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发誓不当刑辩律师

    原来漱玉的丈夫苏家桥，是临海市下属画溪镇拆迁办的主任，官不大权力不小，是个肥差，在举国上下如火如荼的拆迁大业中，因涉嫌受贿拆迁款一百万，并且与多名女性发生并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被临海中院一审判处死刑，漱玉找遍临海没有一个律师愿意接苏家桥案二审，实际上就算是有律师愿意接手，漱玉也拿不出钱来付律师费，一审的律师费已经花掉了家里唯一的财产——房子，于是只好抱着最后一线希望，进京来找郑学平帮忙。从未出过远门的漱玉一到京城，就把钱包身份证连同郑学平的地址一并弄丢了，凭记忆找到这栋大楼，可是她根本进不去，只好在楼外贴小广告，希望能被郑学平看见。

    昏暗的酒吧里，听完漱玉的故事，胡天民一口酒也没喝，他连连朝郑学平使眼色，郑学平当然明白老胡的意思，他告诉漱玉自己已经封刀，绝对不可能接这个案子，但是可以出钱帮她找个“好律师”打二审，胡天民一听这话连连点头，钱可以出，但是人绝对不行。经过苏家桥案一审，漱玉对律师也有了一些了解，但是对于什么是“好律师”，她非常糊涂，按照老百姓一般的价值观，贵的必然是好的，可是现在看来，花钱大价钱请来的大律师未必能真办事，她和苏家桥省吃俭用一辈子攒下的房子卖了五十万，五十万现金在漱玉眼中接近天文数字，装了满满一背包，她全都拿给了临海最有名的大律师李红卫，可是这位人称李不败的大律师很难打交道，对漱玉不理不睬，开庭的时候也并没怎么为苏家桥说话，还说这是辩护策略，漱玉一个初中文化的农村妇女，根本不懂法律，她现在只觉得那一背包现金全都变成了废报纸，她还能相信谁依靠谁呢？来找郑学平，已经是在抓最后一根稻草，如果郑学平不肯出手，苏家桥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漱玉读书不多，可是个讲理的人，她有自己的一套人生理论，明白学平哥有不出手的理由，想想当年自己是怎么对待学平哥的，漱玉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到脖子，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她是绝对不可能厚着脸皮来求他的，现在被拒绝被羞辱，都是她该受的，可是为了救丈夫的命，漱玉咬咬牙，朝郑学平撂下几句狠话，她说郑学平不替苏家桥辩护很应该，当年苏家桥身为郑学平的大哥，却抢了兄弟的女人，这个疙瘩一辈子也解不开，但是死者为大，不管郑学平对苏家桥有多少怨恨，她希望郑学平能和她一起去看一次苏家桥，就算是兄弟二人的诀别。

    胡天民听到这番话不禁咋舌，漱玉果然是个厉害角色，最后一面这种事情谁好意思拒绝？俗话说人怕见面树怕剥皮，一旦郑学平回到临海，见到苏家桥的面儿，事情会怎样发展，谁也预料不到啊！胡天民的心里七上八下，郑学平也是五味杂陈，他最不愿意提起往事，对苏家桥的夺妻之恨固然难消，可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有些事不说是个结，说出来是个疤，一切既然都已经注定，与其面对不如忘记，可是想躲开偏偏躲不开，他跑到北京他们就追到北京，见一面做个了断也好，他对苏家桥也算是仁至义尽，他看看胡天民，老胡眼巴巴的等着他的决定，郑学平告诉漱玉，他可以去见苏家桥一面，但是见完了他就回北京，绝不参与苏家桥案。胡天民这才半担心半放心的点点头。

    因为漱玉的身份证被偷，郑学平只好把她带回自己的公寓。关上公寓的门，只剩下郑学平和漱玉两个人时，漱玉忽然xiele气，全没了刚才的决绝，显得局促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虽然岁月已经把他们带到中年，可是面对从小就爱着的学平哥，漱玉马上意识到自己形象不佳，她要求去卫生间洗漱，来北京这一个星期，晚上睡在立交桥底下，白天在马路上乱走，为了找郑学平的这个CBD，她把北京城绕了五六圈，整整一个星期没洗脸没梳头，她必须去清理一下自己。

