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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天堂门扉

    “啾~啾啾。”

    这是比居鸟独有的鸣叫,哀婉又凄凉,在幻世大陆秋天的拂晓响起,又在日出时偃旗息鼓。这种鸟儿只在这短短的片刻吟哦凄楚,然后在日光下高傲得不屑言语,展开华丽的羽翼沐浴最圣洁的光芒,接受瞻仰。

    拂晓时分的幻世还有些暗,隐隐约约只能看见事物的轮廓,似乎专门给比居鸟做一些掩饰,掩盖它们华丽外衣下的脆弱。

    嗯哼,这里有一只可怜的比居鸟被发现了。

    “你看起来状态不佳。”路易披着一尘不染的斗篷站在缓流小溪岸边的木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清澈泉水里漂浮着的人影。

    红色的短裳,像血一样鲜红又厚重的颜色,散在清澈的溪流里有些恐怖。露出两截苍白的手臂随着水流在无规律地晃动,修长又同样苍白的双腿大半已经沉在幽暗的水里。头发被溪水调皮地浸润了一遍又一遍,面色比雪张还苍白,曾经总是带着樱粉颜色的双唇微微发出病态的青紫。双眼空洞得吓人,仿佛已经是死尸一具。如果不是上唇沾染的水珠还在随着鼻息颤抖,恐怕都要被当成尸体处理了吧。

    诡异的凋零美感在黑暗中悄悄绽放。

    似乎听到声音,水里的人做出了些许反应,半开半合的眼皮上下跳动了一下,瞳孔稍微恢复了一点焦距,看向站在自己头顶的路易。不知道是因为秋天泉水的冰冷还是因为看清了路易的身影,轻微的颤抖带动平缓的溪水荡出层层涟漪。

    “真是难看啊,你这狼狈的样子。”路易皱皱眉头,想不通那个永远骄傲的学生也有这样软弱一面。

    “呐,”天问晃晃脑袋,吐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似乎因为喉咙梗塞,声音有点模糊。“就算这个角度还是看不清导师的脸呢,真是遗憾。”

    沉默。路易没有回答,只是冷眼看着天问试图扯出笑容最终以失败告终的面容。良久,路易才继续发出雌雄莫辨的声音:“你很难过。”

    “呃,”天问再次哽了一下,顽皮的溪水顺势漫过他的红色短裳。“是啊。你都知道的吧。”

    现在是约徳大教堂事件刚刚结束的第二天拂晓,昨天从约徳大教堂离开的时候已经难辨昼夜了,天问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伊丽莎小姐关于回摩丝庄园的邀请,而是来到路易导师还未完工的新庄园来。

    他还记得昨晚敲开新庄园大门时路易导师错愕的情绪。

    “昨天……死了很多人呢。”天问闭上眼睛,任溪水淹没自己的脸颊然后褪去。“好多人。”

    似乎听到陌生的人声,比居鸟从树丛里展翼飞走了,扑腾着羽翼飞向天空,在原地留下今天最后一声啼鸣。“啾。”

    “我知道。”路易当然知道,隐藏在天问身边的幽魂时时刻刻都把重要的信息传递回来。

    “上万的降临者就死在我脚下,更多的武士和牧师也都死在我脚下,冥火教的祭司也一样死在那里。”天问的声音如同梦呓般飘渺虚幻,“约徳大教堂的门是我推开的,然后他们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进到死里,再也没出来。”

    “那又如何?你后悔了吗?”路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但天问知道导师在关心自己。

    “后悔?一点儿也不。”天问摇摇头否定了,冰凉的秋季溪水在拂晓十分更是冰到骨子里,一不小心就滑进天问的口腔,被吞咽下去。喉结在雪白纤细的脖颈上下滑动,似乎什么情绪不吐不快,“你知道的,我屠过城。数以万计的无辜人,妖族的,人族的,矮人族的;有男人,有女人;老人不放过,小孩也不能幸免……全都死掉了。我听到他们死前的哀嚎痛哭,也不曾回心转意。”

    路易发现这世上还有不少自己还没有涉足的领域,比如说如何安慰别人。

    “我说,要他们死,他们就没有权利拒绝死亡。如果说,我坚信自己的选择正确,那,放弃的选项是不是错误?但如果选择真的正确,那我现在凭什么依然感觉……抱歉,我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感受。”天问撇过脸去,试图遮掩自己的脆弱。卸下那些高贵从容,淡然俊逸,天问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就算是经历无数岁月的存在也未必能够领悟的境界,天问又怎么能真正做到呢?“有人说,享受杀戮,享受暴力本身的畅快淋漓。我办不到。”

