法庭了，再说临海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呢，当地检察院为什么抓律师？我一出头，万一把检察院惹火了，连京民律所一起查，这律所还开不开了？胡天民赶紧拉冷云飞坐下，说老师这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您看京民不能没有主事儿的，要不我给您派个助手，保证年轻力壮学历高，还有办案经费我出，钱绝对没问题。 冷云飞生气的说胡天民你别老想着钱，现在需要你出头，你不能这样对待学平，当年你跟老婆离婚，没有一个律所敢要你，要不是学平帮你，你能有今天？现在学平有难，你不往前冲还推别人，你是不是爷们儿！胡天民被老师骂的脸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嗫嚅着说也没不想去临海，就是怕自己耽误事儿，冷云飞不由分说把胡天民拉到飞机场。 吴浩开郑学平的车把杨阳和杨振宇送回家，这场侵权官司最终还是以和解告终，是吴浩建议接受和解的，领军打仗的头被抓，就别再恋战了。杨振宇用手捂着头说这个世界他越来越看不懂了，还是躲在家里读书比较好，杨阳已经冷静下来，她问吴浩怎么看郑学平被抓这件事，为什么郑学平临走时说你知道怎么办？吴浩回忆说郑学平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办公室，处理拖延下来的小事儿，尤其是税务方面，连印花税都补齐了。 杨阳明白了，郑学平早就有预感要出事，她问吴浩现在打算怎么办，是不是要离开京民律所，转投德全，吴浩慢悠悠的说现在不能走吧，郑学平如果不出事，也许他会离开京民，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不会撒手不管的。杨阳赞许的说没想到你文绉绉的，还挺有骨气，吴浩看看杨阳，说你还不了解我，只看到一颗大树，就忘记了整个森林。杨阳脸一红，争辩说这边风景独好，我看看怎么就不行了！ 吴浩开车去机场接冷云飞和胡天民，冷云飞拍拍吴浩的肩膀说好小伙子，你师傅没看错人，吴浩淡然一笑，说都是师傅自己的安排，他只是执行而已。胡天民一直不吭声，车到郑学平家门外，胡天民坐在车上不肯下来，他用手捂着脸，说不敢去见李子然和郑娜。冷云飞叹气说天民，现在需要你坚强，胡天民说坚强不起来，他最害怕看见孤儿寡母的，最后被冷云飞硬从车上给拖下来。 李子然听见车声，以为是郑学平回来了，郑娜连蹦带跳的跑到门口，打开门，却看见三个叔叔站在外面，胡天民一把抱起郑娜，说娜娜来，抱抱叔叔，郑娜和胡天民很熟悉，一直喜欢这个给她买哈根达斯的胖叔叔，听话的抱抱胡天民的脖子，胡天民的眼泪唰的一下子流下来，郑娜用小手帮他擦眼泪，说叔叔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打他，胡天民抱紧郑娜说对，咱们打他，打死他！ 冷云飞抢先进屋，对愣愣的看着他们的李子然说，弟妹，你……冷云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吴浩把车钥匙交给李子然，李子然明白出事了，但她第一反应是出车祸了，忙问学平呢？学平怎么没回来？吴浩说师傅被检察院带走了，李子然腿一软差点摔倒，吴浩赶紧扶她坐在沙发上，李子然没哭也没闹，静静的坐着，听吴浩把整个事情讲完，冷云飞拿出委托书让李子然签字，李子然说冷老师为学平辩护，我一百个放心，您的人品和能力，学平经常提起，我就把学平拜托给您了，至于天民，我不太同意他为学平辩护。 胡天民一听这话急了，说弟妹你信不过我是吧，李子然说不是的，京民律所肯定会因为学平的事受影响，天民你的压力也不小，不能让你扛着双份儿的压力，胡天民说弟妹你就放心吧，我搞得定，我就不信妈了个巴子的能把天遮住！你立马签字，完了我们去看守所申请会见。 李子然拿起笔，在两份委托书上签字，然后问三个男人吃饭了没有，说我去给你准备晚饭，没特意准备，就家常便饭。李子然说完就站起身去厨房，叮叮当当的炒菜，胡天民看看冷云飞，冷云飞看看胡天民，后者已经没有眼泪了，但是不哭的比哭的更让人担心。 三十四 李红卫办完杨振宇的案子没回律所，直接约陆雨菲去取婚纱照，然后两个人去一起吃晚饭逛街，就像普普通通的为幸福未来筹划的情侣一样，手拉着手走在临海的大街上，陆雨菲的脸上满是幸福的光彩，李红卫却在心里盘算如何告诉她郑学平被抓的事，如果他不说，陆雨菲也会知道，而且会埋怨他故意隐瞒，但是现在说，陆雨菲肯定会跑去郑学平家，难办啊，一直拖到两个人把结婚照送到李红卫的别墅，李红卫还是说不出口，他实在贪恋此时此刻的轻松和美好，于是想留陆雨菲住下，可是陆雨菲很迷信，认为没结婚就住在新房不吉利，李红卫不好勉强，开车把雨菲送回家。临下车的时候，李红卫抱着陆雨菲的肩膀，在她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然后温柔的说，雨菲，你真美，李红卫知道这是陆雨菲最喜欢的告别方式，陆雨菲幸福满满的说，晚安，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但是李红卫拉住她的手，说我真不忍心把今天搞坏，但是雨菲，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陆雨菲看见李红卫很严肃的样子，知道是很重要的事，等李红卫一字一顿的说出郑学平被抓了，陆雨菲脸色顿时大变，她大声问怎么会这样？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要抓老郑？到底怎么回事？