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龙不与蛇居
紫阳剑君岳华是何许人也? 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一身紫霞神功高深莫测,传说可气斩千丈流瀑,曾经一人一剑怒斩魔教四位成名已久的大长老,那一战据说在岳华的全力运功之下天降异象,紫气连绵三百里,三百里之内的百姓在那一晚皆梦到了诸般祥瑞。 百晓宫颁布的大汉宗师榜中,紫阳剑君岳华高居第九位,数十年无人能动摇其地位。 叶白很清楚,他会看上洛晨兮是因为丫头的资质实在太逆天了,修炼不过四五年便从一个普通人一跃成为了江湖上的年轻俊杰,叶白估计丫头很有可能半只脚已经踏到先天之境了。 先天者,又被称为宗师。 一个十七岁还不到的少女宗师,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但是自己呢?叶白很有自知之明,他资质不算差,但那要看和谁比了,反正以岳华的眼光是绝对看不上自己的。 “岳长老,小子自知资质不足,您这么说,一定有条件的吧。” 岳华见叶白很快就回复了平静,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所动,目光清澈朗朗,显得很是落落大方。 岳华眼中闪过一抹意外,但转瞬即逝,没有让任何人看出。 “然,老夫要你答应一件事。” 岳华紧紧盯着叶白,一字一句道:“老夫要你亲口对晨兮说你以后只把她当作meimei看待,不会再有丝毫非分之想!” 轰! 这句话可比刚才的那句话带给叶白的震撼大多了,叶白不是没想过丫头的师傅不看好自己,可能不会给自己一些好脸色,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决绝到了这种地步! 叶白定了定神,望着岳华道:“前辈是血战魔教的英雄,晚辈敬佩,但刚才的条件还请恕晚辈不敢答应,若无师徒之缘,晚辈也不会强求。” “大胆!” 一旁的西门雪一声怒斥,眼眸一寒一股强大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涌向叶白。 叶白闷哼一声,腰板却笔挺如剑,运起全力去抵抗。 嘶啦...... 西门雪衣阙飘飘,眼眸中紫气氤氲,强大的气势压的叶白身躯发出奇异的响声,就好像骨骼碰撞到一起的摩擦声。 痛!剧痛! 叶白只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一个炉子中,炉子变得越来越小,将他的身体挤压的越来越小...... 尽管额头上的汗液一滴滴流下来,落进地上的羊毛地毯上,渐渐的叶白脚下的地毯湿润了一大片...... “哼,冥顽不灵,给我跪下!” 西门雪一声冷哼,真气全力爆发,头上的羊脂玉宝钗都被震飞深深扎入了一根柱子上,青丝飘舞。 嘭! 叶白只觉得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却又被他强硬地咽了下去,如果有镜子的话他觉得自己这一刻一定比刚出生的时候还要丑陋,青筋暴起,面目狰狞,如果叶白现在还能说话的话,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说有事好商量,何必这么粗鲁,如果他现在还能动的话,一定会转身就跑,哪怕紫阳剑君岳华就在眼前...... 可是他不能,他说不了话,抬不动脚,也照不了镜子,四面八方仿佛都塌陷了一般将他狠狠挤压,仿佛连内脏都已经破裂了,所以他不会求饶,也不会逃跑,更不会跪下! 既然什么都做不了,那就什么都不做,我叶白既然站着生,自然也要站着死,在这之间我什么都不会做,更别提你说的跪下了。 一个人一旦跪下了,就很难站起来了。 鲜血顺着叶白的嘴角一滴滴地流淌,将纯白的羊毛地毯染得血红。 西门雪美眸泛起一丝诧异,她在二十一岁时便踏入了先天之境,虽然还比不上洛晨兮但已经可以说得上是绝顶天才了,而叶白呢?不过一个区区后天第七道玄关的杂役院弟子,却能够在自己的全力威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西门雪忽然觉得,这叶白倒也不像是师傅说的那么废物。 但是她摇了摇头,不是废物又如何?依然远远配不上师妹。 “哼!” 见西门雪迟迟未让叶白跪下,岳华一声冷哼,顿时叶白周围的威压一瞬间沉重了百倍,若天将崩! 啪!啪...... 叶白只感觉自己的骨骼再也不堪重负发出崩溃的断裂声,膝盖一痛便要无力地跪下。 不!绝对不能跪! 叶白不是没有体会过屈辱,每次慕刀轻描淡写地一拳将他打昏的时候,他在失去意识之前都会感受到屈辱。 