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天启者!(七千字奉上)
一点点猜测都能让人感觉如坠冰窟,比秋季的薄霜更加冰冷。 不管猜测是否合情合理,至少人吓自己的能力是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充足的想象力有时候被称为脑洞,甚至被称为神经病——不重要,要命的是恶魔大人的想象力常常指向正确答案! 磐石城的萧瑟已经不局限于秋景,更是渗透到整个城市的灵魂深处。 教堂钟声的余响终于在荒凉的空气中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将那一丝悲鸣收敛了起来。是穷途末路无以为续了吗?但它更像是被剩下的三成居民和着泪水一起咀嚼吞咽尽,一口口把悲伤咽回肚子里。这样是不是显得磐石城的居民很有骨气? “一文不值!”恶魔大人恼声低语道,无情贬低着磐石城最后的一丝丝骄傲。“可笑的尊严!” 月之痕的成员们担忧地看向显得有些暴躁的军团长大人,他们知道天问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这样的表现实在很反常。似乎在走出城主府后一切都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丢掉了以往的风轻云淡和温柔高贵,军团长的烦躁表现让大家感觉不妙。 “这是诅咒。”天问小声低语着,厌恶地皱皱眉头,转身走向磐石城的城墙。 很落魄的城墙,即使它外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苛责的破损。但就是让人感到落魄衰败,使看见的人都摇头嗤笑,却又感到难过。 军团长打开家族频道,他迫切需要确认心底的猜测是否正确。 [月之痕·天问]:族长。 [月之痕·圣皇]:是的,什么事,军团长阁下? [月之痕·天问]:情况怎么样? [月之痕·圣皇]:进展还不是很顺利,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 [月之痕·天问]:恐怕你得说些实话,我知道你手段非凡,有一些特殊渠道获取消息。 [月之痕.圣皇]:这次的情况确实相当棘手,复杂程度超乎我的预料。 [月之痕·天问]:我要听实话,而不是这样的糊弄!你知道我之在说什么,圣皇! 家族频道安静了一会儿。 月之痕的成员看到聊天内容后不由得面面相觑,这个圣皇果然瞒着一些事情!还不是小事!这该死的家伙! [月之痕·圣皇]:好吧,你赢了。这些事情我原本以为自己就可以解决的。 [月之痕·圣皇]:这确实不是瘟疫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像诅咒一样的东西。其实在昨天晚上我就已经成功配制出第一份解药,当然,只是我以为的解药,事实上,它并不能解除瘟疫,甚至一点克制的效果也看不到。这意味着我一开始的思路就是错误的。在之后的实验中我也确认了这一点,药品不能起效,反而是一些能量可以稍微抑制病情加重的趋势——这样的特性,除了诅咒实在找不出其它解释了。 [月之痕·圣皇]:这不是一般的诅咒……或许你已经猜到答案了吧。 这会轮到军团长沉默了,如同深渊一般幽暗深邃又沉寂。刚刚表现出来的烦躁情绪仿佛只是幻觉,他变回了古井不波的深邃,那种仿佛定格于史诗神话的高贵而淡漠。 [月之痕·天问]:还有办法吗? [月之痕·圣皇]:有是有…… [月之痕·天问]:你说吧,我听着呢。 圣皇那边顿了一下。 [月之痕·圣皇]:这不公平。 [月之痕·天问]:那又如何?说吧,别浪费时间了。 [月之痕·圣皇]:好吧……如果这是你的坚持。 [月之痕·圣皇]:灾厄从哪里倾倒,也要从哪里止息。人子承认自己是天启者,那便是天启者的时日到了。凡是所求的、所问的没有一个不回应。因为这是天启者的时日。 天问看到这条消息就直接关掉了聊天板面,双臂耷拉在身侧,看起来有些消沉。 月之痕的其他成员一时瞪大了眼睛看着不疾不徐走在最前面的军团长,他们没有忘记这个所谓的天启者是在哪里看到过的,那个如同烙印一般刺眼的“天启者”前缀,烫在他们心头。 “天启者·亡灵法师。”军团长走在前面,留给大家的是一个孤傲又单薄的背影。他的脚步似乎格外沉重又似乎异常轻扬,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带着独有的缥缈感。“我是月之痕·天问。” 月之痕的成员们一副见鬼的表情。虽然圣皇的话看起来有些玄奥,但月之痕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不可以!你是军团长!你是我们的军团长!不要听那个来历不明的人说的话。”