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女人真奇怪
“真是活神仙哪!孙道士一双手伸进滚滚的油锅里,伸出来一点儿事也没有!” “对呀!怪道是这庙香客如云,眼下闹了饥荒,说不定来这儿烧香,灵验得多!” “对呢,这才难得!县里几位收税的太爷,甭管什么年头,钱粮还是照收,还有一批火耗也加在咱们头上,谁管咱们死活啊?不如一枝花好啊!今年他们不抢咱们,还能倒过来得钱、消灾!” 这时的平民百姓因为各种环境与条件,本就愚昧无知,更兼有心人的煽动,亲眼所见一枝花的神秘,登时深信不疑。孙道士在中心见得群情高涨,愈发卖力地念念有词,放下一枚铜钱滴溜溜地在钵盂中旋转,神神叨叨地道:“今年山东大旱,再看夜空有一明星现世,乃是对应朝廷无力顾及苍生而将要灭亡、我一枝花复出保天下的征兆!” 说着宽大的袖子与拂尘同时一挥,就在围观者的眼皮子底下,孙道士手中钵盂出现了两枚铜钱,再摇再挥,两枚变四枚,四枚变八枚……呈几何式增长,围观百姓不禁两眼放光,受苦受难的他们若是信了一枝花,起码能衣食无忧呀,孙道士神秘兮兮地趁机道:“我一枝花秉承天命而来,信我派者,衣食无忧、消灾消病、空手变钱,旨在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诸位乡亲父老,黑风崖就在北沙河岸,进我派者,不会有生老病死、苛捐杂税,你们……” 围观群众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孙道士的蛊惑人心刚进入尾声,忽然几名带刀的便装兵丁风风火火地走进来,抽出腰刀架在了他脖子上,百姓一时惊愕,知是官兵来了,俞禄走上台阶振臂高呼道:“诸位乡亲父老,切不可信此等妖人,他若能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为何我的人刀子一架,他就不敢动了?现在官兵行事,无关人等通通退避,否则刀枪无眼!” “是啊!孙道士也拿官兵没办法!他怎么不施法赶退了他们?” “走了,走了,官兵来了,你们瞧瞧,那位大人的背后,不就是镇上的夏保正么?” 不到走投无路、逼不得已,群众是不会怎样的,纯粹当作看热闹,散了一批,也有人深信不疑地留下观望,期盼着孙道士大发神威,救他们于水火。而可怜的孙道士早已被年世凤带人绑得严严实实,预备着带回去施以酷刑,严加拷问。 夏保正、里长、甲长战战兢兢地跟在俞禄后面,他们是才刚被俞禄派人从家里的热被窝揪出来的,一枝花的人公然在太平镇传教,要是没有他们的干系,鬼也不信。妙玉眼波轻轻流转,莲步轻移地挨近俞禄,悄声道:“大人,在百姓眼中,官兵向来蛮横,适才听他们所言,柳参将的屯兵也为祸不少,私自强收口粮、纵马踏地等等。因此官兵不得人心,你的兵也不例外,在他们心里亦是一丘之貉,大人上应朝廷,在下也应该得到民心,届时不但能保住自己,封功也名正言顺。我看,你不如当着他们的面,把这妖道的法子给破了。” 妙玉喜洁,她一靠过来,俞禄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与她特有的体香,在夜月之下,她挂着问号的脸清冷明艳。俞禄想不到她有这番见识,他点了点头,走到铁架子支起的油锅旁边,倒掉了油水,命人从孙道士身上搜出一些醋罐子来,俞禄先把醋倒在锅内,再加油,加热得guntang之后,也依样画葫芦地在油锅里面洗手,伸出来后也是毫发无损,人们又在啧啧称奇,俞禄一边擦手一边慢条斯理地道:“大家别误会,我并不是神仙,你们也看到了,这油锅之中在底层加了醋,因此是不会烧伤人的,若是不信,回家可以尝试一番。至于钵盂变钱,那是妖道手速太快,袖中藏了钱,你们看不出来罢了。” 在官兵的疏散下,围观百姓一哄而散,俞大人这么一解释,孙道士的神秘也就不稀奇了,百姓反而破口大骂孙道士出来骗钱,谁会管孙道士的死活? 