    郑学平脑袋里乱糟糟的，往事像洪水一样涌进来，最后一次见到漱玉还是十五年前，在临海的德全律师所大门口，当时漱玉去找他，什么话都没说，就甩了他一个耳光，然后哭的好像被打的是她自己，转身捂着脸跑掉，郑学平还记得她转身的样子，深深的印在他的心里，怎么也抹不去。郑学平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漱玉那一巴掌不重，可打断了两人的姻缘，郑学平脸上没伤，心里却疼得流血，他不怕敌人明刀明枪，最怕亲人的不信任。

    卫生间里哗啦哗啦的水声让郑学平尴尬，他急于找件事情做，漱玉带来的文件袋静静的放在桌子上，他伸出手想碰，可是又把手收回来，说了不当刑事辩护律师，就不该再看这些东西。可是苏家桥被判死刑让他震惊，在郑学平的记忆中，苏家桥是个老实巴交的书呆子，一提女人就脸红的，怎么会包养情妇？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是学校教员，家教极严，难道物极必反？苏家桥大专毕业后和父亲一样当了中学语文老师，什么时候去拆迁办当主任，郑学平并不知道，十五年前漱玉和他闹翻，他去找大哥帮忙沟通，可是大哥躲出去不见，没过一个月，大哥成了漱玉的新郎，从那以后，三个人再没来往。

    苏家桥是画溪镇有名的才子，写得一手好字，可是心画心声总失真，贱人总是伪装的更深，从他使手段抢夺漱玉就看得出来，苏家桥城府极深，郑学平一直想知道苏家桥是怎么把漱玉抢到手的，难道漱玉爱的不是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档案袋里，是苏家桥案的资料，郑学平真想看看苏家桥的另一面，他听听卫生间的流水声还在持续，估计漱玉一时半会出不来，就轻手轻脚打开层层包裹资料。

    包裹里的资料让郑学平大吃一惊，别看漱玉本人脏兮兮的，这些纸都干净平整，每一张纸都标着页码，上面用铅笔整齐的记录着各种信息，即便是专业律师，也不可能做的比她更好，从《拘留通知书》开始，每一次会见说的话，庭审时律师辩护词，公诉人的发言，证人的证词，与案件有关的一切都在这个档案袋里，郑学平读着这些文字，就如亲历苏家桥案的全过程，其中最让他难以忍受的部分，是苏家桥一次次喊冤，难道他是被冤枉的？

    比苏家桥喊冤更让郑学平心碎的是，这些资料证明了漱玉爱的是谁。在郑学平担任刑事辩护律师的那些年里，他曾经多次亲眼目睹夫妻在法庭上反目成仇的案例，丈夫获罪，妻子作证，妻子获罪，丈夫立刻提出离婚，人情之薄，在法庭上看的最清楚，可是漱玉却能为苏家桥卖房子，流落异乡街头，这已经超越爱情了，是不常在女人身上看见的义气，郑学平的眼睛有些潮湿，漱玉是个好女人，当年都是自己太混账，错失漱玉，不能全怪苏家桥。

    卫生间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洗漱干净的漱玉又变回郑学平记忆中的样子，落落大方，不卑不吭，她微微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郑学平手里的资料，但是没说什么，而是从包袱里翻出一个纸包，是郑学平母亲给儿子摊的煎饼，郑学平借机放下手里的资料，掩饰尴尬似得埋怨漱玉这些天没钱吃饭，应该把煎饼吃了，可漱玉坚持这是大妈给学平哥带的，她一定要带到，这就是漱玉，一诺千金，不懂变通，任凭世界天翻地覆，她永远和她的名字一样，像一件古董。