绯的反应最大,三两步奔到天问身边,一把抓住天问的手腕,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瞪着军团长,仿佛饱含怒气。如同发怒的猫咪娇声呵斥。“那种来历不明的家伙!别听他的!” “不值得!军团长!”仙音同样站到军团长身前,凭借英姿飒爽的姿态营造出咄咄逼人的气场,低着头却扬起上眼皮,表现出极强烈的压迫感。她清秀的眉头比之前皱得更深,“用不着为这样不靠谱的消息动摇!” 倾语蹬着纤细的双腿跑到哥哥身边仰起小脸,看起来有些委屈又纠结:“是啊,哥哥!” “老大,你不能这样做!”乌星也站过来,直视着军团长兜帽下被黑暗遮蔽的眼睛,“说好要一起承担的!你不能反悔!” 天问的手腕还被绯抓着,紧紧抓着。绯担心只要自己稍微放松,这个狡猾的军团长马上就是飘飘而去,背着他们又像过去一样独自承担这件事。 真狡猾! 绯咬着自己花瓣般娇嫩的粉红下唇,一脸不甘地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斗篷身影。 这个男人……真是不公平各种意义上! 总是想替所有人办好一切事情,把所有危险和负担都扼杀或承担在到来之前。 总是牵动所有人的心思,一言一行都牵动人心,仿佛是全世界的中心,高傲得不可一世!这算什么啊!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所有人都需要你可怜吗?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要担心你啊!凭什么所有人都要被你耍得团团转啊! “你,抓疼我了。”天问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平淡,似乎没听到伙伴们的话语一般,说一些不解风情的话。 这个人……这家伙当真是和我们在同一个世界吗? 所有人不由得产生这样的想法,情绪恐慌又悲哀,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是的,怜悯。看起来高傲得不可一世,高贵得遗世独立的恶魔大人最不需要的就是被怜悯,因为他总是以凌驾一切的姿态出现在众人眼前——但这是如此,恶魔大人才特别需要怜悯啊! “你还知道痛啊!”绯变得暴躁起来,一反常态地粗鲁起来。她没有放开手,反而加大力度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亡灵法师,轻易禁锢住军团长,“原来你还知道痛啊!知道痛就不要去啊!总是逞英雄很有意思吗?嗯?!” 绯已经把手上的力度加到可怕的程度了,并且还有继续加大的趋势。 天问却如同木头一般沉默着,这让绯愈加暴躁。这种倔强,顽固不化! 这样的反应在绯看来无疑是自讨苦吃。 如果身体上的痛苦就能使他轻易屈服,那恶魔大人也就不是恶魔大人了。 “够了!”倾语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拍开绯施暴的手,颇有威严地沉声低喝,“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哥哥,就算是绯jiejie也不行!” “嘁。”绯挤出一个气音。心底在失落之余又有些庆幸——恶魔大人终究是恶魔大人啊,还是那个恶魔大人啊! 倾语心疼地拉开黑色斗篷的衣袖,细细揉着哥哥被捏红的手腕。 “疼吗?” “疼。”天问平和的嗓音之这时候就显得格外讨打。 他真的知道痛吗?说痛的人真的是他吗?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疼就不要去啊。还有更疼的!”倾语抬起泪汪汪的眼睛,把心疼两个字都写满了小脸,轻轻抚摸着哥哥被捏红的手腕,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 “怎么会呢?”天问另一只手抚摸过meimei柔软温热的头发。 倾语能够感受到哥哥兜帽下正面带笑意和温柔至极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痛。 “怎么不会!”仙音冷着脸,手里的长剑已经无声无息地横立起来,横立在恶魔大人的兜帽前。长剑上的圣光丝毫没有治愈的味道,凛冽、暴躁、杀气腾腾。刺眼的圣光却没能穿透兜帽形成的薄薄黑暗,“你要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是要向‘神’屈服吗?抛下尊严,向那个冷酷无情的神灵摇尾乞怜,天启者?” “一文不值的尊严。”天问淡淡地重复了这句话,语气平淡,全然无视面前危险的剑刃。 “不要把剑对着哥哥,大长老!”倾语俏脸含煞。 “发生了什么?”