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有马上风
果然,沈霓裳蹙眉:“她们去那儿做什么?” “小姐你可别乱想,小翠不是去玩,她买了馒头,是去救济那些小叫花子的。”怕沈霓裳误会,玉春立时解释道,“小翠原先也做过叫花,后来运气好才被夫人带回府里,她如今每月的月钱一大半都买了馒头去救济那些小叫花子。穿不了的衣裳那些也去当铺换了旧衣裳,给了那些小叫花子。” 沈霓裳点点头:“那为何去红杏街,你不是说那里是那种地方么?” “这会儿刚好是晌午后,那些楼子里的姑娘都是睡到晌午才起,用了午膳就没什么事儿,有些心好些的就会丢些赏钱出来,还有些自个儿吃完的剩饭剩菜也会顺手拿出来赏给那些叫花子。”玉春笑道,“这些姑娘里也有大方的,所以这会儿,城里的叫花子大半都在红杏街呢。” 还真是有门道。 不过小翠这丫头倒是心善。 ### 大将军府。 于光正在巡视外院新种下的花木。 这两日,他勤勉了许多。 巡视完了,他拿着账本去大管家处报账,大管家指出两处,让他回去验证清楚再来。 走出大管家的院子,他朝后恨恨唾了一口浓痰,甩着袖子走了几步,一个下人走了过来,瞧见他就几步上前:“于管事,门房让小的给您传个话,说是你家表兄来了。” 于光脸色蓦地一黑:“我眼下有事,你去说一声,就说我不在。” “门房方才特意嘱咐了小的,说是人在门房坐着,看着挺急的。”那下人看了他一眼,“要不……您还是过去瞧瞧。” 于光脸色不好看,挥了挥手。 待那下人走了,他转身回了大管家的院子,同大管家告假。 “又要告假?”大管家脸色不愉,“你这个月不是告了三回假了么?规矩你也清楚,府里二等管事,一月只能告假两回。” 于光赔了好些笑脸,最后只能主动提出扣些月钱,大管家才淡淡应下。 到了大门口,果然看见邱子傲穿着一身短打,翘着二郎腿坐在门房条凳上,一见他出来,邱子傲斜斜瞥着他站起,上前两步抱胸道:“表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如今成了将军府的大红人,见你一回还真是不容易。” 门房在一旁觑着两人面色。 于光心里恨极,但面上也不敢显露,把他拉到门外低声道:“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来府里么?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邱子傲怪笑,但好歹知晓轻重,也不想断了自个儿的摇钱树,语声也压低,“你还问我做什么?上月你应了给我一百两银子应急,我可一直等着——这都一个多月了,半个大子儿也没见着,我倒要问问你什么意思?你这是把我当傻子玩呢!” 门房还在偏着脑袋在门口张望,于光只好按捺下怒气将人哄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告了假,咱们出去寻个好地方喝两杯。” 于光这般一说,邱子傲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遂心神领会的“嘿嘿”一笑:“那就多谢表弟做东了。” 两人一路来到红杏街,于光找了家熟悉的楼子点了一桌酒菜,相熟的姑娘过来询问,于光将人打发了。走过身边时,邱子傲在那姑娘臀上狠狠揉了一把,那姑娘娇嗔飞了个媚眼,这才扭着腰走了。 人都走到门口了,邱子傲还没收回眼馋劲儿。 走出去的姑娘将人带上,于光咳嗽两声,邱子傲才转回头,摸摸下巴,色迷迷朝于光丢了个猥琐眼神:“这娘们屁股够大,弄着很来劲儿吧?待会儿也让哥哥尝尝?” 于光替他斟酒:“你我兄弟,这些都是小事,来来来,先喝酒。” 连着倒了五六盏酒,到第七盏酒的时候,邱子傲挡住了他的手,皮笑rou不笑的看着他:“正信,你该不是想把哥哥灌醉吧,咱们还没说正事呢!” 