    郑学平心中一热，责备漱玉该早些来找他，就算他不能出庭，至少能帮着想想办法。漱玉的眼圈立刻红了，按照她的想法，一审就该来找郑学平，可是苏家桥不同意，说这辈子没脸见兄弟，二审之后漱玉明白一件事，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人能救她丈夫，那一定是郑学平，因为她记着郑学平当年考上法大，离开家乡时说的一句话，“要为天下受冤屈的人辩护！”

    “为天下受冤屈的人辩护？”郑学平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么rou麻的话，他向漱玉解释律师现在专业化了，刑事案子最好请专业的刑事辩护律师上，他认识好多这样的律师，不仅水平高，而且人品好，如果苏家桥真是是冤枉的，就一定能还他清白，要相信法律，相信司法机构。

    可漱玉不信他这套话，一审她请的就是临海最贵的大律师，人称“李不败”，结果还不是败了？一听“李不败”三个字，郑学平的脸色阴沉下来，他黑着脸咬着牙问漱玉，“你说李什么？”，漱玉被郑学平的脸色吓住了，说李律师就是李红卫，李红卫就是李不败啊！郑学平长叹一声说漱玉你好糊涂，你知道李红卫是什么人，竟然把你丈夫的命交到他的手上！

    郑学平的脸上阴云密布，心里翻江倒海，漱玉怎么会请到李红卫辩护，这真是孽缘！他问漱玉李红卫开价多少，漱玉答五十万，一分不少全给了，听说李不败大律师场场赢，可不知怎么回事，一到苏家桥这里就输了。郑学平的大脑飞速运转，李红卫身为临海律界第一人，几乎出手必胜，为什么一到苏家桥这里就输了？即便李红卫贪财如嗜血，但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他应该是懂的，苏家桥虽然受贿数额巨大，超过《刑法》规定的死刑上限，可这几年经济犯罪数目愈来愈大，法学界也在呼吁经济犯罪不杀，大批受贿几千万官员的都没判死刑，可以参考的案例比比皆是，保住苏家桥的命并不难，为什么李不败这么容易就败了呢？郑学平越想越担心，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有问题。

    勤劳的小蜜蜂胡天民总是第一个到办公室上班，他一打开电脑就看到Ｂ＆Ｍ的回信，对方态度非常积极，表示愿意立刻派香港办事处的负责人来京洽谈，胡天民心花怒放，高兴的直搓手，这就是新兴市场的优势，像一位待字闺中的美女，一招玉手就有帅哥狂奔过来，有戏啊！他立刻把邮件转发给郑学平，又拿起手机给老郑发短信，想起昨天晚上那个漱玉，胡天民憋着乐，肚子上的脂肪都忍不住打颤，这会儿估计老郑还没起床，老情人见面怎么也得大战几个回合，更何况漱玉有求于老郑，看在老同学的份儿上体恤一下，他这次把短信写的很短，总算像条短信了。

    郑学平和漱玉早就起床了，此刻正在一起吃早饭。漱玉起床很早，那是她的生活习惯，这个勤快的女人一起床就直奔厨房，睡在沙发上的郑学平是被一种他很爱吃的家乡小吃“甜沫”给勾醒的，那种来自童年的诱惑深藏在游子的味蕾之中，一经唤醒就把两人的距离拉近，现在郑学平和漱玉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了，漱玉嗫嚅着问学平哥什么时候回临海？因为苏家桥的上诉期就只剩下三天，漱玉不能再等了，她要回去见苏家桥签上诉状，郑学平拿过上诉状一看，说这个不行，格式都不对，我帮你重写，然后坐晚上的火车一起回临海，漱玉高兴的又给郑学平添饭，胡天民的短信就是这时抵达郑学平的手机的，他一看见就立刻抓起衣服，直奔办公室。