莉亚迪没收到圣皇的消息,完全不能理解刚刚还异常默契的小队突然剑拔弩张起来,她只能尽量劝架,“请不要这样。” 很可惜,她的话语在这种条件下显得有些无力。 “再说一遍!”仙音再度把长剑往上压,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这是在自取其辱!” “如果是这样,我要为信仰正名了。”乌星面无表情地握着双弩指向军团长。 克莱德无声无息地撕破亡灵空间跳出来,巨大的战镰笼罩着一层飘忽不定的黑色烟雾,那是噬魂虫。如同死神一般的克莱德给全场笼罩上更紧张的气氛。 倾语浑身亮起金灿灿的光芒,面无表情地看着乌星和仙音,还有一旁展露危险气息的绯。 谁也没料到,月之痕在这一瞬间变成这样,脆弱得只需要一点刺激就会分崩离析,兵戎相见。 “信仰。”天问咀嚼一般反复呢喃着这个词。 “放下武器!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不明情况的莉亚迪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剑拔弩张的味道愈演愈烈。 现在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圣皇不知道哪里到手的消息,说这次灾难是一次神罚,需要天启者出面向神灵祈求才能止息。而天问就是这个天启者,问题就在这里——月之痕一直在军团长的带领下致力于忤逆神灵,阻止神明许诺引发的战争。如果天问真的为止息灾难而向神明低头无异于是对月之痕的背叛。 天问自己也面临着矛盾选择——信仰,还是尊严?还是说根本就是二者皆失? 仙音、乌星和绯坚决反对天问变成真正的天启者,甚至不惜刀剑相向。在他们看来丢失尊严和信仰的天问便不再是真正的天问了,狼狈至极,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只能在神明脚下颠沛流离。这是他们不允许的,因为他是月之痕! 可笑,就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圣皇一句话?就为了这个荒诞无稽的理由?向一直被定义为敌人的神明摇尾乞怜? 倾语同样赞同以上看法,但出于对哥哥的溺爱,还是站在哥哥这边。她同样反对哥哥的做法,但她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害哥哥——就算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几人身边的气势越来越凌厉,平时从来不显露的可怕杀气极致翻腾,甚至有铺天盖地的趋势。 见识过龙卷风吗?见识海啸吗? 莉亚迪现在差不多就是这种感受,在杀气场碰撞的边缘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甚至能看见空气在杀气见交锋中扭曲,形成轻微的气浪。这时候,她连开口的能力都被剥夺,更不用说劝架了。 “信仰。”军团长又低声重复了一边,但是在这异常压抑的情况下却很清晰。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貌似遭得不能再遭的场面:“如果这一步也是神明的算计,恐怕我们已经输了。” 就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劝架的话都要有效。 剑拔弩张的场面迅速得到有效控制,武器和杀气都在一瞬间被收起来,刚刚的针锋相对仿佛只是错觉。 这样的转折让一旁的莉亚迪目瞪口呆,甚至从刚刚被杀气压抑的状态一下突然转入正常,身体上产生极大的不适感。 月之痕在军团长一句话后猛然惊醒,迅速冷静下来。 这是和神明作对的悲哀,一点点的失败都可能是算计好了的,甚至一言一行,所思所想都可能是神明安排的——或许你就是神明安排用以作对取乐的玩具呀! 都是虚空,基于这个观点,人的一切都是这样的话恐怕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因为那。其实不是人做的事,而是神明通过人做的事。 但月之痕却是有信仰的,他们坚信这一点是神明不愿涉足的感动之处——他们的信仰就是信仰本身。他们崇尚信仰,宣扬虔诚。他们信仰的只是信仰本身,他们相信这种纯粹的信仰是神明不愿涉足的,也是智慧生物在神明面前仅存的尊严。 场面安静下来,只剩下街道旁的落叶在打旋儿的秋风里细微的摩擦声。 “你说吧。”仙音收起长剑后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开口打破沉默。 天问整理一下语言开口道:“首先我们要明白,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这不是向‘神’认输的理由!”