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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趁热来一发

    这一步算计,终究只是诸神时代的一个小小角落,只不过是路西法的小手段罢了……虽然代价是让两个神灵送死。

    黄昏使者和黎明使者的悲剧让月之痕心生警惕。路西法已经不耐烦了,在月之痕有能力终结诸神时代之前,他们只能默默忍受着。直到他们足以改天换地的日子……或者灭亡的那一刻。

    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很遗憾,心魔状态中的天问可不知道什么叫做心慈手软,对于辣手摧花并没有丝毫抵触。

    神殒,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尤其是对于屠夫天问而言,骨矛刺下去,参杂金色的神血喷出来。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哪怕是号称不死不灭的神灵都被天问的心魔吞噬一空。

    一切的对立,万世之恶,永劫之罪……就算是屈居于天问内心深处,也是不可估量的概念体。

    别说是末流后天神灵了,就算是路西法一个不好都可能被这双眼睛吞噬!

    这也是月之痕目前能掌握的、唯一的弑神方法。只是代价嘛——“那东西”对天问的侵蚀速度越来越快,“心”对“那东西”的侵蚀速度也越来越快。

    互相侵蚀的最终结果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天问隔着夜幕看向自己的双手,左手上的昂什纳多丧钟细链还是那样冷酷冰凉,白皙右手上清晰的掌纹就像天下至理一般,尽在掌握却又不可捉摸。

    永夜的失落之城和主任一起沉默着,静默不语。既不接纳,也不拒绝。

    这本就是我选择的命运不是吗?如果真的是我选择的话。

    天问放下了这被无数鲜血浸透的双手,他噙着风轻云淡的浅笑,扭头看向教堂的钟塔。

    那里是昂什纳多丧钟最原本的位置,现在像被剜去眼睛,只留下空洞眼眶的骷髅一般。被黑暗侵占了世界,全世界。

    “你们先回去吧。”天问回头看了看月之痕,浅浅的笑意看起来一如既往高贵而平静。“我想一个人静静。”

    倾语张张嘴,嗫嚅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看着哥哥点点头。任由自己被亡灵天灾传送回幻世。

    所有人都离开了,但并不是所有灵魂。亡灵天灾的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亡灵,隐晦的视线从各个角落投到他身上,就像聚光灯一般,让人无法不在意。

    “克莱德,”天问身后出现召唤阵,斗篷骷髅从灰色的召唤阵中浮现,亡灵法师捋捋耳际散落的银白长发,“陪我走走好吗?”

    有些事,不能告诉月之痕,或者说有苦难言。“那东西”对他的侵蚀已经不是他能阻止的了,虽说他从未尝试阻止。他不希望月之痕为此担忧,每日愁眉苦脸。

    人格的分裂和争夺,比想象中更要惨烈。结果往往是某个人格占领绝对优势,成为唯一人格——很遗憾,占绝对优势的是“那东西”。

    某些时候,天问一度认为心魔比他更配作为一个完全的人自由自在地活着,而不是像他这样懦弱无能,什么也办不到。

    他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习惯了遍体鳞伤,习惯了无处可逃……他早在十年前就遗忘了拒绝,学会了顺从,像一个玩偶一样被支配着,甚至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被谁支配着。

    他不曾拥有世界,世界也不曾拥有他。

    “你的状态似乎并不好。”死神用冰冷绯整齐齿骨亲吻亡灵法师的脸颊,一只纯白的玫瑰在亡灵法师的修长颈间绕了一圈。

    “是的,”天问并不否认,平静的回答就像安静等待灭亡一般平静,他淡笑着,高贵典雅。“我有些失落。”

    “那是什么呢?”克莱德轻轻握着亡灵法师的手,缓步走在应天城的石板街道上。

    “呐,如果说有一天我不再是我,那我是不是死掉了呢?”天问闭着眼睛,顺着克莱德的牵引向前走,并不在乎走去哪里。

    “为什么要这么说?天问不是死神的主人吗?死神不是死亡的主人吗?难道天问会死吗?”克莱德并不能理解亡灵法师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有一天,谁能继承我的记忆,那我应该还算是活着吧?”天问没有解释什么,反而是自言自语一般呢喃着。

    那一天已经不会远了,心魔随时会吞噬他,把他吞噬得一干二净,连同最后的颜色都会抹去。

    他再也没有万马千军,再也不会孤军奋战。不需要忍辱负重,也不需要意气风发。那时的他会迎接自己的命运,这是他十年前就选定的命运。

    端坐于消亡的彼岸,最后祝福月之痕永远年轻,祝福取代自己的心魔如愿以偿。他终究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忏悔,亦或者是对自己的惩罚。

    “你凌驾于生命和死亡,我主。”克莱德轻声祝福道,轻柔而平缓。

    “当然会的,克莱德。我会的。”天问淡笑着,只是在笑容下隐藏着死神也无法窥视到的隐晦情绪。似乎在着永夜中被遮盖得严严实实,也埋葬在这夜幕下。

    凌驾于敬畏的生命和死亡?会的,除了无所不能的神明,“那东西”或许凌驾于一切!