然后眼泪就下来了，陆雨菲着急的拿起手机给郑学平拨电话，可是怎么也按不对号码，李红卫抢过电话，说雨菲你冷静点儿，他只是被行政拘留，不一定有什么事儿，陆雨菲让李红卫开车立刻送她去郑学平家，她要去搞清楚状况，李红卫不肯，陆雨菲自己跑下车去。 李红卫抓住在路旁打车的陆雨菲，说雨菲你冷静点儿，我告诉你郑学平为什么被抓，你还记得苏家桥案的证人尚清吗？你们去找她翻供，现在尚清去检察院举报你们教唆她作伪证，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你从这件事里摘出来吗？陆雨菲浑身发抖，惊恐的看着李红卫，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李红卫说因为我是律协副会长，抓律师我能不知道吗？李红卫扶着陆雨菲往家里走，陆雨菲沉默着，但是仍旧在发抖，李红卫要送她上楼，但是陆雨菲坚决不让。 陆雨菲傻愣愣的蜷缩在沙发上，感觉浑身发冷，她第一次领教刑事辩护律师这个工作的危险，被抓了？学平现在怎么样了呢？坐在犯人椅上接受审问吗？晚上和犯人们一起睡在牢房里，吃牢房的饭，被剃光头，穿号衣，这辈子不能做律师！太可怕了，她忽然想起郑学平要的那个录音，赶紧把手机打开，可是她的手机上一个音频记录也没有了，陆雨菲不相信，又把手机连到电脑上检查，还是一个记录也没有，怎么会在这样，自己从来没有删除过手机上的记录啊，陆雨菲崩溃了！ 难道是李红卫……能接触陆雨菲手机的只有李红卫，她的头很痛，冷汗不住的冒出来，还是努力的思考回忆，昨天在东阳化工的会议室里，她似乎记起来了，李红卫借过她的手机，一定是他，他早就知道检察院在调查郑学平，所以故意删掉了那个至关重要的录音，想到这里，陆雨菲真正被吓到了，不是因为郑学平被抓，而是为李红卫城府之深。 李红卫看着陆雨菲家的灯亮起来，但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而是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知道凭雨菲的聪明，很快就能把整个事情理清楚，如果她们不会成为夫妻，他根本不用在乎陆雨菲想什么，但是他们即将成为人生伴侣，伴侣是很难互相欺骗的，这也是李红卫离婚多年一直单身的主要原因，如果不是太喜欢陆雨菲，他是准备孤独终老的。李红卫给自己下的赌注是陆雨菲会站在他这一边，否则两个人的关系就会完结，想到和陆雨菲形同路人，李红卫也有些承受不住，命运到底会怎样安排这段感情呢？李红卫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他的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平时整洁的西装凌乱不堪，靠在驾驶位置上，迷糊了一晚上。 凌晨悄悄的到来，阳光照亮一天中最寒冷的这段时间，陆雨菲的窗口还亮着灯，但是已经没有晚上那么明亮，她换好上班时穿的套装，拎着文件包下楼，看见李红卫的车还停在原处，她站住了，李红卫远远的看着她，脸色苍白，眼睛上有黑眼圈，虽然努力的挺直身躯，却更像寒风中一颗脆弱的草，李红卫赶紧整理衣服头发，然后打开车门下车。他朝她走过去，看着她六神无主的一双眼睛，他张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陆雨菲的身体是冰冷的，李红卫想用自己那焚烧的热度温暖她，陆雨菲没有挣扎，但是也没有变热。 李红卫捧着陆雨菲惨白的脸，“雨菲，你能理解我是吗？” 陆雨菲看着李红卫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她又燃起一点希望，“你能救学平是吗？” 李红卫深深的叹气，“我不是万能的。” “至少你不要删掉录音。” “我不想看着你一起被带走！” 李红卫不由分说的把陆雨菲拉上车，陆雨菲挣扎，但是她没有李红卫的力气大，还是被李红卫塞进副驾驶的位置，李红卫气急败坏的说，“雨菲，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人是什么东西？人就是唯利是图，明哲保身的动物，谁也不会为了谁怎么样，人最基本的品质就是自私，如果你不敢承认这一点，你就不是一个成年人，那个尚清为了逃避诬告的罪责，所以去检察院举报郑学平，如果我不把你摘清，你现在已经被关在看守所里面了，你还记得我当初是怎么劝你的吧，不要去接触控方证人，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我只能尽我的力量，救我想救的人，我做错了吗？” 陆雨菲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李红卫的话，但是她现在明确的是，李红卫在掌控着局面，她忽然发觉自己的软弱和渺小，曾经那么雄心万丈的要打刑事案子，要自主要独立，可是今天，她好像又变回那个落魄的小姑娘，一个人背着一个小包来到临海，前途渺茫，无依无靠。李红卫发动了汽车，汽车发动机强有力的工作起来，临海熟悉的街道从车窗边闪过，那种漂泊的感觉又回来了，当李红卫把大钻戒套在她的手指上的时候，她真心把这座城市当成了自己的终老之地，可是现在，一切又变得那么模糊。 陆雨菲和李红卫一起走进德全律所的办公室，还是那栋漂亮的小楼，还是那些工作人员，大家都恭敬的和他们打招呼，包括秦静，什么都没有改变，难道这一切不值得牺牲一些什么去拥有吗？陆雨菲振作精神，应对着白天的工作，好几次她想打电话给李子然，这种时候，朋友的安慰是很重要的，可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电话几次拨出去，又被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