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
接下来几天，迟宝没有住回寝室，简单打包了东西就不客气地搬进了木卉家，美其名曰“期末复习”。 其实迟宝大多数的东西都在木卉家，之所以选择住在寝室，完全是为了能够好好念书。木卉在家的时候，总是会做很多好吃的，这让对美食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迟宝完全不能安静学习。 下学期迟宝和木卉都大四了，两个人都要实习，到时候就没有其他课程。迟宝不否认是因为学校里的流言，让她提早了这个计划。 搬家搬得格外顺利。迟宝寝室的其他三个女生都不在，木卉雷厉风行的个性也体现在打包行李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迟宝的小行李整出来，放在一边准备就绪。 迟宝怕寝室的人以为遭了小偷，所以留了张纸条在桌上，告知她们，她已经搬出了寝室。 其实说不说都没多大关系，她们因为陆馨蕊的关系，一早就对迟宝视若无睹，大概很希望看到迟宝的东西被抢劫一空的场面。 陆馨蕊也不再找迟宝的麻烦了，秦砚依旧没有露脸更没有任何电话短信，迟宝好几次都想把秦砚的号码删掉，但是她一直在等，等秦砚的解释。 至于债主先生宋繁，迟宝再也没见过他，对面的门再也没打开过，就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只有看到空空的手腕和手机里那个陌生的号码时，迟宝才会意识到这个宋繁是真实存在的，银子还是真真切切地欠着别人的。 另外，最近的木卉有点奇怪，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经常性的早出晚归，还经常对着手机屏幕傻笑，会在深夜躲在露天阳台上鬼鬼祟祟。 迟宝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木卉总是搪塞她，她需要照顾卧床的林俞夏还要准备期末考试，所以比较忙。 迟宝去看过俞夏学长，只是普通的擦伤，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哪里需要木卉天天二十四小时伺候的。 迟宝再笨也看出来了，木卉是恋爱了，而对象恰好刚好整好是伤患林俞夏同志。 看着病床上笑得憨傻的学长，迟宝是说不出的辛酸，虽然还没问过这当中的细节，迟宝也想得出来，木卉女王肯定憋不住而霸王了林俞夏。 刚失恋的人看不得别人太过恩爱，所以迟宝没有再过多打扰他们的热恋，开始了一个人的期末复习之路。 除了这些小问题，迟宝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全心投入到学习中。 既然需要钱，怎么能够错过奖学金这一大块香饽饽呢。如果可以拿到那八千块钱，那么下一学年的学费和部分生活费就可以解决了。再加上实习和打工赚到的钱，迟宝相信自己一定能很快还清宋繁的钱。 最后等着她的，将会是一个崭新的新生活。 直到刚才下课去过辅导员的办公室，被告知她今年连申请奖学金的资格都没有之前，迟宝一直这么想并且充满了希望。 问及原因，老师却支吾着说不出所以然来。 看了可以申请奖学金的人员名单，陆馨蕊的大名赫然在列。陆馨蕊是美女没错，但是她的成绩也是全校有目共睹，最多也就是个中等。为什么今年会出现在名单上，而独独自己失去了申请资格，迟宝是明白的。 迟宝不再争辩，垂着脑袋走出办公室。 这个晴天霹雳来得太过突然，让迟宝觉得天都要塌了。 没有男朋友，生活还可以继续，可是没钱，还能活下去吗？ 迟宝恍然无措地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从不缺激情和希望，相熟的人结伴走在路上，个个有说有笑。 落寞的迟宝挤在中间，显得那么不伦不类。 她坐到江边的石栏上，身边有个小女孩穿着粉色的公主裙，高兴地拍手叫着，要求她的爸爸把她抱起来。 初夏的夜晚，风还有点冷。迟宝瑟缩着，她多希望也可以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多希望有人可以告诉她，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她的背后没有人，只有冰冷的江水倒映着这个城市的灯火，一再提醒迟宝，她正在被这个城市孤立。 不知道过了多久，迟宝依旧坐在那里，长发凌乱着散在空中，路灯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迟宝想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和爸爸一起生活的日子，后来遇见了卉卉，再后来爸爸离开了，只和卉卉相依为命。 现在呢，迟宝一直很努力地念书，甚至为了能够早点赚钱而不停地跳级，即使她并不聪明，即使她要花别人好几倍的时间才能完成任务，她都没有放弃过。迟宝希望再见到爸爸时，她是最棒的那个。 可是她连眼下这一关也过不去了，哪一天才能变得最优秀呢？ 迟宝抬头望着夜空，一片漆黑，别说是月亮了，连一颗星星也没有。 迟宝垂丧着脑袋，心底一下子空荡荡的一片，任由江风吹过。 风越吹越冷，人群也四散开去，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在浓情蜜意的小情侣，相互依偎在一起。 