于光强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何曾有这个意思,你我兄弟多日未见,我也不是给你赔不是么?” “行了行了,你也甭给我说那些掉书袋的话,你读了几日书,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银子,你给还是不给?”邱子傲夹了一著菜放进嘴里,嚼得津津有味,斜眼看着于光。 “我这手头有些紧,哥哥且容我一段时日,我一弄到钱,立马就给哥哥送去——”于光还没说完,邱子傲“啪”地将筷箸朝桌上一拍,于光的声音顿时断住。 “表哥,我眼下是真没有,”见邱子傲脸上露出戾气,于光咬咬牙,摸出一块玉佩,“这个你先拿着,应当值个五六十两,剩下的,容我再想想办法。” 邱子傲乜视他一眼,接过玉佩对着日头照了照:“这玩意儿最多也就三十两,拿到当铺还得折一半——我最多算你二十两。那你还欠我八十两。可这东西眼下也不能当银子使,多少你也得给点吧。” 于光脸色不虞。 邱子傲将玉佩收进怀里,见他脸色后稍稍一顿,旋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如今混到了大将军府也有哥哥一份功劳,怎么了?想过河拆桥?” 于光脸色一变,视线赶紧四下里张望了眼,发现确实没人才松了口气,再看向邱子傲,肥胖的脸上也显出隐怒:“不是说了再不提么?这么多年我也给了你不少银子,你也别忘了,当初我只是让你顺些东西,可没让你干别的!” “怎么?想翻脸?”邱子傲露出阴狠色。 于光不说话了,看他一眼,倒了盏酒,闷头灌下。 邱子傲收起脸上戾色,给他夹了一著菜放在碗中:“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算是哥哥不对,来,来吃菜……” 于光瞥他眼,夹起菜吃了。 两人遂不再说别的,又叫了两壶酒,喝的差不多,各自带了一个姑娘进房。 ### 小翠同二丫正在发馒头。 年纪小的同年纪大或是有残疾的每人发两个,其他的则一人发一个。 这些小叫花子都知道她的规矩,她一来,那些机灵些的小叫花子就主动维持秩序,尤其不肯让那些年轻力壮的多领。 原先她来都要买两趟馒头,如今有二丫同来,省了不少功夫。 两百个馒头发完,小翠四处望了望:“小石头呢,怎么没瞧见?” 一个小叫花子道:“他前日被狗咬了,还在庙里睡着。” 小翠问:“可咬得厉害?” 另一个小叫花子摇头:“没多厉害,就是还走不得路。” 想着时候不早了,小翠对二丫说:“我跑得快,我去买些伤药,你帮我再买几个馒头,就走方才那条近道。”见二丫颔首,她又对那几个小叫花子道,“你们在这儿等着。” 那几个小叫花子点头。 小翠要掏大钱给二丫,二丫摇首:“我有,小姐把月钱还给我了。” 两人遂分头走了。 二丫买了馒头朝回走,不多时就到了红杏街附近,刚刚抄近道走进后巷,就见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子提着腰带从二楼窗口翻出来跳下,很快又从围墙上爬了下来。 连滚带爬的落到地上,一面拴腰带一面朝前冲,二丫本想让开,没想到他冲得太快,二丫闪躲不及,一下就被撞得坐到地上,装了馒头的纸袋也滚了出去。 “小婊子,你他/妈不长眼啊!”那男子恶狠狠骂了句,经过时一脚踏在纸袋上,飞快地走了。 二丫走过去拾起纸袋打开,里面的馒头已经碎成了一团,纸袋也裂了几条缝。 她抬首望了下那男子爬下来的那栋楼子,除了那男子爬下来的那扇窗户,其他窗户都紧紧关着,她侧耳听了下,似乎有不少嘈杂的声音在里面。 等二丫重新再买了馒头回来,小翠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天色已经不早,小翠把伤药和馒头交给小叫花子们,两人就回府了。 