乌星皱起眉头。 “请听我说,校尉。”军团长拉下兜帽,从薄薄的黑暗中探出脸,永远带着淡淡笑意的俊美脸庞总能让人心灵平静下来,“我们听闻这里的灾难不能袖手旁观,为此而来,希望挽救更多人。但是我们失败了,不得不承认这一点,我们失败了。灾难比我们想象中更可怕,但我们就因此坐视不理吗?我们都晓得这此灾难的恐怖,三天时间,它的覆盖的面积超过半个行省,死亡人数至少过万,甚至在我说话期间就有不少人永远沉睡。甚至只要再过一两天,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就会沦为毫无人息之地,没有婴儿和老人的声音,没有新郎新娘的声音,没人在这里铺开宴席,没人在这里庆祝节日,甚至连掩埋尸体的人都没能给自己选好位置。朋友们,我敢说如果放任不管,这些城市都将沦为至少百年以上的废土,没有任何人能够居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走过的所有被灾难覆盖的城市都没有见到家禽、牲畜、飞禽……甚至连老鼠都看不见。乱葬岗就算堆满死尸也没有食腐的动物来美餐一顿……这是要沦为死城的啊,沦为遗忘之城!永远泯灭在历史中。” “如果按瘟疫来算,这可以说是幻世大陆有史以来最可怕的瘟疫。连牧师都很容易被感染,致死能力极强,传播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如果我们放任不管,至少半个大陆要沦陷,甚至……灭亡。”天问顿了顿,脸上的神情严肃起来。“这不是我能坐视不理的。”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丢下尊严,抛下信仰,然后就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成的机会向神屈服?”绯抬起眼皮,看着那个振振有词的男人。 “如果……我们真的只是神明安排的忤逆玩具,神明定意用以取乐的小丑。那么只要我们的初衷不变,什么手段都是合法的吧。”天问脸上露出哀婉而凄凉的神情。“百无禁忌,为所欲为。” “如果这事出于我们的信仰,又怎么能说是抛弃信仰呢?而我们的尊严难道不是全部出于我们的信仰吗?” 月之痕沉默了。他们也没有想到以前挂在嘴边的“百无禁忌,为所欲为”还有更深层的意思。深奥得让人无力挖掘,浩瀚得令人窒息。可以说凝练了虚空和信仰本身的一切痛苦,也是月之痕在神灵面前无力反抗却依然保持骄傲的根本尊严。 “是我太肤浅了。”乌星呡呡唇,眼帘下垂,上前两步拥抱住军团长,“请原谅。” “没关系的。”天问淡笑着,拥抱眼前的校尉。 “请原谅。” “请继续带领我们。” “当然了,我们是月之痕。” “嗯,我们是月之痕!” 只剩下莉亚迪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一时间感觉自己离师的世界好远好远,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距离。她痴痴地望着被拥抱成一团的天问,实在不能明白这是怎样的一个家族。 “生命不只是一串数字,每个生命的凋零都是值得叹息的。”天问对生命的理解不亚于长生种的智慧生物,长生种的感悟都是在漫长的岁月中积累下来的沉淀,见识了许许多多的生离死别、颠沛流离才有了深层的感悟理解。“或壮烈或平淡,每个智慧生命都是无比珍贵的。” “我们敬畏生命,如同敬畏死亡。”这是亡灵法师撰写各类书籍通用的开卷语,诠释着这些古老而虔诚的信条。它默默地矗立在历史的长河中,期待着被认同、被理解。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即使他们也未必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他们沉默地行走,直到被隔离带阻拦,才默默调转方向。 “好了,我准备好了。”天问突然停下来,驻足于街道上,面前是钟塔,褐色的钟塔看起来有些年岁了,好在指针都很准确,并没有偏差。 跟随在天问身后的成员们都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 果然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看到高贵温柔的军团长为了幻世大陆而向神明低头。 是的,不论军团长解释得多么合情合理,事实就是天问要向神明屈服,向曾经忤逆的对象屈服。 如果这是威胁的手段,那么神明无疑是成功了,成功用幻世大陆的生命威胁了恶魔。把那个明明脆弱却高傲倔强的恶魔狠狠地摁在地底,摁进污泥,摁到深渊,狠狠践踏。 “呼~”天问留恋似的回头看看背后的蓝天白云和灿烂秋日,仿佛在留恋自由的最后一点空气,最后失落地摇摇头,在自嘲中转回脸。