前世漂泊江湖的俞禄见惯了骗人的把戏,不过妙玉并非如此,带发修行之后,基本没怎么出过蟠香寺,刚才一提,其实她也不抱多大希望,毕竟孙道士把手伸进沸腾的油锅,看着就委实可怕,可俞禄竟然揭开了谜底,而且做得如此轻松,似乎不值一提,妙玉眸中异彩连连,双目愈发好奇地盯着这时的俞禄,看着他指挥有方地一面训斥镇上里甲,那些里甲无不哀求着说是一枝花威逼利诱,他们不敢怎样,俞禄放了他们,又一面叫人搜查道观,逼问孙道士。 “虽不是大家出身,但为何这气度令人着迷……他若能护我周全……”妙玉婉转低头,月华之辉映得她的雪肤透着朦胧的白,这时回神过来道:“俞……大人,你说油里加醋不伤手是真的?那孙道士的钵盂,变钱看不出破绽,也不知你怎么晓得他藏了钱。”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跟那么多百姓开玩笑,不信你可以试试。”俞禄正说着,年世凤带人出来回禀,说是一无所获,孙道士的同谋情知不妙,溜之大吉了。 妙玉当真跃跃欲试地尝试一番,才拿出丝巾擦着玉手,漫步到镇北的药铺之外,淡淡道:“都说格物致知,坐而论道、四书五经反倒比不上实用的为好,可惜……敢情是醋比起油要先热,油并没有guntang,是因为醋带动了它。” “你能识到这一层就很聪明了。”俞禄保持着警惕与她并肩,右方偏僻的药铺外围着高墙,夜里月色照耀不到,熄了灯火,倍显阴森,忽然高墙上似有影子移动,年世凤带的弓箭手才放出利箭,便有两道暗器夹杂着破风声直袭而来。 “锵”的一声,眼疾手快的俞禄早先一步拔出佩剑,把梅花镖弹得旋转着插在前方的树干上,另一支却直奔妙玉命门,正救之不及之时,俞禄抱住妙玉向左移了一步,梅花镖堪堪擦着他的右肩飞驰而过。 “大人,你没事吧?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年世凤暴跳如雷,不说他保护不周,不能提前发现敌踪,单是升为俞大人的亲兵,就被他赌为一份大好前程,可谓休戚与共。 “没事,不过刮掉了一点皮rou,你们不用追了,此人轻功极为厉害,我见过厉江流的画影图形,多半是他。”俞禄摆了摆手,年世凤脸色微变,突然俞禄闷哼一声,觉得右肩软了下来,不禁咬牙道:“不好!镖中淬了毒!” 年世凤当机立断,火急火燎地挨着药铺去问药,不知惊扰了多少熟睡的郎中。这时呆滞中的妙玉愣愣地回过神来,竟然不顾洁癖,搀扶着俞禄,失声道:“你不要妄动,毒药往往跟着血液走,回了崮山,我给你看看,师父教过我几个偏方的……” “倒没有大碍,只是觉得无力,我想厉江流的暗器定然没有得到一枝花的真传,不然就栽大了。”俞禄摸着右肩上的黑色血液,脸色也变得很黑,他是用透视眼看到人的,可惜他也追不上,这厉江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本来就用暗器,如今打雁的,却被雁给啄了眼睛。今晚不虚此行,厉江流、一枝花的个人武艺,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但是他不为此忧心,千军万马之中,个人武艺实在有限,俞禄想着怎么找回场子,这种哑巴亏他才不会吃。 “如此便好……只是你为何要护着我?大人的一身,系着一千营兵与济南百姓的安危……怎能……”妙玉复杂得不知说什么好,语气不自觉带了点娇嗔。 俞禄奇怪道:“你不过是局外人,济南的事和你没有什么关系,贼人是因为我而牵连了你,我只是不想拖累你罢了。” “只是这样?”妙玉问道,话说出去了却为自己的脱口而出惊了一下。 “对呀!” 妙玉登时闭口不言,直到了军营依然郁郁不乐,俞禄摇了摇头,女人,还真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