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母后

    太皇太后依旧脸色不变，笑容温和，“英儿放心，哀家会安排好一切。祈福是大事，关系到你父皇的安宁，英儿历来孝顺，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若朱祁镇真是个九岁孩子，此刻应该立马掀翻桌子，大喊一声，“老子不去，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老子说了不去！”

    但朱祁镇的灵魂是个二十岁的青年，他必须冷静，他低头深思起来。

    看太皇太后的架势，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要去！

    这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之所以现在还在废话，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少一点摩擦，你情我愿，宫廷和谐。

    可朱祁镇实在不愿意，都这档口了，眼看这些顽固派层层阻挠，顽强抵抗。朱祁镇此时要是离宫，只怕改革的势头立刻就土崩瓦解，功亏一篑。

    而且，随着自己的离宫，说不定孔明和刘伯温都会有危险。

    现在的困境就是，不知道太皇太后到底有多大决心，若是她今天非要让自己离宫，只怕就是个强行软禁的架势了。

    不管怎么说，朱祁镇绝不愿意再留在东宫。

    每个强势的太皇太后，都是他娘的慈禧老佛爷啊！

    “太后驾到。”正在朱祁镇纠结中，孙太后缓步进宫，斜瞟了朱祁镇一眼，随后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我先带英儿下去，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孙太后笑得温柔，一把拉住朱祁镇，摸了摸他的头。

    太皇太后看着朱祁镇，眼神清冷，良久，她终于点头说道：“下去收拾一下吧。”

    孙太后笑上眉头，盈盈拜了一拜，拉着朱祁镇走了。

    朱祁镇冷着脸，思量着怎么跟孙太后说清楚。

    “母后……”朱祁镇还未开口，就被孙太后毫不客气的挥手打断。

    孙太后脚步加快，拉着朱祁镇来到一条长长的走廊上，挥退了身后跟着的太监、宫女、侍卫。

    走廊上，只有母子两人。

    孙太后微微附身，注视着朱祁镇的双眼，眼神黑而清亮。

    “英儿，你清醒吗？母后的意思是，你没有发疯吧！”孙太后摆出了前所未有的正经样子，看得朱祁镇一愣。

    这样正经严肃的表情，他从未在孙太后脸上见过。

    自己这亲爱的母后，原来也不傻啊！而且，能从一个贵妃，挤走皇后，成为太后，孙太后，其实一直都很精明。

    原来孙太后是特意跑来救场的，朱祁镇心中微微有些触动，他仿佛从来没了解过孙太后一样。

    “你没有发疯吧！”孙太后的意思，是要确认，朱祁镇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并不是突发奇想，也并不是发疯。

    朱祁镇端正了脸孔，眼神凝重，用清脆的声音清楚的说道：“母后，我非常清醒，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大明现在已经……”

    孙太后把手轻轻放在朱祁镇头上，打断了他的解释。

    她不想听什么，她只是要确认，朱祁镇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作为母亲，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朱祁镇。登极大典那天，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一个性情大变的孩子，一个陌生的朱祁镇。

    孙太后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先皇的死，让朱祁镇深受打击吧。

    这样的变化，在孙太后看来，是心酸的，也是欣慰的。

    她从来不是个无知妇人，相反，她果断又聪明，在朱瞻基的耳濡目染下，她了解政治、了解那些大臣、更了解太皇太后。

    孙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才9岁啊，明明应该无忧无虑的玩耍，可谁让他身在帝王家。

    她心疼的抚上朱祁镇的眉头，轻轻拨开朱祁镇紧皱的眉头，低下头，在朱祁镇额头上轻轻一吻。

    孙太后的声音很轻，抚平了朱祁镇心中的焦躁，她轻轻说道：“我的英儿想做千古明君，母后高兴还来不及。太皇太后那里，母后会尽量帮你牵制着。”

    朱祁镇愣住，孙太后温柔一笑，眼神中散发出一股暖意，把朱祁镇层层包裹。

    她轻柔的摸摸朱祁镇的头，说道：“我的好孩子，你要努力啊！”说完，转身离去。

    朱祁镇怔怔的站在原地，两个字停在嘴边，看着孙太后渐行渐远，始终没把“母后”两个字说出来。

    母后，你是我的母后，我的母亲……我一定不会辜负这番期望。

    “皇上！”王振匆匆赶来，朱祁镇收了心中的暖意，转身问道：“什么事？”

    王振说道：“皇上今日没有去上早朝，那些御史都闹起来了，现在跪在乾清宫门口，顶着日头，不肯离去。”

    “有多少人？”朱祁镇问道。

    “五十六人，除了朝中御史，还有一些官员参与。”王振说道。

    朱祁镇深吸一口气，声音镇定，“他们想要什么？”

    王振说道：“他们要求皇上恢复早朝，坚决抵制皇上将早朝时间延后。还要求要严惩孔明、刘伯温，说两位大人是jian佞！”

    朱祁镇微微一笑，说道：“走，咱们去看看这些铮铮铁骨。”

    王振应声，朱祁镇坐了御辇，不慌不忙的朝乾清宫行去。

    孙太后带人回宫，她神色冷峻，微微蹙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太后？”宫女汀兰轻轻叫道，孙太后回头，只见汀兰一脸关切。

    孙太后说道：“我做母亲的，当然要为自己孩子扫清障碍。汀兰，你有什么主意吗？”

    汀兰？你有什么主意吗？

    每当孙太后问出这句话，宫里的宫人、太监都会自觉的离开，只剩下她们两人密谈。

    汀兰斟酌着说道：“太皇太后很聪明，非常难对付。”

    孙太后挑眉说道：“我如何不知她难对付，先帝在时，都要惧她三分。甚至连朝政大事都要插手，先帝有时也会不满。可现在，英儿是我的儿子，他想做大事，我做母后的，自然要支持！绝不能让太皇太后坏了他的事。”

    汀兰一直是孙太后的智囊心腹，多次为她出谋划策，所以很理解孙太后的想法。

    太皇太后的确太霸道了，只要有她在宫中一日，孙太后就只能永远卑躬屈膝，小皇帝也不得自由。

    汀兰说道：“太后，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太过冒险。奴婢就直说了，以太皇太后的手腕，只要她活着一天，皇上都不能真正掌权。”

    孙太后手一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汀兰，汀兰目光深沉。

    孙太后眼神变幻两下，慢慢僵住了脸，终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了，“刺杀英儿那件事情，哀家还没跟她发作呢！她倒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疼你儿子，我的儿子就该死吗！”

    孙太后站起来，手紧紧握住椅子的边缘，似乎要把椅子掐出一道痕迹来，她冷声说道：“有些事情，英儿不能沾手，我做母亲的，会为他一力承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