踏步走入钟楼脚下的草坪。 这是一片不起眼的草坪,虽然在秋季保持青绿色令人有些诧异,但干枯缺水的草叶还是让人不免有些失望。 紧随天问的脚步,小队的其他成员相继踏入草坪。不明白情况的莉亚迪虽然没有从其他人脸上看到悲伤的情绪,却敏锐地嗅到了哀伤的味道,如丝如缕却异常厚重沉闷。她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踏入草坪。有些杂乱的草尖划过她银白的骑士靴底,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像踩着污泥。 恶魔大人低着头,阳光撒在他的肩头,在他柔软的发梢上跃动,把他衬得格外出尘飘逸,宛若谪仙,仿佛随时都能随风飘去。 就在大家感叹这唯美画面时,天问已经缓缓跪下了。 “为什么还要这样?”仙音皱着鼻子看向低头跪在草地上的恶魔。 “我站着和跪着一样屈辱。”天问淡笑着回答,却没有抬起头,如同最虔诚的圣徒的表情却深深刺痛了其他人。 温柔的人总是受伤,背负最多却笑得最灿烂。 看着背对自己跪在草地上的背影,几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月之痕默契地学着军团长跪下,面色哀婉又有些开心——至少我们现在看起来一同承担了,不是吗? 在你自以为狼狈之前你还不至于狼狈不堪。 “神明呀,恶魔的祈祷倾听吗?”就在莉亚迪不知所措时,天问的声音开始变得愈加空灵缥缈,仿佛来自远古的吟唱一般不可捉摸,又晦涩古朴。句式艰奥又有独特的韵味——即使其中不乏渎神的意味。 莉亚迪听到这样的话语便瞪大了眼睛,因为这是她看见天开了。 就是头顶上的天空仿佛裂开,露出更深层的天空,云从头顶上飘走,更深层的东西正在出来。仿佛有烈焰和圣光,流水和疾风,太阳和月亮已经繁星都排布在其上。有洪亮如雷鸣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有明亮如阳光的形象却看得虚幻。 这是神迹! “愚顽者只相信眼见的,但眼睛却是瞎的。狂妄者只相信耳闻的,但耳朵是聋的。愿你给一个见证,昭告天下万民,见证你的存在。” 这时,天就开了。无数的圣灵从天上飞来,飞向四面八方。一个声音环绕了大陆和海洋,并天空也回荡这声音:“圣哉,至高者临到!圣哉,天启者临到!” “我是天启者,我是天启的代行者。” 天又开了,有光从天上下来,和圣灵一起下来。都进入了天启者,仿佛加冕为王。又有圣灵各自进入月之痕,仿佛群星。 “我是恶魔,我是月之痕·天问。” “圣哉!圣哉!月之痕!”声音再次响遍大陆。 这异像使所有生物都见证了,从北冰原到南渊,从东南丘陵到西部森林,从天堂到地狱,从亡灵界到炼狱,从元素位面到扭曲虚空……不论是雪人还是鱼人,不论是矮人还是精灵,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不论是亡灵还是魔鬼,不论是元素生物还是域外生物…一并受这个声音感动,都听到这圣音。 战争的人听到这声音便停歇战斗,睡觉的人听到这声音便醒来,哀伤的人听到这声音便喜乐。 “我这样说,这地的民犯了什么罪呢?竟要承受愤怒,下到死里,使其他城的人路过这里都摇头惊骇。瘟疫的杯子递给这城和那地的居民,他们喝了就扑倒在街道上,尸骨横陈。灾厄使他们痛苦不堪,撕破衣裳坐在灰里哀哭,因为苦难捏住了他们。他们中四分之一的人口被刀剑剿灭,四分之一被饥饿剿灭,四分之一被瘟疫剿灭,现在请你收起愤怒,这四分之一的人已经在悲痛里忏悔号哭,请你收回愤怒的杯,善待这城的居民。” 无数的圣灵从裂开的天空飞出来,盘旋围绕在天启者头顶的天空。 “我看见死亡走在街上,像镰刀收割麦子,把居民都收走。你若是要惩戒什么,伸手击打它,它便蒙羞毁灭。你若是要愚弄我,我岂不是倒在地上吗?” “圣哉!天启者!圣哉!月之痕!”圣灵整齐发声,仿佛大水从天上倾倒,盘旋在天上的圣灵从天上飞下来,宛若流星雨璀璨。 “我说,你们都治愈了!平安!” 圣灵飞过城市,城市便亮起来,驱散了瘟疫。喜乐和平安重归于这城。 飞在地上的圣灵重归于天,就是裂开的天。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异像。 “愿你的神座高高在上。”最后的结束语不无恶意。 事实证明,神明就算把恶魔大人当成玩具也是相当宠爱的,凡是天问求的没有一样不允诺的。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恶魔仿佛听到一个声音。 “不。” “你的选择。”天正在缓缓愈合,圣灵仿佛洪流回到天上。 “生,或者死。”恶魔淡笑着仰起头,欣赏这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