    亡灵法师漫不经心地走着,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闭着眼睛嗅着永夜的深沉夜幕,似乎能感受到美丽得令人热泪盈眶的美景。

    信仰?

    在这个信仰日渐崩坏的年代,或许我只是一件廉价的随葬品罢了,怀着复古的心态和可悲的忠诚,永眠在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

    就像那两个从属神一样。

    卑微而软弱,在苦苦挣扎中失掉所有,哪怕是竭力挽留的也抓不住,从指缝间溜走。

    如果说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话,那除了信仰,就是信徒了吧……说这些也毫无意义,并不能改变什么。

    天问和克莱德安安静静地走了许久,谁也没有不耐烦,默契地享受着安逸和宁静。天问心事重重,又毫无杂念。克莱德不明真相,只是一味地相信着。

    死亡,从来都不能恐惧到天问,也同样无法使楚忆轩恐慌。被泯灭掉一切,他从来不畏惧这个。随时准备好失去,才不会死到临头的时候手足无措。

    他不喜欢狼狈不堪,也不喜欢败犬哀鸣。他希望自己安安静静地上场,演完自己小丑和玩偶的戏份,然后安静退场。至于死后?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失落之城上空的夜幕似乎更加黑暗深沉,浓缩成一团漆黑,平静中翻腾不息。

    如果就这样死去的话,天问觉得自己对不起的不是月之痕,而是孙悟空。现世中那个降世神灵,自身兵解,打破桎梏,留下金箍棒对楚忆轩寄予厚望。

    至于月之痕……在雪原上觅食的孤狼聚在一起抱团取暖,只不过失去了一个临时选出的狼王罢了。

    当然如果你们要悲伤的话,我也只能尽量当做是你们一厢情愿。

    克莱德伸出斗篷下洁白如玉的纤细骨手,推开布满灰尘的教堂大门,在吱呀声中踏入更深的黑暗。

    亡灵法师定定地站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教堂中央,闭着眼,似乎要从周围略微皲裂的壁画中探知到古老而辉煌的味道。

    他静立在礼堂中央,nongnong的黑暗包裹着他,就像死亡的阴影一般附骨之蛆,不离不弃。

    他在等待,等待客人从远方来访。

    神威拂去了破旧长椅上的灰尘,他从容地坐在那里,仿佛端坐于王座。

    这时天开了,有惨白的光亮撕开永夜的暗幕,极大的光明把应天城照得通透如雪。数不清的亡灵嘶哑惨叫着,挣扎着躲进建筑里。哪怕是吸血鬼和巫妖也在灼烧中跌跌撞撞地逃离。

    “为什么要和他们作对呢?这岂是你的度量吗,传密人?”天问闭着眼,身为亡灵天灾的主人,他能够感知到永夜内的每个角落,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客人来了。

    一对翅膀遮脸,一对翅膀遮足,一对翅膀飞翔。他浑身散发着光亮,有三分之一星辰的虚影缭绕在他周身,折翼巨兽头戴冠冕的虚影在他背后。

    传密人,晨光之星,路西法。

    他从被撕裂的夜幕里飞下来,听到天问裹挟在启示中的信息,他缓缓收敛了光明神权。就像天问说的,神灵与凡人做斗争,本身就是比较丢脸的事情。

    路西法的光明只覆盖了周身,似乎不屑于接触这个满是死亡气息的夜幕,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也像无数聚光灯光源一般刺眼。

    他缓缓飞进应天城的教堂,从破碎的彩窗飞进来,隔着浓郁的黑暗一眼辨认出天问的方向。

    天问依然闭着眼,他淡笑着摆摆手,示意路西法可以在长椅上随便坐。只是这个炽天使神灵似乎并不领情,只是冷冷地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天问却也不在意,淡淡的浅笑安然若素:“传密人,你这是在提前向我宣战吗?”

    直接而简单,神灵之间的对话本来就是这样干脆利落。

    “不,是你太拖沓了。”路西法知道天问说的是什么事,他命令阿萨罗特的两个从属神攻击天问,看起来有些不厚道,但对于神灵来说却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神灵的道德,不同于凡人!

    “拖沓?谁给你的剧本,让你做出这样的判断?”天问的声音飘渺空灵,相对于启示,还是语言用起来更自在一些。

    “你知道的,天启者。”路西法终究对于神明有着忌讳般的敬畏,到底不敢直呼其名。或者说,他也不知晓神明的名字。

    “那你现在来是为了什么?”天问表现得不喜不悲,让路西法都有些拿捏不准。

    “你不是知道并且在等我吗?”

