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逆我者亡
在一片议论声中,郑学平坐孙总的车离开法院,路上郑学平与孙总交换意见,商量接下来的上诉怎么打,今天的开庭显然是不正常的,原告方肯定“找了人”,虽然孙总当众说会请郑学平继续打这个官司,但是郑学平明确表示,他绝对不会找人! 孙总沉吟半晌,用力抓住郑学平的手,说其实没有人愿意找人,都是没办法啊!我现在几千万的资金拖在这块地上,大半年了没一点收益,你看楼市现在火的,只要我的官司一了结,派过去几辆铲车,挖个坑就有人给我送钱来,可是……唉! 郑学平也难住了,他没有能力为孙总快刀斩乱麻的解决实际问题,这个案子的利益大家都心知肚明,就算是拿出几百万摆平法院,估计大多数商人都是愿意去做的。他对孙总说,他只能用合法的方法,上诉他会据理力争,开庭前也可以把案情公开,召开案情研讨会,凭冷云飞的影响力应该会有些效果,但是结果如何,现在他并没有把握,如果孙总想走另外一条路,他也能理解,但是他绝不会参与。孙总含笑看着郑学平,说我听说你在高院有熟人?郑学平摇摇头,他明确的表示,绝不做案子的掮客。 孙总沉默了一会儿,他再开口的时候,语速变得非常慢,他说郑律师,你是一个有理想的律师,如果瑞禾继续委托你代理这个土地纠纷案,就是在拿企业的生命,赌你的理想,赌赢了,皆大欢喜,我也高兴,但是赌输了,赔上的就是我这个花了二十年心血建起来的大厦。我是军人出身,很欣赏郑律师的血性,但是几万人的生计,我不能不慎重啊!郑学平笑笑,说没有问题,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选择,从来不会强拉客户和他一起冒险,不过他读过一位作家的书,那位作家是这样写的——二十年来,我们以生命亲友为借口,以生计饭碗为托词,以洁身自好为由头,卑微的回避着暴力,末世的分赃盛宴加重了整个社会的不公,吞噬着普世皆准的正义,我们的怯懦忍看,不敢挺身而出的谴责,就是一种对恶世的默许甚至纵容。 背完这段话,郑学平要求下车,他郑重的朝孙总伸出手,说土地是您的,往下怎么走,您自己拿主意吧。孙总轻轻的握了一下郑学平的手,说他会给郑学平打电话。冷云飞听到郑学平对法庭审理的描述,气的拍桌子,大声怒吼说这简直是胡闹,他们这样闹下去到底图什么?郑学平叹气说拖呗,只要案子不审结,瑞禾就不敢在土地上搞开发,拖不起就得抱着大把的现金去打通关节。冷云飞着急地说那怎么办?郑学平冷笑一声,说老师你经常让我们把当事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处处为当事人着想,你说如果你是当事人,现在是不是也想去找找关系?这个问题让冷云飞心里一沉,吃完原告吃被告的好戏就要上演了……冷云飞心念一转,说学平你等着,我也去“找人”。 冷云飞受邀参加一个研讨会,本来不想去的,可是看见与会的不仅有各大律师事务所的主任、法学界权威,还有最高法的领导,冷云飞决定去“找找人”。在研讨会上,冷云飞发言首先谈到对法律人队伍的建设,他说我这个当老师在书斋里越来越呆不下去,去年一年教书的时间少于出庭辩护的时间,这样下去可能会变成专职律师也说不定,为什么?因为我的学生,一毕业首选进法院检察院吃皇粮,头顶国徽肩扛正义,一人风光全家荣耀,选择当律师的就完全不同,在座各大所的主任都知道,赚大钱的律师有几个,可大多数基层律师,还在为生存苦苦挣扎,很多刚毕业的学生,一个月只能拿到基本生活费,三千两千的都有,没有案源,四处碰壁,我亲眼看见咱们法学院出来的见习律师在路边摆摊。法律人中律师是最弱的,村上春树那句话怎么说的?在鸡蛋和石头之间,我永远选择站在鸡蛋一边,所以我对律师们护短,你们法官检察官别嫉妒,手心手背都是rou。