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相遇
念福心一惊,“什么鬼宅?大叔你再说一遍?” 那差役却又生怕多事的摇着头,转离开,不再多说半字。 念福慌了,忙把地契拿出来再看一遍,上面清清楚楚,没写错啊? 她赶紧拉了一个过路的人问,“这位大哥,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上面究竟写的什么?” 那人倒是很心的念了起来,“没问题呀,里仁坊,怎么了?” 念福不知道。 但心里头有种极其不祥的预兆在扩散,她想了想,揣上这纸文书,决定再回去看看那房子。 可等她重回到那座小楼时,却见大门已开,有一群明显是长途而来的家丁正在往里搬东西。 念福顿时急了,抓着一个就问,“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跑我家来了?” 那家丁不悦的将她一甩,“你疯了吧?这是我们家,什么时候成你家了?” “我有房契!”念福慌得手脚都发软了,好不容易才抖着手取出房契,一个管事过来一瞧就嗤笑起来,“姐儿麻烦你看清楚,你买的是里仁坊的房子,这是利仁坊。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北,差了十万八千里呢!别胡闹了,这里可不是一般人住的,快走吧。” 大太阳底下,念福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止不住的发黑,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雇的车,怎么到的里仁坊,只是当她脸色惨白的走到房契上标注的那处房屋。看着那一地的断壁残垣时,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 她被骗了! 他们被骗了! 三千两银子啊,欧阳康的老婆本,就这么没了! 旁边路过的人在窃窃私语,“这姑娘怕是中邪了吧,怎么跑这个鬼宅来了?” 忽地,就见这个姐儿木木的转过头来,“这里,还闹鬼?” 有个好心人大着胆子上前,“姑娘你不知道吗?这所宅子虽大。可一到晚上。经常能听到呜呜呜的哭声。人都说这里靠着升平坊,搞不好就有那边冤死的鬼魂跑这儿来了。” “还有后头紧靠着的芙蓉池,听说前朝战乱时,可有不少宫女太监在那里投水自尽。冤魂不散的。听说有时还能瞧见鬼影在这里晃呢。姑娘你还是别呆了,快走吧!” 他话音还未落地,忽地就见这个姐儿形一晃。然后两眼一翻,直的一头栽倒下去! “哎,哎你这怎么了?大伙儿看着,这可不关我的事啊!” 旁边很快有几个百姓围了上来。 “这姑娘怕是晕过去了吧?” “那得赶紧叫大夫。你刚才不跟她说话么?你去叫吧。” “可,可我又不认识她,再说这男女有别,万一她有个好歹,她家人赖上我怎么办?” “这话说得也是。上回我那邻居就是好心扶了个摔破头的小孩儿,结果给人家家长诬赖上了,非说是他推的,要他赔钱,气得他有理讲不清,差点就寻了短见。” 于是这样一来,虽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却不敢有人轻易动作。 直到一乘小轿行来,听到外头人议论纷纷,轿中人问,“停轿,外面出了什么事?” 下人不太想多管闲事,随意看了一眼便道,“是个姐儿晕倒了,可能是中暑吧,应该没事,咱们走吧。” 一个中年男人顿时从轿中下来了,一青衣布衫,十分的朴素,他生得不错,只是面色中略带些病弱的苍白,但气度清华,令人见之不忘。 “那还不快把人扶起轿子里,送到医馆去!” “可是,国公爷……” “休要多说!还不照做?” 那下人无奈,只得带人去了。 这位中年人扶着另一个仆役的手,“反正这么近了,咱们步行过去也使得。” 拐了个弯,他们居然慢慢的走进了升平坊,而那些看守的士兵似是也见惯了,并不多礼,只是躬退到一旁,让他们主仆进去。 走到巷子尽头一道黑漆小门前,推开进去。 念福是在一间小医馆里醒过来的,旁边守着个面相慈和,年纪颇大的大夫,旁边还有几个陌生的家丁。 “姑娘,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把捻动的银针收起,老大夫温和的问。 念福有些犯晕,头也疼得厉害,“我……我这是怎么了?” 大夫将她扶起靠着,“没事,你只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 旁边家丁将一纸房契递上,“这是你的东西吧?” 见着这个盖着大红戳的要命玩意,念福顿时就哭开了。 各种委屈不甘自责内疚涌上心头,比糟蹋了自家的钱更加心疼。欧阳康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眼下要是连这笔钱也弄丢了,他可怎么办? 