    天问还记得将近十年前那个狼人的回答,不足十岁的他追猎着被称为凶残野兽的狼人酋长。那个走投无路的狼人在死前就是这样回答楚忆轩的。“……享受杀戮,享受暴力本身的畅快淋漓。以强者的姿态,生杀予夺的主宰权力,这不正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最后那个狼人被年幼的楚忆轩生生洞穿了心脏。

    “我在地狱等着你。胆敢取我性命的人类,我在地狱看你坐上世界的王座,然后跌入地狱!”这是狼人死前的狂野祝福和诅咒。

    “我真的办不到。真失败,我可是恶魔哎!”天问结束糟糕的回忆,晃动的脑袋被冰冷的泉水浸泡,似乎能冷静不少。“力量只是用以凌驾其他同等高贵的生命,那我们在‘神’面前软弱无能却耀武扬威不是也可笑至极吗?”

    “近十万人啊,大约十万的生命被我杀死。独一无二的,未来也不会再被重复的智慧生命被我生生扼杀了呀!”天问痛苦地闭上眼睛,他还能联想到八年前的变故,“我看见他们在我面前放声诅咒,他们的血渗透了大地向我放声诅咒,他们拉扯我,要把我拉入地狱。我想,我是最失败的恶魔了吧,还有哪个恶魔比我更窝囊呢?”

    天问一边说着,一边从水里举起苍白的双臂,****的红色短裳袖子无力地耷拉在两边,不疾不徐地流淌着溪水的冰冷。水珠从指尖滑落,滴答滴答落在水里,落在天问的脸颊上。就像鲜血。“约徳大教堂里流的血,冥火祭师的血,新教武士的血,大主教的血,人族二王子的血,圣骑士的血,新教牧师和大主教的血。还有临江城、固疆城……还有些城市我已经记不清名字,罪人和无辜人,他们的血混合在一起。粘稠、厚重、guntang……”

    “就像这样?”路易导师再次张口说话时,天问眼前的景象已经扭曲——鲜血,满是鲜血,手上冰凉的泉水变成炙手猩红的鲜血,浸泡自己身体的溪水变成浓稠的鲜血,覆盖自己眼球的是鲜血,天空中半玄月也是鲜血!

    天问看见岸边的树林里飞起数不清的黑色鸟儿,扑腾翅膀沉默着飞向看不清的远方。身体被凝滞不动的血河包裹,浑身都是刺眼的血。

    他看见岸边黑色的泥土里有人影爬起来,破土而出的、摇摇晃晃的人影,然后是成片成片的、数不清的人影。他们就像亡灵,数不清的亡灵。从河岸边挣扎着起来,从满是鲜血的河底卷着泥沙爬起来,他们呢喃着满是恶意的诅咒,围聚过来。天问辨不清他们的脸,却听见他们的诅咒,满是恶意和怨念。

    “嘀嗒嘀嗒”鲜血淋漓的世界。

    “就像这样。”天问反应比路易导师想象中要平淡得多,“全都是我杀掉的人,被我驱逐进死里,再也不会思考,再也不会呼吸的人,全都死掉。不论别人如何呼喊他们的名字,不论是否有人为他们的死亡哀哭,他们已经进到死里,再也不转脸回来。”

    “拉扯我的头发,让我喘不过气。拉扯我的脚踝,要我也留在死里。”

    “生命,只有一次。”天问看着从血河底站起来的亡灵,满是鲜血,狰狞可怕。“谁也无权剥夺别人的生命,就算是强者也不行。”

    “所有人同等卑微,不论是巨龙还是地精,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没有谁比谁高贵。在生命面前,谁都没有足以放下敬畏之心的权力。”天问自顾自的喃喃自语,眨眨眼睛,试图驱赶覆盖在眼球上的鲜血薄膜。

    “不要忘记你的信仰,小子。”路易总算整理出可以安慰学生的语言了。“你是我的骄傲。”

    天问诧异地看向自己名义上的导师,又看看自己左手上一紫一蓝的两枚戒指。“谢谢你,路易导师。”

    天问已经记不清自己昨天是如何踏着遗世独立的步伐迈过鲜血铺成的残忍地毯,如何站在破碎的彩绘穹顶下沐浴暴雨目送英灵散成光斑回归,又是如何打发碰巧路过的那个什么薇薇安交给圣骑士……

    喔,那些圣骑士……回到教廷了吗?