作为老师,作为一个老法律人,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法律人这个群体的分化,建设法制社会是咱们的历史责任,全体法律人必须精诚合作,律师和法官检察官在法庭上各司其职,互相牵制,才能保证公平正义,可是在实践中,我经常看到法官检察官与律师之间的对立,甚至律师之间也明争暗斗,职责上的对立演化成个人间的矛盾,真让人痛心!我的一个学生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被法官赶出法庭,这个案子是我和他共同代理的,代理费还很高,(听众都笑)本来不需要收那么高代理费的,因为案情很简单,就是大约5年前,一家国有企业把一块地卖掉,现在地价激增,国企反悔了,想把土地要回来,这本来是痴人说梦的事,可是起诉到临海中级法院,竟然判决土地转让合同无效,二审被高级法院驳回,案子退回到中院,中院再审为掩人耳目,竟然不公开开庭,直接宣判,我的学生据理力争,最后被赶出法庭,这哪里是在工作,这分明是在打仗,是在战斗,法庭成了战场,律师被逼成了战士,我们法律人自己闹成这样,还怎么为国家建设法制社会出力?所以,我今天在这里就说一句话,在国家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在中华民族走向复兴的进程中,每一个法律人都应该反躬自省! 搞定花容酒厂的案子,李红卫通体舒畅,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他端着一杯红酒,坐在律所的凉台上,此时天高气爽,正是晚秋,远处LH市拔地而起的高楼灯火闪烁,在李红卫的眼里那都是案子,都是钞票,而且,这些钞票只有李红卫这样的成功人士才有份儿。想想郑学平离开法庭时的样子,他又解恨又痛快,心说想和我斗,你小子还嫩着呢!不过他没想到会让法警把郑学平拖出去,贺建国够狠的,毕竟他也是律师,兔死狐悲,他并不愿意看见拖律师这一幕,但这都是郑学平自找的,给他个教训也好,免得闹出乱子来。有今天这个警告,郑学平应该知道收敛了。 秦助理惯会锦上添花,只要李红卫心情好,她就特别爱在李红卫面前打小报告,今天,她扭动着腰肢,向老板报告了另外一个好消息,那个姓胡的胖子离开临海了。这个消息让李红卫精神一振,胡天民灰溜溜的回BJ去了,这说明陆雨菲拒绝了他吗?李红卫内心由然升起雄性的激情,他忘记了那天陆雨菲的谎言,决定抓住机会,打陆雨菲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将这个想了十年的女人拿下。 李红卫式的浪漫铁定是烧金的,不然赚那么多钱干嘛?他亲自着保时捷把陆雨菲带到一栋位于海边的欧式建筑。这栋别墅是文物保护单位,但是为了创收,偶尔用作婚纱拍照的场所。此时整栋建筑灯火通明,从一楼到顶层的楼梯栏杆层层被鲜花缠绕,顶层的天台上,撒满红玫瑰花瓣,李红卫身穿从欧洲刚运到的深色西装,深情的看着陆雨菲,陆雨菲却仍旧穿着工作时的职业套装,她明白了李红卫的用意,这是要求婚啊!十年了,两个人几乎每天呆在一起,没有李红卫的关照,就没有今天的陆雨菲,这几天她也在想,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当年就嫁给李红卫,可能两人已经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了十年,生命不就是个过程嘛! 陆雨菲看着周围像童话一样的城堡,灯光变幻出五彩霓虹,她有些手足无措,李红卫知道陆雨菲是在介意自己的衣服,他拉着雨菲的手,说没关系,今天你穿什么都好看,我李红卫不要刻意打扮的公主,只要本色的雨菲。这句话让陆雨菲心中感动,一直以来,她争取的就是这份尊重和平等。 