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进宫(上)
听了这话,江贤也打了个寒战,他煞费苦心,才在墨帝身边按插了胃,东征刚刚开始,果真暴露了,怕是他的统一大计真就要满盘皆输了。 可是,想到一旦她死去,就再活不过来了,江贤的心没由来的一阵抽搐。 “栾姑娘要给您疗毒,奴才知道她对您的重要……”见江贤神色矛盾,江参试探着劝道,“要不,奴才让宫中其他暗蝶保护她?”见江贤不语,又道,“要不,奴才亲自潜进宫去?” 江贤眼睛候的一亮,随即淡了下来,沉吟片刻,不动声色道: “栾姑娘医术高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要给我解毒,还要配制军中用药,她绝不能有事……”又道,“胃儿难得取得墨帝信任,他也不能动,你只传信给他,如墨帝召见栾姑娘,让他尽力保护她就好,别的不用他管。” “这也不可……”江参急得脸色发红,“三哥一直以来都是鼓动墨帝吃喝玩乐的,他喜欢有夫之妇,三哥就四处牵线搭桥,一旦他对栾姑娘起了色心,按常理三哥只有鼓动的份,怎可说情?” “也是……”想起那个蠢陆轩竟鼓动云初接近墨帝,而她也跟着执迷不悟,江贤就皱皱眉,“你只让他想法提醒栾姑娘就行,她是个聪明人,一旦看清形势,一定会想法自保的……” “是,奴才这就去传信……” “还有……”江参走到门口,又被江贤叫住,“传话给奎,这几日,让他把收集栾国后宫的情报列为重中之重……” 江参应了声是,匆匆地出去传话。傍晚时分返回来,见江贤正在绘地图,就凑上前,一边看,一边嘻嘻笑道: “如烟姑娘让奴才问您,廉淑妃和姚贵妃之争,栾姑娘站哪边好?” 笔锋一滞,江贤随即轻笑起来,他认真地想了想,道: “你告诉她,没必要非站哪边,见机行事最好……”顿了顿,又道,“怎么选择都无所谓,能保住性命就是上策。” “可是……”江参一怔,“您说过的,东征刚刚开始,栾国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不是乱,一旦栾姑娘站在廉淑妃一边,害死了姚贵妃和太后,乱了朝局,怕是姚相爷狗急跳墙,会立即断了大将军的粮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将军前线失利,虽然廉淑妃会跟着失宠,但您的灭赤计划也将毁于一旦……” “姚相爷想断粮道,也需要时间谋划……” 想了半晌,江参还是有些糊涂,就擦擦额头上的汗,喃喃道: “说得也是,果真那样,你可以在姚相爷出手前重新调整部署,或者晚几年再攻打赤国,可一旦栾姑娘死了,您的毒就没人能解了……” …… 一踏进懿祥宫,便恍如进入了空谷荒漠,原本一座朱楹玉扉,金碧辉煌的大殿,因为沉寂,就多了几份肃穆阴森,绣鞋落在莲花方砖上的声音,清晰地印在云初耳边,越发显得身边辉煌殿宇的空洞悠远,看了眼带路的小太监,云初余光悄悄向四处扫去,偶尔几个太监宫女立在殿角处,却如玩偶般垂手挺立,对她们的到来,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这么肃静,不会是密殿吧? 她接的是明旨,不是密旨,按说太后应该先公开召见她,之后才会把她引入内殿瞧病,她原打算那时再见机行事,如果太后直接把她带入密殿,她可如何是好? 不知里面什么情况,她是现在晕呢,还是进出再晕? 余光瞥向如烟,见她脸色发白,一双空灵的大眼正不安地看着她,云初手心瞬间攥满了汗。 “董夫人安好……”正思虑着,一个俏丽女官迎出来,“太后在怡和殿,董夫人请随我来……” 瞧见女官和善的笑容,云初的心踏实了不少。 “jiejie安好……”掏出太太给准备的银票,云初笑盈盈地塞给她,“怡和殿是哪?是太后的寝宫吗?” “太后的寝宫是寿安殿,怡和殿是娘娘们请安的地方……”把银票收入袖笼,女官满脸笑意,“我是太后的贴身女官,董夫人叫我玉蓉就好。”又看了云初身后的喜菊、如烟等人一眼,“太后不喜欢喧哗,你们待会儿仔细些……” 难怪好好的一座宫殿搞得像坟墓,云初心一紧,看来太后的性格一定很怪戾,张嘴想叫住玉蓉,要再问几句,玉蓉已转过身,不肯再多说一句。 穿过一条曲折的雕龙画凤的廊庑,玉蓉带云初等人来到一所阴森森的朱门前停了下来,回头道: “董夫人稍等……”走了一步,又回头低声道,“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和贤妃娘人都在里面……” 淑妃娘娘? 