在路上,小翠悄悄同二丫说,方才有家楼子出人命了。 “听说是马上风死的。”小翠道。 “什么是马上风?”二丫问。 小翠摇首,她也不知道。 两个小丫鬟回了府。 沈霓裳正在看信。 传话婆子刚刚送了一封信进来,信是商子路写的。 秀姿已经将纸条交出,但字迹是用左手写的,辨不出是谁。云州城附近不太方便,商子路将人送到了他母亲蕹城的庄子上。 将信烧掉后,沈霓裳在屋子里坐着静静想了会儿,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第二日下午,沈霓裳去了鼎丰茶楼。 凌飞商子路连同张少寒都已经到了,凌飞同商子路正在看帐薄,张少寒在一旁解说。 商子路抬首“嘿嘿”笑:“霓裳,你来了啊。” 凌飞扫了她一眼,神情淡淡。 沈霓裳不以为意的坐下:“这两日如何?” 今日三月二十五,她只看了二十二日开业那日的账,后面就带信让张少寒别送了。 商子路将帐薄从凌飞手里抽出递给她,语气十分得意:“你看看就知道了。” 凌飞目无表情瞥了商子路一眼,商子路压根儿没注意,沈霓裳倒是看到了,也只做不知,接过帐薄翻看起来。 也只有三日的帐,很快就看完了。 开业三日,生意一日比一日好,头一日卖了近两千两银子,第二日近三千两,昨日更是达到了五千两。 她盖上帐薄,朝张少寒露出笑容:“这几日辛苦你了。” 张少寒微微笑道:“本是分内事,沈姑娘不必客气。只是照目前这样的情形,如今现有的库存只怕不够一月,不知沈姑娘那边可有准备?” 沈霓裳按了按额头,也有些苦笑:“是不大够,那边眼下人手有限,我再想想办法吧。” “没想到香铺这样赚钱,这三日就卖了一万两,照这样算,那一月岂不是要卖十万两。”商子路忍不住兴奋,“要是咱们多开几家分店,岂不是赚得更多?” “蠢!”凌飞斜睨他一眼,“意可香一百三十两一盒,头一日只卖了一盒,昨日这五千两里头有剩下的九盒,再说了,这香又不是拿来吃的,一盒香少说也要用一两月,以为日日都有这样多银子,美得你!” 张少寒闻言也笑道:“凌少爷说的不错,估计开头这半月生意会旺些,后面就会慢慢平稳。十万两是不能,不过这个月卖个四万左右应是不难。往后走,一月估计两万两差不多。当然若是再开些分店,这利润自然也会翻倍。” “两万两也不少了,咱们的成本不是只有三成么,两万两算下来也能赚一万多两,我娘一个庄子一年才出息几千两呢。”商子路热忱十足的望着沈霓裳,“霓裳,咱们开分店吧,眼下我得空,还能帮些忙,有什么只管说就是。” 沈霓裳朝他笑笑,问张少寒:“张少东家的意思如何?” “我觉得也可行,咱们的货好,日后名头起来了,想必销路是不愁的。只是一是看沈姑娘这边供货的情形,而是分店的选址需要多考虑考虑。”张少寒道。 “你看王都如何?”凌飞开口道。 张少寒却摇了摇首:“眼下还不是时机。” “为何不是时机?”凌飞问。 “眼下不忘居才刚刚开业,王都寸土寸金,并非云州可比,若是立时要在王都开分店,咱们的资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们几位都不好露面,若是就这般去了王都,即便开了业恐怕也不能清静。不若先等几月,沈姑娘不是说那六百盒意可香五月才能好么?”张少寒语带深意,“不若等这六百盒意可香到了王都后,咱们再做打算。” 沈霓裳同凌飞对望一眼,露出了然神色。 凌飞笑看张少寒一眼:“说的不错,那就按你说的办。你看看这第一个分店选在何处合适?” “等等,你们说的啥意思,我怎么没听明白?”商子路打断,一脸不解。 凌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瞥他眼:“你也不想想,咱们的香是送到何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