但这次不一样,叶白可以忍受被人打晕甚至杀死,却不能忍受屈膝跪在别人脚下,尤其那个人还非常看不起他,要他跪下来答应和所爱之人决裂的条件。 毋宁死! 叶白脑中仿佛闪过一道闪电,他闷哼了一声,嘴中大口大口地流淌着鲜血,打湿了他的青衣。 锵! 借着这声不惜肝脏俱破发出的闷哼,叶白终于拔出了腰间的莫离剑,剑尖向下刺入地面,剑柄抵在腰上,身子像没有骨头的蛇一样软软地靠在上面。 纵然骨骼寸寸断裂,也终究没有跪下! 西门雪看着那个已经瘫软倒在剑柄上陷入昏迷的男人,冷寂的心中有着一抹难言的震撼,望着叶白的眼神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此子倒是有些毅力,只可惜,龙,终究不与蛇居。” 岳华看着昏迷的叶白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师傅,那他?” “他一身横练功夫已经被老夫废去,就算侥幸不死,日后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余生了。” “那,那师妹她——” “哼!那个逆徒为师自有安排,你派人把他送回杂役院吧,人,就是总想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想想会有什么下场!” “诺!” 没有人注意到,叶白的血液顺着莫离剑柄流到了剑身上,被一点一点地吸收,黑色的铁锈变得血红。 ...... 当叶白被像死狗一样送到杂役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放晚,叶白被两个弟子抬回来,一路上血流不止,两人最后实在嫌弃鲜血脏了自己的衣服,便直接将叶白扔在院子中,在叶白的身上摸索一番,找到了一些银子,有一人拿起莫离剑看了看,然后一脸嫌弃地扔在了叶白身边。 “崔兄,这小子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死就死,一个小小的杂役院弟子而已,执法阁还能不给岳长老面子?” “也是,崔兄高见呀,咱们赶紧走吧,回去换一身衣服,真是脏死了!” ...... 叶白就这样躺在地上,黑暗中莫离剑发出一声剑鸣,然后竟然遁入叶白的身体中,在他右手的手腕处留下一道剑状的痕迹,宛如胎记。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夜色越发浓郁,寒风吹在叶白的脸上、身上,让他在昏迷中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动着,像一只丑陋的蛆虫。 终于夜色遁去,晨光熹微。 开始有弟子起床前去做活,有人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叶白。 “快看,那有一个人!” “大冷天的躺地上,莫非是想学古圣先贤来个‘幕天席地,纵意所如’?这位仁兄当真是好雅兴呀。” ...... 叶白旁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会医术的弟子探了下叶白的鼻息又切了下叶白的脉搏,震惊道:“这,这......如此严重的伤势却依旧还未死去,此人的求生执念当真顽强!” “那还有救吗?” “唉,除非是修习一些几近有起死回生之效的旷世绝学或者服用一些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否则......” 一个杂役院弟子又怎么会有福缘得到这些东西呢?所以没有人愿意将叶白送到医馆,不仅白费自己的钱还有可能惹上一身sao。 “那他还能醒过来吗?” “唉,都这样了他要还能醒过来,那老子以后做他儿子!” 那个会医术的弟子似乎被问的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大声道。 而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一转眼,咳咳,我叶白的儿子,咳咳,都这么大了吗......” 叶白看着周围人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落寂,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不知笑了多长时间,眼泪打散了嘴角的血渍,叶白才停下,对着众人缓缓道。 “麻烦能将我送到屋里吗......我不想死的时候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