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逆我者亡

    郑学平按照张晓燕的指引来到审计处，果然，苏家桥的这笔账在审计的时候已经记录在案，审计处的办事员还记得当时的情况，苏家桥急着用钱，但是领导刚好出国了，所以就说好了等领导回来补签，可是领导回来没多久就被派出援藏，所以就一直没签字。现在的问题是去XC的领导很难联系上，审计处的人又不同意作证，说得请示领导，领导书面批准才行。郑学平又去见审计处的领导，可领导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得在往上请示，一时半会儿批不下来，郑学平心急如焚，马上就要开庭了，可人家不着急，审计处有自己的办事流程，郑学平只能求老天爷保佑这个批示赶紧批下来。

    检察院同意苏家桥取保候审，就证明苏案已经基本查明，而且经过尚清在高院的作证，苏家桥受贿一百万的事实已经查明不存在，所以开庭前的准备工作，郑学平把主要精力放在挪用公款罪的证据上，即便苏家桥支取这笔款项时没有领导签字，也不能改变差旅费发生的事实，即便退一步说审计处不能及时出庭作证，苏家桥也只是违反财经制度而已，根本不构成犯罪。可是让郑学平万万没想到的是，这条罪证只是一个幌子。

    苏案一开庭，高青松仍旧把火力放在尚清身上，指控苏家桥的主要犯罪事实仍旧是壹佰万元的受贿罪，郑学平本来认为尚清在高院翻供，这个问题已经很清楚了，他最近社会活动太多，也没在这方面多想，直到他看见尚清再次作为控方证人出现在法庭上，他的冷汗流下来，心说，坏了，自己太大意了。

    尚清这个曾经作证苏家桥受贿一百万，然后又翻供的女人，在法庭上又再次翻供。她这次又做回公诉方的证人，把在高院的证词全部推翻，说上次翻供，完全是因为受到被告人辩护律师的威胁，主审法官要求尚清指认胁迫她改变证词的律师是不是就是坐在辩护席上的郑学平，尚清回答到，是！郑学平要求盘问证人，公诉人提出反对，因为郑学平涉嫌妨害证人作证，法庭采纳了公诉人的意见，郑学平坐在辩护席上，一个问题也问不出来，眼看着苏家桥被法警押上警车带走。

    郑学平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当他接手苏家桥案的时候，就已深知这种危险的可怕，作为一个有经验的刑事辩护律师，他很清楚尚清的指控意味着什么，他将会面临刑罚以及吊销律师执照的危险，按照律师法的规定，将终身不能再做律师。当初为救苏家桥心切，郑学平顾不上危险去见尚清，就知道将来有一天可能会面临这样的指控，可是自己并没有威胁尚清，更没有指使她作伪证，就这一点来说，他还是对自己有信心的，但是今天法庭上的气氛，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法官的态度，明显是已经认可尚清对他的指控，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十五年前的构陷又要重演吗？走出法庭的大门，漱玉哭着问他家桥怎么办？郑学平也很茫然，最近他顺利的事情太多，似乎失去了往日的警觉，郑学平现在只想回到家里去，好好想想今天的事情。

    郑学平推开家门，看到的却是一番喜气洋洋的景象，不大的客厅里摆满大包小包的衣服鲜花，郑娜兴奋的围着礼物跳啊跳啊，看见爸爸回来，郑娜扑到郑学平的怀里，让爸爸看她的新裙子，陆雨菲身穿一套雪白的婚纱站在客厅中央，一点也看不出四十几岁的年纪，像一位风姿绰约的公主，郑学平看呆了。自从杨阳的啤酒事件之后，李子然说话总是酸溜溜的，她把郑娜抱过去，连连说雨菲你看老郑这个人真没见过世面，一看美女就傻了。陆雨菲赶紧替郑学平打援，问郑学平说我要从你们家出嫁，行不行？郑学平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陆雨菲要结婚了，一想到李红卫，再看看陆雨菲，郑学平的头就要炸开了，他哼了一声，然后就直接进了书房，把门关上。

    李子然不明白郑学平这样的反应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问陆雨菲，你说老郑这个人脾气是不是越来越怪，我看他快到更年期了。陆雨菲有些受打击，心情消沉，李子然说这个家里由她做主，就从这里出嫁，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娘家，别理老郑的阴阳怪气。可是陆雨菲还是感觉不自在，心情蒙上了薄薄一层灰色。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淡下去，郑学平没开灯，坐在黑乎乎的书房里，看着书架上那把父亲留下的战刀，在昏暗的室内，仍旧发出凌厉的光，郑学平回忆起当年父亲总是说，刀者，兵器也，和平年代，刀只宜收藏把玩，不宜使用，你一出刀，刀就变成了凶器。郑学平冷笑，心想爸爸你总是太理想化，你可知道和平年代也有战场，只不过是收缩了身形，连刀也隐藏起来，出不出刀，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你不出刀，别人的刀向你砍来，你就只有举起自己的手臂去招架，人有狼牙棒，你有天灵盖，你的固执决定了你的命运。

    黑暗中，郑学平尽量把自己抽离出来，放在第四维，审视这一段时间的状况，自从回到临海，他连续赢了几个案子，渐渐站稳脚跟，李红卫和贺建国就会因此动了杀机吗？聂氏兄弟袭警案和曹铁山案，甚至赵大海案，虽然使他名声鹊起，但是这些案子都与李红卫的利益没有任何冲突，对了，花容酒厂案，一定是这个案子撬动了李红卫利益，李红卫虽然心胸狭窄，嫉妒心很强，但是他只会因为利益而出手。那么高青松呢？他们是一伙的吗？李红卫真的能把检察院和法院cao控与股掌之间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郑学平回想起十五年的种种，当时他只是个小律师，并没有力量撼动李红卫和贺建国的利益联盟，当然，如果让他知道更多秘密，去检察院举报是完全可行的，可是没等到他采取什么行动，李贺联手，轻而易举的就把他赶出了临海律师界。他还记得当年考上研究生，回到德全律所办手续的情景，李红卫举着开好的介绍信，说郑学平，有朝一日你东山再起，要记住今天的教训，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要再和我做对。十五年过去了，虽然走回律师的路，虽然自己比当年更沉稳，经验更多能力更强，但是凭李红卫和贺建国的地位，现在的局面只会加倍凶险，但是既然已经回来了，他就没有想过退却，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他都只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