    郑学平一路上思考如何安排手头的工作，天成集团的案子一定要拿下，这关系到京民律所的生死存亡，有Ｂ＆Ｍ的加入，胜算又多了几分，但是还不够，要在大所加盟的基础上再添砝码，什么砝码他还没有想好，这次去临海至少要帮助漱玉把上诉的手续办了，还有为苏家桥辩护的律师，当然是冷云飞莫属，但是去临海办案，还要找一个当地的律师配合比较方便，按照漱玉的说法，本地律师似乎更难找。郑学平心中千头万绪，他必须理清楚，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大部分员工还没有来上班，胡天民见他急乎乎的样子，笑嘻嘻的问昨晚上如何？看样子不太和睦啊！郑学平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把立刻去临海的想法先说了，胡天民一听心凉半截，他了解郑学平的脾气，十分担心他好马再吃回头草，天成的案子需要他啊！郑学平用一个理由说服了胡天民，他说苏家桥的案子是否有冤情先不论，这个人对我有恩，当年我家被下放的时候，多蒙苏家照顾，现在人家有难，我不能知恩不报。胡天民点点头，这就是郑学平，他拦不住的，只好通知出纳给郑学平拿两万元现金，出去办案总是要花钱的。郑学平心中一暖，这就是两人毕业多年，还要腻在一处的原因，别看胡天民平时唠唠叨叨，他真的要做什么，胡天民只会支持，绝不使绊儿。

    郑学平先改漱玉的上诉状，他又写好了几封邮件，把邀请大所加盟的情况转达给天成集团的法务副总，天成也立刻有了回音，同样是很积极的态度，看来这条路走对了，但愿他能赶回来接待接待香港人。胡天民的情绪低落，一副生离死别的调子，郑学平安慰他几天就会回来，可是胡天民才不信呢，他预感到郑学平这一去就算不是rou包子打狗，也是小猫吃黏豆包，粘爪上了，这么一个有始有终的人，事情不完他是不会撒手的。郑学平和胡天民一起吃了冷三明治，算是告别午饭，胡天民情绪低落，一小块三明治啃得很慢，但是没忘记吩咐前台小姑娘把郑学平和漱玉的火车票买好，郑学平接过车票，答应尽快赶回来。

    郑学平离开办公室，就直奔法大去找冷云飞，可是冷云飞不在学校，助手说他被李金龙的当事人堵在家里了，郑学平又飞车去法大教师楼，一进单元，就听见吵吵嚷嚷的人声，郑学平三步两步跑上楼，迎头看见冷云飞的夫人扶着他的老母亲从里面出来，像是躲债主一样狼狈，郑学平一见气不打一处来，这些人也太过分了，他推开防盗门，看见三男两女在围攻冷云飞，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判决书，原来李金龙果然被判了死刑。

    冷云飞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郑学平拿过判决书扫一眼，问谁是李金龙的直系亲属，一个中年妇女答是我，我是李金龙的jiejie，郑学平说别人都先别说话，先听当事人的近亲属说，这位大姐，不认罪是谁的选择？那位大姐说，是我们家集体决定，但是你律师应该告诉我们不认罪就会判死刑，对不对？郑学平说不对，判决是法院的事儿，律师不可能事先知道判决结果，大姐生气了，说你律师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赚二十万？你在法院没有关系还敢自称大律师，你不是有病吗？我们家人财两空，你姓冷的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郑学平听明白了，这家人是觉得钱花的冤枉，他小声问冷老师，要不把钱退给他们？冷云飞点点头，说退！全退！郑学平说大姐我们也不想看到李金龙被判死刑，冷老师事先做了多少工作，你们也都很清楚，判决结果不理想，你们有情绪也可以理解，这样吧，律师费退你们一半儿，总行了吧？那位大姐回头和其他四个人商量了一下，说不行！退钱不能退命，他弟弟不能白死，郑学平一听这话太流氓了，他把判决书往桌子上一放，说那就不退钱，咱们谈谈退命，你们说吧，怎么退？你们要冷律师抵命吗？那五个人都不说话了，郑学平说你们闹成这样，二审恐怕得换律师了，你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如果传出去，还能找到律师吗？中年妇女一下子醒悟过来，说你这个黑瘦子，算你狠！

