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血战黑风崖
停在火盆之旁卓然而立的俞禄,身姿修长犹如茂林修竹,他还是没有冒然踏进妙玉的居所,妙玉也知道军中规矩严厉,婆子、丫头也没带来。而看了好几遍红楼的俞禄对妙玉的洁癖印象深刻,她想丢掉刘姥姥用的杯子、打水的小厮不能进门、别人站过的地方还要冲刷。俞禄便不想自讨没趣、平白无故地让人讨厌,所以两人虽有精神交流,却没有任何触碰。 在礼教大防的年代,男女不合礼法的交往、丑事等等,在封建社会并不是不存在,只是秘而不宣,就不会有事。明朝有一个大思想家叫李贽,此人就是明目张胆地与寡妇谈论宇宙和人生,从而遭受了多人的弹劾。像丁林与姜氏之事,心照不宣自然不会有事,但是柳世封狠下心来,多少人都看见了,所以,云靳也无可奈何。 俞禄的目光都舍不得从这个充满江南风情的女人身上移开,“妙玉,明儿交战在即,你毕竟是女儿身,我想让你留在崮山驿。咱们之间,可算是朋友,你是来去自由的,我也不会勉强于你,但身居前线则万万不可。” “我知道。”妙玉倒是明白跑去前军非但帮不了忙,反而是给俞禄添乱,还要让他分神保护她,她的目的大抵在于师父临行前的那番教诲,她在原地驻足道:“不过,那儿的受伤军士是要运回来的,不如我在这儿帮你打理,县里医署派了一批郎中过来,我就说我是你的幕僚,他们就不敢不听我的话。” “你倒会狐假虎威,但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免得我担心你。说到幕僚,给我办事这么久,回去了我真该给你发一笔束脩。”俞禄失笑道:“你注意些身子,听说你是因病带发修行的,千万量力而行。对了,难不成你真相信什么因果报应,才决定如此的?” 妙玉的美眸瞟了他一眼,淡淡道:“报应我不知道,因果自然是有的,这种事情一句话说不清。譬如,假使你当初去苏州而不到太湖,你我会有结识之日吗?你若不帮邢姑娘,师父若不为你看相,我会跟你北上吗?有什么样的因,就有什么样的果。大千世界,茫茫人海,这许许多多的人,为何偏偏有那么几个会与你成为至交,你要是早一步或者晚一步,缘分便错过了,这又何尝不是因果呢?” 这些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俞禄点了点头,既然安排完毕,他便松气地回营歇下。一向清冷孤傲的妙玉怔怔出神着,又幽幽叹了口气,这人明明很聪明,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 黑风崖周围群山林立,北面便是太平镇,西面靠近北沙河,西南角接近齐鲁古长城,唯有东面的场地较为开阔。眼下俞禄的大军已经围了三日,只守不攻,江苏有老朋友汪恒在,他的粮草没有问题。可山东藩司调不出太多粮草来,云靳便下令柳参将率先攻击,两天下来,柳参将与厉江流的一路郝大旗、二路高双喜前后交战不下五次,由于贼人擅长丛林战,己方的伤亡触目惊心。 对按兵不动的俞禄,云靳真是恨极,对于丁林之死的蹊跷他也不是毫无所觉,姜氏的亲信奴才、丫头现如今一个也找不到,便是欲盖弥彰,但是在这两件事之间,他选择了放下一切出兵,奏折、人证到了京师,自然会有结果。 云靳忧心忡忡地站在高处,他的几个清客相公所提的意见,他也没有中意的,左右带刀的侍卫警惕地守卫着,直到俞禄从东面的营帐场地率人奔上高处,看见他的云靳正想发难,俞禄淡淡地摆手制止:“云观察请息怒,我记得你们进士出身的人,带兵打战喜欢说天时、地利、人和,我先前不出兵,自有缘由。但是刚才我发了令箭,孟义天率先从西北角进入,驰援柳参将。” “糊涂!”云靳吹着胡子:“一枝花固守黑风崖,我大军到来时,张榜公布,擒住一枝花、厉江流赏银万两,擒住郝大旗、高双喜、沈过赏银千两,另则朝廷对将领不吝啬封侯、封伯之赏。然而他们没有望风而逃,这是何意?这就是地利之便,黑风崖进可攻退可守,山上又有水源,我才提议柳参将从西南角进兵,可眼下伤亡已有数百,贼人伤亡不过几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唯有你与柳参将齐心协力,才能攻下一角,现在已经晚了!追悔莫及!” 俞禄的眼角轻轻沉下来,以柳世封的为人,怎么可能齐心协力,而他又怎么甘心给柳世封当枪使:“你这是以偏概全,你说了地利,但是没看天时,我等到今天,就等这场西北风,从西北角点火,而黑风崖的树木、落叶如此之多,贼人不死,也要脱层皮。另外,为了不扰民,北面挨近太平镇的路,有我麾下的易千总接应,东面这里,我会让年把总汇合慕容承好生把守,有着你我坐镇,必不会旷日持久。” 