云初眼前一亮,她正惦记着进宫后怎么搭上她,不想一来就见到她,真是天助 尽管董国公再三叮嘱,为稳定朝局,要她无论如何想法保姚贵妃母子平安,可思虑再三,云初觉得,选择廉淑妃对她最有利,风险也最小,承诺无用,只要廉贵妃能给她请一道免死圣谕,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和她联手,姚家败了,姚阑对她也就不成威胁了。 至于乱了朝局,那与她何干? 就算大将军飞扬跋扈,斗败姚家后,跟着会对付董家,她也不怕,她只求国公府有一年的稳定足以。 这么肃静,云初原以为殿内的人不会太多,不想竟敛心静气,鸦雀无声地站了二十多人,正中紫檀边座嵌宝石雕凤大椅上端坐着一个枯瘦的老妇人,身后四个俏丽女官,不用猜就是太后。 她身穿缕金绣凤宝石蓝宫装,头挽倭堕髻,斜插一枚丹凤朝阳金钗,除颈间用水晶针别着一条吉祥纹缂丝围领很是雅致外,再无其他饰物,装扮不繁琐,却是华贵夺目,威仪自生,见云初进来,只眼皮动了动,无语地打量着她。 自太后以下,恭恭敬敬地立着两排花枝招展的嫔妃,听到门声,齐刷刷地看向云初,为首一纤腰细背、柳眉凤目的女子,相较与他人,一习浅色宫装还算平实质朴,却从骨子里透出几份妩媚来,只看她一眼,云初脑海中便蹦出“妲己”两字。 如果换上一身火红,此人的妖媚相较于妲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初暗暗诧异,后宫中贵、淑、德、贤四位妃子,姚贵妃有孕没来,这首位应是廉淑妃了,可她怎么看,这人也和“淑”字搭不上边,不知是不是她搞错了。 正猜测着,玉蓉低声示意她给太后磕头。 “云初坐吧……”太后就指着身边的一把紫檀木云龙纹椅,“哀家上次见你,还是三四年前呢,那时你才这么高,粉雕玉砌的……”太后用手比量着,“刚在栾城诗会上拔了头采,见了哀家,一点都不怕,忽闪着大眼睛给哀家念诗听……” 只字不提她的医术,太后一开口就谈起了她的文采。 脸上神色不变,云初的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瞥了眼立了一地的妃嫔们,云初更是惴惴。 “臣女……” 她想说臣女不敢,这些女人虽说都是妾,但在她来说,都是君,她们都站着,她怎敢坐。 刚一开口,玉蓉就悄悄扯了她一下,云初一激灵,太后的语气虽轻,但也是懿旨,她不坐便是违旨,忙磕头道: “臣女谢太后恩典……” 起身端坐在椅子上,瞥见太后眼底露出一丝笑意,云初暗舒了口气的同时,心也一寒,太后这是故意的。 让她一个低贱的臣女坐着,却让那些高贵的娘娘们站着,显然是想在她们之间划一道鸿沟,余光瞥向众嫔妃,果然,已有人撇起了嘴角,眼里满是怨怼,却是敢怒不敢言,目光移向廉淑妃,正对上她投来的目光。 朱唇轻抿,廉淑妃冲云初一笑,就转向太后,道: “谁说不是,董夫人不仅文彩好,医术也高,听说竟能治孕吐……”又上下打量云初几眼,“董夫人也有喜了吧,精神竟这么好,看来是真的……”又道,“……后日就是牡丹会,本宫还担心你害喜不能参加,看来是白cao心了,董夫人这次一定参加了牡丹会再走……” “这……” 云初一阵心跳,她下意识地看向太后。 今日为了装病,她早上特意把脸化的白白的,廉贵妃竟看不出来?听得出,她是示好,可就这样揭了老底,自己还怎么装晕?还有,她哪儿会做诗啊? 廉淑妃邀她参加牡丹会,是想借那个机会和她谈条件吧? 不知太后会不会替她拒绝? 如烟会武,她可以让如烟想法去见廉淑妃,没必要非得参加牡丹会。 见云初迟疑地看着她,不肯直接应了廉淑妃的邀请,太后心里很受用,慈爱地说道: “云初就多住些日子吧……”又拉着她的手,“安乐公主活着,也有你这么大了,和你一样,她打小也爱念诗,才五岁就能出口成章了……” 仿佛陷入了回忆,太后的声音低了下去。 安乐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儿,七岁那年一场天花妖折了,太后为此抄了三个太医的家,连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没一个幸免,当时震惊了整个后宫,后来,安乐公主便成了懿祥宫的禁忌,不想今日太后竟主动提起。 空气顿时一滞,众人皆敛了气。 生怕呼吸声大了,就会被扣上对安乐公主不敬的帽子而身首异处,这一年来,太后的脾气可是异常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