迟宝恍然回神的时候，已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迟宝眼前，那是那么多天来无数次出现在她脑海里和梦里的幻觉，此刻也显得那么不真实。 一声温柔缱绻的“小宝”，霎时复活了迟宝身上所有的细胞，她猛然从栏杆上跳下来，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面前的秦砚，一身凌乱的西装领带，消瘦到能看到颧骨的面容格外憔悴，眼里满是担心和慌乱。 秦砚在看到迟宝的那一刻，几乎要停滞的心跳终于又回到身上。他缓缓走到迟宝面前，将她深深地拥进怀里。 耳畔只有瑟瑟的江风，和秦砚刻意压住的呼吸声。迟宝悬在空中的双手，最终还是没有回抱住这个男人，她不着痕迹地拉开和秦砚的距离，只是想要再好好看一下他的样子，这样就很好了。 “你好像瘦了啊，没有好好吃饭嘛？”迟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一些，还不忘扯开嘴角，笑脸相迎。 不是没有想过暴打秦砚一顿，等到真的见到他，看到满脸的胡茬，终是不忍心说出一句责备的话。 “小宝，我。”秦砚的怀里空荡荡的，之前那个好不容易才习惯依赖自己的小女生，再一次选择对他保持距离，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说出口的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迟宝双手死握成拳头伸到背后，淡淡地笑看着秦砚，“对不起我就收下了，即使晚了一个月，也是你欠我的。” 迟宝看着秦砚的眼睛，“至于解释，我已经不需要了。秦砚，我们就像武侠小说里写得那样，一笑泯恩仇吧。”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为了保护家人而牺牲感情的老旧故事。 “小宝。”秦砚的声音低哑又沧桑，眼里都是痛苦。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轻声开口，“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照顾好自己。也不该任性像今天一样突然消失，不应该让卉卉他们找你一晚上为你担心。钱可以慢慢攒，但饭要按时吃。不要随便和人打架，木卉发脾气的时候，你一定要躲远一点。受了委屈不可以一个人躲起来哭。你说过你希望有一天可以养一只狗狗，但是要注意卫生。不要太晚睡，不要太固执，不可以吃太多冰的东西，不可以逞强，也不要多管闲事，保护好自己。” “你闭嘴！”站在迟宝身后的木卉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拽过迟宝到自己身后，瞪着秦砚大声责问，“秦砚，你以为你是谁？说那么多屁话给谁听呢？迟宝以后是死是活，都已经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了。你若还有点良心，就牵好你妈和你那个不知所谓的未婚妻，别老放出来乱吠人。还有麻烦你本尊，有多远滚多远，这辈子都不要再招惹迟宝！我的拳头，专治各种不要脸。” “我mama也有苦衷，希望你可以原谅她，那天，真的对不起。”秦砚不顾木卉的警告，越说越激动，再一次欺身上前想要握住迟宝的双手。 木卉直接狠狠给了秦砚一拳，“姑奶奶站在这里跟你说话，你当是放屁嘛！警告一次，别再碰迟宝。” 秦砚的左眼霎时钻心的疼，他不停倒吸着冷气，眼神却一刻未离开过木卉身后的迟宝。 迟宝眼看着秦砚被揍，她太清楚木卉的脾气了，急忙拉住木卉站在她和秦砚之间，小声道，“卉卉，你别打他。我没事的，我已经长大了，你让我自己处理好不好？” 木卉看到迟宝一副担心的要死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奋力甩掉手臂上迟宝的爪子，瞪了一眼秦砚，默认了迟宝的请求，不再说话。 迟宝回过身看到疼的要命却不敢吱声的秦砚笑了一会，才开口对他说，“秦砚，卉卉说的没错，我们以后就没有关系了。你一定，也要保重自己。” 过去的快乐时光在迟宝脑中回放，眼前这个曾经喜欢自己的大男孩，如今需要肩负的责任太多，所以选择放弃了这段感情。迟宝没有理由责怪他，迟宝知道现实一直这么的残忍。 曾经一起做的约定，曾经一起许的愿望，曾经一起笑的故事，注定只能是曾经了。 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在看到秦砚出现的那一刻，她奢望秦砚回头。只是他的反应告诉迟宝，一切都不可能了，江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一片，迟宝前所未有的绝望，也前所未有的冷静和解脱。 迟宝突然欺身上前，狠狠抱住了秦砚，她把脑袋埋在秦砚的胸口，时间有一刹那地静止。 让眼泪安静地流了个痛快，迟宝蹭着脑袋，把眼泪抹在秦砚的衬衫上，再抬起头时已一如往常，笑得如骄阳般灿烂，“秦砚，我会牢牢记住那些美好的东西，你也不可以忘记。”迟宝狠狠往后退了一大步，指着旁边的江水，“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