    “起来吧,别浸寒了。”路易导师叹口气,撤销了鲜血的幻境。召唤出一位吸血鬼优雅地单膝下跪向清泉里的天问伸出手。

    浸寒,这是幻世里的说法,类似感染风寒差不多吧。

    天问无力地伸出苍白的手,吸血鬼毫不费力地将这个年轻的亡灵法师抱上岸,一抖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面毛茸茸的毯子给天问披上。

    “谢谢。”天问很有礼貌地表示感谢,只是现在惨白的脸色比吸血鬼更吸血鬼。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抱歉,在下先行告退了。”吸血鬼言毕便隐匿进虚空,消失不见了。

    “回屋里吧。”路易导师带头先往回走了,天边隐约露出了太阳的半边红色,充满活力的红色。

    真是对不起,打扰那只比居鸟了呢!

    天问淡笑着跟上路易导师的脚步,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在微冷的秋季晨风里紧紧身上的毯子。

    “当初可是你说喜欢庄园的,哼,真不知道庄园有什么好的。”就在天问侧脸观赏道路两排别出心裁的蓝紫相间的花丛时,路易冷不丁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才动用精神力木门。

    天问不由得一愣,傻傻地看着路易导师挥手点燃壁炉的背影:“庄园,有你呀。”

    红色的短裳被换下,天问穿上一身白色的暖袄懒懒地窝在壁炉前的毛绒沙发上发呆,路易就点着水晶灯在一旁翻阅深奥的古籍。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直到外面的太阳在不知不觉间明媚起来,秋露被悄悄蒸发干净。

    “……薇薇安吗?那个女孩就是上次刺杀我的那个。口口声声说不放过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以为她是赏金猎人呢!”

    “她……好像还不错,要娶来结婚吗?”路易导师的冷笑话总有自己的风格。

    “才不是这样想的呢!”天问羞恼地瞪了自己的导师一眼,“我交待圣骑士推荐她去做光明教廷的圣女的。”

    听到天问这么说,路易却停了一下,虽然看不出路易看书时遮盖兜帽以后还有什么区别,但天问确实能够感觉到路易顿了一下。

    “怎么了吗?”天问偏过头,修长白皙的双腿从蜷缩的毯子里伸出来,双脚踩在布满朝阳的棕色地毯上。

    “不,没什么。你的小天使来了。”路易合上书本,拍拍斗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来。“准备跟我出门一趟。”

    “哈?”天问一时没反应过来。

    “军团长大人。”门外传来仙音的声音。好吧,小天使。

    “您好,亡灵法师阁下。”仙音从门外露出头来,是那位吸血鬼给她开的门,就站在她身后。

    路易点点头算是回应。

    “什么事,我的大长老?”天问又尴尬地微微缩回双腿,虽然月之痕曾经挤在一张床上同眠过,但总感觉还是有的怪怪的。

    “呃……安德烈冕下……”

    “我正准备带他去。准备一下,天问,我们马上去光明教廷。”路易导师的声音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更显得幽冷,不可亲近。

    “好吧,到底什么事呢?”天问打开系统背包,瞬间换上自己的法师袍和神秘斗篷,月影权杖却被丢在背包的角落,即使它昨天刚刚经过自行升级。

    “安德烈教皇说想见你一面。”仙音一脸纠结地说出这番话。

    “他快回归光明神的怀抱了。”路易冷冷地说道,仿佛那个快死的人不是他的弟弟。旋即用只有天问能听到是声音咬牙切齿,“那个家伙!”

    “真是……让人不放心呀!”天问摇摇头,拉上兜帽。“大长老,一起走吧。”

    仙音看看难以亲近的路易,又看看自家的恶魔大人,随即站到天问身边。

    也不见路易有什么动作,三人脚下出现一个巨大的传送阵,还不待天问认清纹路眼前的场景已然变换。

    华美却朴素的宫殿,充满圣洁的气息。这是光明教廷总部。

    天问看见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躺在四角床帐里,柔软的天鹅绒被掖着他微弱起伏是胸口。几个圣骑士打扮,或牧师打扮,或苦修士打扮的人围绕在床帐一边,尽力施展圣光治愈法术延续老人的渐渐薄弱的生命气息。

    “你来了,天问冕下。”安德烈的声音,天问还是认识的,只不过现在他的声音要苍老得多。“请到这里来。”

    似乎感知到天问的到来,安德烈回光返照一般精神了不少,睁开闪烁圣光的眸子。

    “真是难看啊,你这狼狈的样子。”天问走到床沿的另一边,背对着窗口俯视床上的安德烈。没想到一小时前路易对自己讲的开场白这么快就从自己嘴里吐出来。

    “有什么办法呢?”安德烈摆摆手示意床沿前对着天问一脸怒色的神职人员们稍安勿躁,“我感觉我已经不行了。”

    “所以呢?你叫我来想说什么呢?”天问摊摊手,冷眼看着安德烈这个可怜的老头。

    安德烈沉默了半晌或许没想到天问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怎么说两人也算朋友吧。“我们算是朋友吧?”

