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流亡者归来

    杨阳呲溜一声钻进沙发底下，不停的发抖，但是咬紧牙关不出声，等待着门玻璃被砸碎的声音，可是外面却传来郑学平沉稳的男中音，“杨阳，你在里面吗？”杨阳一听是郑学平，如释重负般窜出去，搬开沙发打开玻璃门，看见站在门口的郑学平，她像看见亲人似的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肯撒手，郑学平被抱的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把杨阳从脖子上搬开，原来杨阳给吴浩的短信错发到郑学平的手机上。

    听完杨阳的叙述，郑学平冷静的安慰她说没什么可怕的，杀人犯也是人，并不一定是凶神恶煞，或者嗜血的变态杀人狂，这时桌子上的电话铃声又叮铃铃的响起来，郑学平示意杨阳接电话，杨阳鼓起勇气，拿起听筒，还是那个男子，但是他的口气变得恶狠狠的，他说杨记者，我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找帮手呢，你们是不是要抓我？杨阳此时已经冷静下来，赶紧安抚他说来的是郑律师，你不是要找郑律师吗？上楼来吧。

    看到那个“杀人犯”，杨阳也松口气，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样子，他自我介绍说是本市人，名字叫曹铁山，大约十年前，和几个哥们儿跑长途，每天都要经过一个检查站，站上一个姓赵的管事总是难为他们，哥几个就商量机会教训他，一天，姓赵的管事下夜班，他们就跟上了他，趁他走到一处僻静处，三个人扑上去一顿暴打，没想到那个平时威风凛凛的家伙是个怂货，挨了几下就死了，一见人没气了，三个小伙子都吓坏了，就把尸体埋在附近的一个机井里面。然后三个人像惊弓之鸟一样四散奔逃，说好了谁也不和谁联系。他一路向南就跑到汕头，在一个夜总会找了个保安的活，跟谁也不敢交往，过年都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后来流浪到SC在一个中专学校当保安，没事无聊就读书，两年内学完了中专的全部课程，校长非要招他入学，他不敢暴露身份，偷偷的收拾行李走了。这些年他的生活就是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每当熟悉一个地方，就是只能离开，他受够了。

    杨阳叹气说，至少你……还是自由的。

    郑学平看看杨阳，说自由？对这位曹先生来说，这种自由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刑罚，无期限的流放，他不能有朋友，不能成家立业，只能在人群中孤独的熬日子。

    曹铁山点头，说是的，在XJ的时候，他跟着一伙人到处流浪收棉花，在一个农场，认识了一个姑娘，她是一个小学的英文老师，没事就向他请教英语……后来姑娘爱上了他，她说他人老实，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就知道闷头挣钱，肯定是个好丈夫，曹铁山抹着眼睛里的泪水说，这个傻姑娘，她不知道我为什么成了好人，我是被逼的呀，她一门心思要嫁给我，可我想我又该逃走了，我不能连累她，如果有一天她知道我是杀人犯，她肯定活不下去了，杨记者，我想明白了，一个人还是得从他跌倒的地方爬起来，我身上背负着西方人说的原罪，我只有回来面对它，才能开始新生活。

    杨阳问他为什么不去投案自首？曹铁山说好几次走到公安局门口，都不敢进去，给自己找各种借口躲开，偷偷回家去看母亲，又碰上派出所的警察。郑学平听明白了，公安已经掌握了曹铁山的案子。曹铁山求郑学平给他指条路，他给郑学平跪下，说郑律师，你是法律专家，你给那三个袭警的兄弟辩护，你也救救我吧，郑学平扶曹铁山起来，说你这个案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确实是应该上三大刑的，但是今年最高法院有个司法解释，有投案自首情节，可以免于死刑，再加上你检举另外两个同伙，有立功表现，应该能活命。曹铁山激动的说，真的吗？郑律师，你确定我能活命？