    天问确实知道,路西法要的,无非就是要天启者和太阳神厮杀出一个结果,甚至不惜丢上两个从属神也要阿萨罗特憎恨月之痕。

    如果阿萨罗特找不到天问,还被那个“护佑神”傻乎乎的蒙在鼓里,那自然不是路西法想看到的结果。他要做的只是在天问身上绑一个标记,一个阿萨罗特远远就能看见的标记。

    “黎明使者的太阳系神权是朝阳。拥有升腾和光明的力量,能够挣破一切黑暗和虚妄,能够唤醒灵魂,祝福生灵。”

    路西法轻挥光明羽翼,落到天问身前,却给天问一个关于黎明使者的神权信息。

    “黄昏使者的太阳神权是夕阳。拥有抑制和承载的力量,能够遮挡光明也能衔接黑暗,使灵魂滞缓,使生命凋零。”

    路西法的启示结束,一道太阳光一般的光明在天问身上绕了一圈。

    这并不是天问能反抗的,也没想反抗,对于一个勇猛精进的战士而言,挑战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

    这件事情,天问并不想让月之痕知道。他觉得在所剩无多的日子里,还能为颠沛流离的月之痕遮风挡雨,就像驻地旁的生命之树一样——至少度过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季。

    路西法的脸遮挡在一对光明羽翼后,但天问依然能够感受到路西法的视线,锐利如刀。

    天问依然闭着眼:“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朝阳是始也是终,夕阳是终也是始。只有明白这一点,你才能看见真正的太阳。”路西法并没有正面回答,他深深看了天问一眼,扑扇着光明羽翼飞出教堂的破碎彩窗,撕裂夜空离开。

    就像他来时一样。

    “太阳吗?”天问呢喃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他缓缓睁开了眼,那里翻涌的黑暗已经成了蛛后罗丝、黎明使者、黄昏使者的魂归之所。

    路西法会站在天问面前,至少能证明路西法的分身在临死前也没能把关于天问眼睛噬神的情报传给路西法本尊。只有路西法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天问关于太阳神权的消息,那也无可揣测。

    是误导?还是指引?

    有的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所知的不过是别人所告知的,或者是事物所表现的。你无从判断孰是孰非,是真是假。

    这时候,你所能依凭的是什么?

    “我选择相信。”天问露出一个肆意的邪笑,自信飞扬,哪怕这毫无根据的下注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直觉告诉我的。”

    事实上,这对天问影响不大,或者说他拒绝影响。就像月之痕的自由一样,他们只需要一个方向就可以勇往直前而无所顾忌。

    与此同时,在北方天堑山脉深处的某洞窟。一个散发着刺眼灼热光芒的光球内传来一声情绪复杂的叹息。

    太阳神!阿萨罗特!

    那个光头的正太正把身形隐藏在自己的神国中,他抬起头,眼底闪过的沧桑才真的符合一个万年神灵的年岁。

    悠长而不可捉摸。

    “时间,不多了。”

    天问离开了亡灵天灾,克莱德牵着亡灵法师的手走回费罗城郊那结晶的琉璃地。天问的面容隐藏在兜帽下,挥手间月魔力倾泻而出。

    满目疮痍的大地在月魔力的影响下开始缓缓恢复,结晶化的琉璃在变回黄褐色的土地。

    如果有植物的种子的话,天问不介意顺手恢复植被。

    就这样,降临于世的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连最后的颜色都被无情抹去。她们在同一天降临,也在同一天回归神话。

    至于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之间的浓厚感情,天问并不想去挖掘。他不是那么好奇黄昏使者用神躯为黎明使者遮挡攻击的动机,也不好奇黄昏使者为黎明使者放下尊严的原因。

    很多人都有故事,并不是谁都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故事。更多的是带着一身感动和秘密,永眠于死地。

    这才是现实,残酷的现实。

    任你一生传奇,最终不过等待一个公平而无情的终结。

    “出来啦。”

    不出所料,月之痕并没有回到摩丝庄园,而是就在关系等待军团长回归。倾语撤去用灵力搭建的临时悬浮台,月之痕纷纷落在军团长身边。

    “嗯,回去吧。”天问压压自己的兜帽,“过一会儿应该就会有人来了。”

    这么大的场面,大陆组织很快就会来调查。黎明使者和黄昏使者虽然对天问抱有杀意,但怎么说都是太阳神的从属神,而阿萨罗特现在正活跃在北方战场。

    如果被大陆组织知道月之痕把这两个潜力盟友击杀,恐怕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哥哥干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出来。”倾语蹭着天问的斗篷,有些不满。

    天问想了想,不知要怎么回答。他果然还是一如既往不善于撒谎。

    “黄昏使者那么漂亮。”绯黠蹙地眯起眼。

    “黎明使者那么可爱。”仙音同样眯起眼。

    “趁着尸体还热乎。”乌星也把眼睛眯出同样的弧度。

    喂喂喂,我怎么感觉你们小思想很危险啊!

    倾语露出一份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哥哥真的趁热来了一发?!”

    笨蛋!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难道我做这种事很难以置信吗……呸呸呸!不对!难道我会做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吗!你们给我解释清楚啊!

    果然,我画风不对都是被你们带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