    “不,我想你的认知有些错误。”天问冷笑着回答,“我的共犯。”

    “好吧,你是对的。”安德烈闭上眼睛,似乎这样说话都让他有点疲累。“时间不多了。我长话短说吧,你说——你说我还能进天堂吗?”

    “你难道不知晓吗?”天问继续冷笑,残忍的冷笑。

    “我……我想听你亲口说。”安德烈嗫嚅着出口,眸子里的圣光黯淡了不少。

    天问在兜帽下皱皱眉头,侧身坐到洁白的床沿上,俯身双臂撑在安德烈两侧,身体压抑了安德烈眼睛里的世界,一片阴影:“你还在奢望什么啊!奢望进天堂?还是奢求神明宽恕?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在干什么!”旁边的圣骑士团长终于是忍不住怒喝出声,他简直想出手教训这个粗鲁无礼的亡灵法师。

    “你不仅不能进天堂,还要下到地狱里,就在你死后……”天问完全无视圣骑士团长的怒喝,自顾自的进行恶魔的诅咒。

    “够了!亡灵法师!”圣骑士团长大声打断天问的话语,“停止你的胡言乱语!”

    “不,让他说。”安德烈疲惫地摆摆手,即使天问的话让他脸色愈加苍白。

    “呵,问题在于你的忏悔祈祷似乎诚意不足。你觉得你有资格面对死亡了吗?嗯?就凭你现在的姿态?像一个普通的老头一样众子环绕,安眠于此?”天问相信安德烈现在一定看得见自己兜帽下的脸,“你真的准备好了吗,与世长辞?”

    “天问,你听我说。”安德烈喘口气,似乎虚弱得难以维持下去。“我不行了,我再也不能苟延残喘下去了,我的神明时刻拷打着我的灵魂,责问我的罪行。天问啊,我求你看顾圣光的子民,看在信仰的份上。”

    “闭嘴!谁允许你死了?我?还是你的神?”天问勃然大怒,似乎被安德烈激怒了。“甩下一切,若无其事地躲到死亡里去?谁教你这么干的?让我照顾你的烂摊子,你想得倒美!我告诉你,你胆敢这么做,我马上把这个光明教廷变成亡灵天灾!”

    “别这样说,算我求你了。”安德烈撇过头,不敢看天问的眼睛,并且适时阻止一边的神职人员轻举妄动。“你看,我放下脸面来求你了,我实在忍不住这煎熬了,求你放过我吧。”

    “休想!”天问立起身,抬起下巴俯视哀求自己的安德烈,“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自私的话,我想我可以走了。想必你还有事要忙,不打扰了。哼!”

    “等等,天问。”安德烈在神职人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直接坐了起来,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天问。“那能不能……”

    “没门!老东西!”天问气急败坏地甩开衣袖,“我警告你,如果我听到你哪天死在光明圣山,我就把光明圣山做成我的亡灵固有结界!把你做成食尸鬼!啃食尸体,就是扑到在迪芬斯街道两旁的尸体!”

    “亡灵法师!”旁边的圣骑士团长终于是忍不了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侮辱光明教廷的亡灵法师了,手上凝聚出磅礴的圣光。

    眼看就要动手,路易只是站在后面收敛自己的存在感既不关心安德烈的死活,也不插手即将爆发的战斗。而这时仙音一个闪身把天问护在身后。

    “闪开!见习天使!你这是在帮助异端吗?”圣骑士团长低声怒吼。

    “不,我这是在帮助恶魔。”仙音脸色不变,淡淡地回应圣骑士团长的质问。

    “退下吧。”安德烈颓废地坐在床沿,他知晓自己的情况。死亡?那种事情,如果自己不想死绝不可能生病、衰老!

    “冕下,你……”圣骑士欲言又止。

    “别说了,不要试图威胁一个恶魔。”安德烈摆摆手,不希望看到耿直的圣骑士团长自取其辱,即使安德烈知道天问在力量上确实不如这位圣骑士。

    “顺便一提,我托圣骑士带回来一个叫薇薇安的女孩。”天问拍拍身前的天使,示意仙音不用紧张。“或许你们可以参考一下作为圣女的候补人选。”

    “好了,别再想了。与其纠结这个逃避的方法,不如多拿点时间想想怎么放牧你的羊羔,牧羊人!”天问摆摆手,走到路易导师身边,“不要试图躲到死里,我是恶魔,我也是亡灵法师。”

    “你知道吗?天堂的门扉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得见……”恶魔大人在路易导师身边站定,两人脚下亮起传送阵的光芒。

    “地狱。”安德烈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