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逆我者亡

    郑学平一见吴浩身后的大叔，这不是赵家村的村长吗？难道赵大海出什么事了？他赶紧把客人让进屋，可是村长不进来，说郑律师你赶紧跟我走，出大事了，郑学平问出什么大事了，赵大海上个星期还有信来，不能再自杀吧？村长说不是那个事儿，是死鬼赵联友回来了！郑学平一听这话，拎起衣服就往外冲，赵联友回来了，死了二十年的人回来了？

    赵联友真的回来了，是回来办身份证的，去派出所一问，才知道户口已经被消掉，于是就去找村长，村长差点儿吓死，把他困在村委会办公室，就紧忙进城找郑学平，郑学平和吴浩赶到村委会的时候，赵联友已经被派出所带走，刑警队的宋队长也赶到了，正在审问赵联友，现在关键是必须准确确认他的身份，因为赵联友没有直系血缘亲属存活在世上，他的身份主要靠村民们的证言落实，派出所的最后的结论是，不能完全证实这个人就是赵联友！

    郑学平一听急了，他质问宋队长，现在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赵联友是真的，赵大海是被冤枉的，早晚要为赵大海改判，为什么要这样拖下去呢？而且曹铁山的案子也在压着，你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把人关着吧。赵联友也急了，不给他办身份证他以后连火车都没办法坐了，宋队长压力也很大，长叹一声说请郑学平放心，他会尽快查清。郑学平怎么能放心，这么清楚的事还有什么可查的，赵大海已经在监狱里冤屈了二十年，现在必须让他尽快出来，宋队长说郑律师，你有什么办法尽管使，我这边只能说尽快。

    郑学平生气带着吴浩去喝闷酒，吴浩出主意说不如把消息放给媒体，只要大家都知道了，宋队长他们就不好再拖下去了，可郑学平不想得罪宋队长，吴浩倒不认为会得罪刑警队，没准儿能帮宋队长一把呢。赵大海的案子推翻，曹铁山的案子也就能结了，郑学平拍拍吴浩，说小子有进步，孺子可教，就这么办，你把料全抖给杨阳。吴浩知道杨阳和郑学平的关系，心里有些踟蹰，推脱是还是师傅打打电话给杨阳吧，经过上次的啤酒事件，郑学平哪里还敢联系杨阳，立刻摆出师傅的架子说让你打就打，哪来的废话，师傅这可是给你制造机会呢哈！

    吴浩见师傅这么敞亮，心里一大块石头放下了，高兴地屁颠儿屁颠儿的，立刻给杨阳打电话，杨阳一听吴浩的献宝差点儿蹦起来，说天哪这是大新闻，立刻要来采访律师检察官，做一系列的跟踪报道。很快，一篇题为“被杀者归来”的文章出现在报纸和网络上，紧跟着对赵大海案检察官鲁明的专访出现在第二天的报纸上，杨阳又跑到郑学平的办公室要求采访他，郑学平坚决不同意，杨阳不明白为什么，如果没有郑学平这么多年坚持，赵大海可能早就死在监狱里了，可郑学平就是不同意。

    赵大海的案子在全国引起轰动，大家都在问，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回来了？果然很快，关于这个案子的批示就下到了江北监狱，赵大海被无罪释放，郑学平苦笑说还是媒体的力量大，当律师不如当记者。郑学平宋队长一行人陪着赵大海回到赵家村时，村民们涌到村口，为他燃起爆竹去晦气，可是二十年的晦气早已经深入他的骨髓，赵大海苍老的脸上，再也不能抹去服刑留给他的痕迹，看着紧锁着的家门和倒塌了半边的房子，赵大海放声大悲，日思夜想的家在哪里？

    郑学平安慰他说，一定帮助他申请国家赔偿，老实憨厚的赵大海根本就没听说过什么国家赔偿，司法局的领导说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国家会补偿你，我们早就计算好了，大概能赔陪二十多万元，赵大海对金钱的概念还停留在在二十年前，一听说二十多万，就像听到了天文数字，连连说好，可是郑学平不同意，他说要为赵大海申请精神赔偿，二十多年的监狱生活，已经毁了赵大海的家庭，毁了他的健康，他现在根本无法适应社会生活。司法局的领导不敢答应，说从来没有精神赔偿的先例，郑学平坚持要为赵大海争取到底，司法局的领导就不高兴了，说郑律师咱们慢慢研究不行吗，你为什么要当着记者还有赵大海的面儿说这些？郑学平才不管领导高不高兴，错案毁了赵大海的一生，陪给他多少钱都不能买回他的二十年！

    杨阳最喜欢郑学平这种扶危济困的侠义精神，她又提出来为郑学平写专访，可郑学平根本不想在赵大海案上为自己捞功名，而且为了避嫌，最近看见杨阳都躲着走，杨阳知道是为了上次喝酒的事情，本来她是想乘胜追击的，可是现在看郑学平的情形，自己要是不退一步，两人做朋友都很困难，说到底郑学平在男女关系上，还是个老实人。杨阳就主动对郑学平说别把那天喝酒的事放在心上，两人都喝醉了，谁能计较醉鬼的行为呢。郑学平一看台阶来了，也赶紧借坡下驴，说那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希望杨阳不要放在心上。话说到这儿，两人都在心里暗暗松口气，可郑学平还是不同意杨阳为他写专访。

    杨阳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拒绝的，回临海的路上，一路缠着郑学平，说给郑学平写一篇报道，有助于帮赵大海申请精神赔偿，还能帮郑学平在全国扬名，以后他就是名律了，可郑学平不上她的套，最后杨阳急了，说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帮助赵大海，却不要任何好处？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把你写成雷锋。

    郑学平无奈，只好对杨阳说，我帮助赵大海不为任何好处，可能与律师这个职业也没什么关系，只因为我知道一个人被冤枉的感觉，帮助苏家桥也是一样，我知道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这样的解释够吗？杨阳不吭声了，她第一次发现，当初自己竟然一语成谶，郑学平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是那些故事埋藏之深，如高山深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抵达。

    司法系统研究赵大海案的成因，凡是与赵大海案有关的人，都受到了相应的处分，做为当年赵大海案的主审法官，贺建国首当其冲，被调离高级法院，下派到临海某区法院任职，再有一年贺建国就要退休了，这样的调动等于是提前退休，贺建国奋斗了一辈子，本打算在高院风风光管的退休，这下子如意算盘全被打翻，他气急败坏的给李红卫打电话，说你看见了吧，郑学平这小子没安好心，我早就说过，有我没他，现在是有他没我！

    贺建国调离的消息一出，整个单位就没有一个理他了，他一个人落寞的整理个人物品，从前离任都是高升，帮他整理个人物品的人抢破头，现在可好，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动手，贺建国一不小心把茶杯给砸了，那是拍卖会上拍回来的主席瓷，把贺建国给心疼的啊！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郑学平给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