    冷云飞受够了这些人的气，他填好二十万的支票交给郑学平，郑学平看看支票，问老师没填错金额吧？冷云飞对李金龙的家属说，这个案子弄成这样，我一分钱也不收，你们找别的律师想办法吧。那五个人都不说话了，郑学平并没急着把支票交给他们，他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支票，优质纸张发出清脆的响声，郑学平说当你们拿着这些钱出门的时候，你们必须清楚，李金龙之所以被判死刑，首先是因为他杀人，其次是他不肯认罪，再次是你们倚财仗势的怂恿，律师没有坚持自己的辩护策略，已经非常内疚，但是他内疚不是因他错了，而是他有人性，他为自己的软弱内疚，你们呢？你们什么时候内疚过？为被害人？还是为李金龙？你们永远是对的，永远不认错，永远不内疚，你们所知道的就是自己不满意，现在拿着你们的钱走吧，去买你们的满意吧！

    中年妇女气哼哼的抢过支票，带着一群人离开，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冷云飞累的筋疲力尽，郑学平给他烧水泡茶，等着老师情绪稳定下来。冷云飞喝上一口茶，才有些力气，他说学平我今天上了一课，当律师首先要学的不是辩护技巧，而是与人打交道的技巧。郑学平说老师你错了，刑辩律师需要的不仅仅是与人打交道的技巧，是每天面对这些人的勇气，从公检法到普通人，没有对法律的信仰和尊重，只有每个人利欲熏心的私欲，每天和这样的人打交道，不精疲力尽才怪！冷云飞笑着问，这就是你发誓再也不当刑事辩护律师的原因？你当初到底为什么要离开临海？

    郑学平最不喜欢这样的话题，他避而不答，转移话题谈起苏家桥的案子，近几年官员贪腐频出，老百姓说全都拉出去毙了，不一定有冤枉的，冷云飞笑到是有这么一说，这固然是群起义愤，针砭时弊，但也是冤案的土壤，万一拉出去的人中有一个是冤枉的呢？

    郑学平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提出请冷云飞为苏案辩护，冷云飞一扫刚才的疲惫，打起精神问，你为什么不自己代理？郑学平说我发过誓。冷云飞才不管什么誓言，他问郑学平，你真的打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赚钱吗？郑学平想了想，说至少目前是这样，我和老胡需要钱把律所维持下去。冷云飞泄气的说好吧，这个案子我接，郑学平问老师要多少代理费，我们可能没有二十万给你，冷云飞说他收代理费是看人的，有钱人就多收，穷人少收，没钱就不收！郑学平被冷云飞逗笑了，说老师你怎么把人分三六九等。

    冷云飞严肃的对郑学平说，众生平等是一句扯淡的话，人类历史发展到如今，人和人从来就没平等过，我个人向穷人倾斜一下，是一点弥补。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对于律师来说，也是一句寒彻骨髓的话，它要求我们把平民与官员同视，把罪犯与良民同等，律师在办案的过程中，绝不可以心存偏见，只要是我们的当事人，就必须用我们的专业技能，维护他们的权益，这样的要求，已经超越了人的价值观，因为只要是人，就难免有个人喜恶，所以历史上很多大律师，在接手案件中往往有所选择，美国最著名的辩护大师丹诺就不肯为第二次犯罪的人辩护，但是丹诺虽然发誓只为穷人辩护，最终还是接手了娄伯和利奥波德杀人案，这两个富有家庭长大的少年，什么理由也没有，就杀害了他们的表兄弟，但是丹诺就是要通过辩护告诉世人，即使是“富人也有权利”，我出庭为官员辩护，也是要告诉普通民众，即使是官员，即使是贪腐的官员，也有权利，更何况这个案子牵涉到我最反对的死刑，经历过李金龙案，冷云飞更加坚定了对死刑的反对，因为他清楚的看到，死刑除了给李金龙的家属增添痛苦，并不能减轻任何已经造成的伤害，苏家桥这样的经济犯罪，在挽回经济损失之后，就更不应该执行死刑。郑学平放心的把苏家桥案交给了冷云飞。有这样的律师辩护，夫复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