李红卫把陆雨菲的手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里,两人肩并肩走上古老的石头台阶,夜风轻拂,轻柔的音乐响起,四周的玫瑰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别墅顶层的小厅里,一张大红的酒桌,两把金色的椅子已经摆好,酒桌上只燃着三只蜡烛,发散出迷离的光。李红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有些旧的首饰盒,拂去盒子上的灰尘,他深情的说,雨菲,这个戒指是十年前就买好的,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娶你回家,可我知道自己还不配,一直不敢拿出来,现在也很惶恐,但是我们都不年轻了,与其等待,不如携手一起向前走。 钻戒盒子打开,是德比尔斯的钻石,镶嵌工艺精美,在灯光的照射射下闪闪发光,陆雨菲有些眩晕,这良辰美景,这海天作证,是所有女孩子的梦想吧,没想到自己在不惑之年,竟然还能实现这样一个美梦,都说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迟暮,得此终结,是不是该满足了呢?陆雨菲僵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天拒绝了胡天民之后,陆雨菲回家长长的睡了一大觉,似乎是了断了一桩拖延了二十年的公案,睡醒之后一身轻松,她要开始新的人生了,可没想到新生的第一桩竟然是求婚,这简直太浪漫太完美了,陆雨菲有些迷信了,她想起李子然的话,子然说她以后会一直幸福的,难道求婚就是好运的兆头吗? 李红卫以为陆雨菲在犹豫,他知道雨菲对他有些成见,搞不好又是郑学平在使坏,这个混蛋不会得逞的,雨菲一定会成为李夫人。李红卫拉着雨菲的小手,两人一起坐在餐桌边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房产证,说雨菲,我李红卫从一个工厂的小工人,奋斗到今天的地位,别无所求,只求老天把我心爱的女人赐给我,让我用一生去爱护她,照顾她,让她生活的像个公主,他把房产证递给陆雨菲,让她打开看看。 陆雨菲接过房产证,翻开一看,是李红卫刚买的那栋别墅,突然,陆雨菲“啊”的一声叫出来,“这怎么是我的名字?”李红卫笑眯眯的说,这就是我送给你的结婚礼物,我说过,要让你生活的像一位公主。陆雨菲彻底迷糊了,李红卫轻柔的拿过陆雨菲的纤纤玉手,把钻戒带在她的手上。 餐厅经理早就等在外面,一看时机成熟,立刻上来倒红酒,李红卫举起酒杯,说亲爱的,为我们美好的未来,干杯!陆雨菲虽然对豪宅钻戒并不在意,可是她忽然感觉拥有这些东西真好,如果这不是爱情,那么什么是爱情呢?她举起酒杯,与李红卫一饮而尽。 此时李子然正在家里打扫卫生,头发乱七八糟的扎在后脑勺,上次去美容院的钱基本上白花了,她没去见杨阳,四十多岁的老女人怎么化妆也不是二十出头了,拼不过貌美,就只能拼贤惠,现在的郑家真可谓房间里一尘不染,厨房里美味飘香,郑学平一下班就往家跑,李子然挺满意,结婚十几年,终于开始过日子了,不信你小狐狸精赶来跟我抢人!此时郑学平捧着一本书,被她撵的到处跑,李子然埋怨老房子怎么收拾也不干净,嫌郑学平没本事赚钱买新房,郑学平反倒说她应该出去找份工作,省着老呆家里添乱,可李子然已经四十岁了,中年妇女出去工作,哪个单位能要她,两人一个追,一个跑,一边拌着嘴,郑娜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俩斗嘴,李子然赶紧催闺女快写作业,写不完作业没饭吃。 突然,郑学平家的门被敲的咚咚响,李子然说肯定又是来找你打官司的,门一打开,是吴浩陪着一个农村来的老头,李子然对郑学平的客户还是挺客气的,就是不喜欢吴浩喊她师娘,可吴浩的礼貌绝对没说的,一口一个师娘,问师傅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