    这时外面又响起咚咚的敲门声，曹铁山警惕的站起身，杨阳注意到他袖子里有刀光闪过，心里不禁一颤，她看看郑学平，郑学平也注意到了，他说对杀人犯无需担心的话主要是为了安慰杨阳，现在看来这个曹铁山还是很危险的，怎么办？绝对不能激化他的情绪，更要保证杨阳的安全，郑学平对杨阳说，你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曹铁山转头看着杨阳，杨阳知道郑学平在给她逃出去的机会，可是她怎么能让郑学平陷入危险呢？杨阳犹豫着不想出去，吴浩的声音在外面喊出来，“杨阳，杨阳……”

    杨阳松了口气，对曹铁山解释说，是我男朋友给我送饭来了。曹铁山这才放松下来，郑学平再次示意杨阳出去，杨阳只好一步几回头的离开办公室。她打开门一看，果然是吴浩，但是吴浩手里并没有饭盒，杨阳一愣，瞥见吴浩的身后，远远站着两个警察。吴浩一见到杨阳，立刻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杨阳挣脱吴浩，小声问他警察事实怎么回事？

    原来吴浩看见QQ上的留言就立刻报警，他担心杨阳的安全，特意和警察悄悄摸上楼。吴浩一听说杀人犯正呆在屋里，二话不说就让警察进去抓人，被杨阳阻止，她担心郑学平有危险，要自己进去换郑学平出来，吴浩坚决不同意，抱住杨阳不撒手，可杨**本不听，掰开吴浩的手就往办公室跑，吴浩气的直捶墙。

    房间里，曹铁山紧张的看着杨阳，杨阳笑嘻嘻的进来，让郑学平出去和吴浩打个招呼，郑学平就明白吴浩可能带人来了，他怎么能放心把杨阳交给曹铁山呢？曹铁山本是惊弓之鸟，稍有不慎就会再闯祸，郑学平决定先发制人，他问曹铁山想不想活命？曹铁山低下头想了一会儿，说自己逃亡多年，生死已经无所谓，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见母亲，他从小失去父亲，是母亲一手带大，下班晚回去一小会儿，母亲都会着急的在家里哭，可是杀人之后，他一下子消失了十五年，不知道这些年母亲是怎么过的，只要能让他见到母亲，告诉母亲自己的事，让母亲安心，他做什么都可以。

    郑学平向曹铁山保证，一定把他的母亲接到这里，让他们母子见面，他告诉曹铁山说你现在除了投案自首，没有别的出路，曹铁山还在犹豫，郑学平一把扣住曹铁山的手腕，说你不能再做糊涂事了，如果你再伤人，别说见母亲，你自己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曹铁山被扣住的手腕生疼，手里的刀从衣袖里掉出来，杨阳眼疾手快，赶紧把刀拾起来，郑学平看了杨阳一眼，杨阳并没有把刀对准曹铁山，而是把刀放在了桌子上，曹铁山见自己的秘密被识破，不免有些惭愧。

    杨阳已经冷静下来，她厉声对曹铁山说，你是来找我帮忙还是来杀我？你生来就是个杀人犯吗？曹铁山赶紧否认，说他带刀是为了防身，自己一直有带刀的习惯，绝对没想过对杨阳动手，杨阳说好，我就相信你一回，今天我拿我的命和你赌一把，杨阳让郑学平出去安排自首的事，自己留下陪这个悔过自新的曹铁山。

    郑学平赞赏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女记者，心里很佩服她的胆识，只是他不知道这胆识有一大部分来自于对他的好感。郑学平推门出来，正撞上吴浩，吴浩一见郑学平，醋意怒火一起爆发，他责备郑学平不该留一个女孩子陪杀人犯，郑学平回敬吴浩说他根本不了解杨阳。趁郑学平与警察交涉曹铁山自首的条件，吴浩忍不住推门进入杨阳的办公室，可是被杨阳用眼神给逼出来，吴浩发现自己还真是不了解杨阳，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连那个五大三粗的杀人犯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像个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