从西北荡漾过来的风果然吹得猛了,吹得丛丛林木弯下腰去,像是翻滚的波浪,可以想象西北角的大火正能借此风势,云靳抬头便见西北角冒起了青烟,所以再无怀疑,心中翻起惊涛骇浪:俞禄此人,不但文武双全,竟然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不过云靳稍显不忍道:“纵火烧山,也是扰民哪!况且这烈日炎炎的时节,不知有多少山脉要受无妄之灾!” “云观察请放心,西面是北沙河,烧不到哪里去。而且黑风崖为贼人盘居,不烧它还能留着不成,我想一枝花如此有恃无恐,或许是掂掇着长清军屯业已败坏,此地又是对他们有利,因此想着收些俘虏、兵器,再震震他们的声威,长此以往,何其了得。云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俞禄冰冷的手指在地图上划了一划:“还有,北面这里、东北这里,经我观测,我军必然大胜,而柳参将的西南角,呵呵……西南角接近齐鲁古长城,而古长城在我朝开国战争时毁灭殆尽,正是贼人逃出生天最有利的地方……” 云靳慢慢闭上了眼睛,为了这场战争,他何尝不是寝食难安,这份图志都背下来了,而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怎么样也令人捉摸不透。 道台大人不知道的是,俞禄眼前的系统界面正有别人看不见的幸运地图、天气预报,这两份总共花费了五千五百积分购买的东西正随着俞禄手指的对向触摸而放大,到了济南府长清县黑风崖的地方,每一个风向、每一条道路、每一棵树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似乎为他折服的云靳罕见地笑出声:“俞大人以为柳参将如何?” “贪墨太过,军纪败坏,有匹夫血性,但没有将帅之才,我反倒觉得游击将军慕容承不错。”俞禄关掉系统界面,冷冷的嘴角淡淡飘出来几句话,回头低声吩咐年世凤,年世凤带人去了。 云靳沉吟着,忽然东南角的山林路口杀出一批山贼,耀眼的厉字大旗在烈日之下闪闪发光,旗幡之上刺绣的梅花最为显眼,领头的是一枝花三路大军首领沈过,直杀东面的大营,而留下驻守的官兵尚未交战,沈过就先赶出一批太平镇的平民百姓来,吩咐手下拿着刀枪架在他们脖子上或者抵在后背,沈过洪亮的声音向这边山头喊过来:“云靳老匹夫!俞禄你个龟孙!看着你沈大爷,先把口粮交出一千石来,不然你沈大爷的刀枪可是不长眼的!这太平镇的百十个良民,大爷也无法保证!来呀!大爷没太多时间跟你们耗!” 生怕二人不为所动,沈过哈哈大笑着踢起一个襁褓,继而传来小孩子的哇哇哭声,后面有一个妇人因为母性,挣脱出来要营救孩子,这批山贼却取乐似的齐齐把枪矛插向半空中的孩子,挑得四分五裂、血rou横飞,沈过笑得更欢乐了。 “混账!退兵!退兵!”青筋暴起的云靳在意气之下下了他的命令。 而俞禄却和他截然相反,眼眸一一看过那些呆板畏怯的平民,红着眼睛嘶吼道:“失了粮草,你们拿什么战斗?前方的人怎么战斗!放箭!他娘的给老子放箭!慕容游击,这时你救下百十个平民,他们若是出去,太平镇会有更多平民遭殃,孰轻孰重你知道!你若不从我命令,俞某人就请出三齐监盗的圣旨斩你于马下!” 山下栅栏门口、紧锣密鼓迎出场地、骑在马上的游击将军慕容承奉命守卫中军营帐,他英俊面容上的脸色变幻不停,咬了咬牙道:“听俞大人的!这些山贼不是人!给老子上!黄把总!” “在!” “骑兵出列!” “冯把总,弓箭手伺候!” “陈把总,刀枪手、盾牌手伺候!” “得令!” “……” 慕容承抽出大刀,身先士卒地直取沈过首级,他的亲兵也跟不上他的骑术,他的一把大刀左右劈砍,竟然威风凛凛地斩下几个山贼。经过双方弓箭手的招呼,百十个平民百姓无一幸免,躺在血泊之中,然后再被乱军踩成碎屑。三路军首领沈过“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策略在俞禄身上完全无用,兀自气急败坏地与慕容游击交手,双方力气斗得旗鼓相当,几方交手下来皆是虎口发麻。 “嗖!”“嘭!”的两种声音接踵而至,静谧一瞬的混账双方都看到厉字大旗轰然倒下,三路军的旗手竟然被人射杀,倒在早已泥泞不堪的溪流里边,而山头上的俞禄正轻轻地放下了弓弦,一时官兵士气大震,杀得沈过节节败退。 “唉……”云靳深深吸着血腥、冰冷的空气,与他并肩而行的俞禄也是沉稳得血腥、冰冷:尽管云靳知道俞禄的决定是最正确的,可他终究放不下那百十个良民,也许,俞大人才是一个将才吧。毫无技术含量的原始式战争终究打完了,沈过落荒而逃,退居黑风崖,慕容承回禀缴获的武器、马匹数量,至于俘获的山贼,全被慕容游击杀掉泄恨,并且收藏好敌人的头颅,这是升官发财、论功行赏的本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