那大夫见这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知道必是遇到难事了。可他一个大夫能力有限,又能管得了什么?不由得就往那几个家丁看去。 他虽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却看得出绝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这些人既然肯送这小姑娘来就诊,肯不肯好人做到底,管管这闲事? 可那家丁明显不想做好人,“小姑娘,既然你醒了,那我们可就走了。这就诊的银子我们已经付了,不管你有什么伤心事,还是好好活下去吧。” 念福用力抹了眼泪,沙哑着嗓子问,“几位大哥,谢谢你们了。不知是哪位救了我,能留个姓名,容我后报答的么?” 就你这份报答,我们家可不稀罕。若是问了名字,只怕后还要来找麻烦。为首的家丁微撇了撇嘴,不冷不的道,“我家主人救你可不是为了贪图你的那点子报答,不必客气,告辞。” 他带人迅速离去,似是生怕沾染上念福上的秽气。念福又哭了,现在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说报答?三千两银子就换了那样一个破宅,她光是欠欧阳康的就已经还不清了。 倒是老大夫好心,怕念福想不开转头就去跳了湖,便多嘴问了一句,“小姑娘,你别哭,有什么为难的事说出来,或许老夫帮不上忙,但总能替你排解排解。” 念福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说话的人,当下就眼泪汪汪的把事说了。 那老大夫听得捋须叹惜,“你这是遇到仙人跳了。京城惯有这样的人,做起笼子来合伙骗外地人的。你现在再回去找那伢行,十有是找不到人的。银货既然两讫,买卖自愿,想打官司都不容易。” “那我怎么办?”念福真是恨死自己了,干嘛要这么心急,不多找个人打听打听?想想从这个孔伢行打听欧阳康什么时候没空,又偏偏挑这时间来就有问题了,可恨自己怎么偏偏就没发现? 老大夫劝道,“你也不必过于自责,别说你这个小丫头了,有些四五十岁的老买卖人不也上过这种当?你这还算好的,到底有个宅子。就在两三年前,京城西边,有人花了八千两银子买了一座粪池,把一辈子的家业都赔了个干净,不也只能自认倒霉?” 那真是比她还惨!念福心里多少舒服点,却又无比同,“那他家也没吿到官府去?” “怎么没告?可是你拿不到人啊。官府又不可能满天下给你寻人去,就算寻到人,钱财多半也花光了,除了劝自己想开点,还能怎么办?” 老大夫又宽慰她道,“你那所宅子我晓得,听说还是前朝宫里的什么人置下的,地方倒是不小,你进去瞧瞧,兴许修修还能住。至于闹鬼一说,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若不放心,请几个和尚道士来念念经超度超度,说不定就没事了。人这一辈子啊,总会遇着点沟沟坎坎的,想开点就没事儿。想想老夫我,原本一共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多好的一个家?可是战乱一起,全都没了,就剩我孤零零一个老头儿,不也还活着么?” 老大夫劝着她,自己却也勾起伤心事,落下泪来。 念福也跟着又哭开了,“爷爷,你别难过,你今儿救了我,往后我就是你孙女儿,你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老大夫咧开嘴想笑,可那眼泪却落得更凶了,“这都多少年了,我做梦都盼着听我那没见过面的小孙女喊我一声爷爷啊!她要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了。” 一老一小,不由得抱头痛哭,似是要把满腹的伤心,尽数哭个干净。 升平坊尽头的巷子里,中年男子坐在桂花树下的书房里,默然出神。忽地只觉口一痛,又是那种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惹得人直堕下泪来。 家丁瞧他神色悲戚,轻手轻脚上前给他加了件披风,“老爷,该回去了。再晚了,夫人要担心了。” 中年男子微咳了两声,沉默了一时,才慢慢的站起来,却忽地想起一事,“方才那小姑娘,怎样了?” “没事,就是中暑了,人已经醒了,大夫说没事的。” 哦,中年男子放下心来,没有多疑的扶着他的手走了。 清风吹起,将一朵早开的金黄桂花吹落枝头,飘进窗口,落在书桌上的一本册子上,那底下赫然落着两个字—— 绍勤。 今天去找社区的老爷爷写了一副联,笔墨飘香,闻着就觉得好有年味呢只可惜现在会写各毛笔字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尤其桂子,离了电脑,连字都快不会写了,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