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被埋葬的过去（2）
当天夜里轩离就使人来提亲了。 两个人早在小的时候就已订下了婚约，现在所谓的提亲，不过是用来提醒那几个把水枫舞当成心头rou的老家伙：小舞及笄了，可以嫁人了，这婚约该履行了。 所以，当轩离走进梦华阁的时候，几位老家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即使面前堆满了他们喜欢的东西，也无法改变那拉的老长的脸。 “那个，贤侄啊。”最先开口的是年纪最大的大长老，他捋捋老长的胡子，笑容有点儿尴尬：“小舞才刚过及笄礼，你这也太心急了吧？” 轩离丝毫没有脸红的回答：“大长老，其实小侄老早就想把小舞娶回家去了，能挨到她过了及笄礼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长老一噎，瞪大了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二长老，唯一的女性长老，水枫舞口里的嬷嬷慈祥的笑了笑：“难得你们两个孩子有情义，我们自是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她说着，权当没看见另几位长老的眼色。“不过呢，小舞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身份也比较特殊，你能确定一定能让她幸福吗？要知道，她要是受了一点点委屈，我们几个老家伙可不答应！” 大长老几人连连点头，长得干瘪瘪的三长老冷笑着说：“二姐，你也不用问他了，他肯定给不了小舞幸福。最起码，人家在来提亲之前，都已经定下要娶江家那丫头了。” 轩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还是小看了这几个老怪物，没想到他们平日里不问世事，却对千里之外的自己一点点的小事都了如指掌。 二长老的脸色很难看：“哼，如果是这样，那就请轩离公子回去吧。我们家小舞还没沦落到要跟别的女人分一个丈夫的地步，你这次来不是带了那姓江的丫头了吗，看样子是来示威来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们家丫头会欺负你那宝贝表妹，喜欢我们小舞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 “就是就是，二姐此言有理。”四长老就是个好好先生，一听二长老这话连忙接口，圆圆的鼻头一耸一耸的：“我看颜羽那小子不错嘛，身份也够得上，最重要的是跟我们小舞青梅竹马，感情可不比他们表兄妹的差吧？” 轩离几乎被这几个老家伙气死，好几次想发言都被他们抢先截断了，摆明了不肯让他解释。他娶江笙朵的用意这几个老家伙不可能不明白，却逮到了这个由头来胡搅蛮缠，想搅黄了这桩婚事。 “几位长老！”轩离加重了语气，很没有礼貌的打断了几位长老的话。“娶笙朵为的是什么几位心知肚明，又何必在这上头较真呢？我保证一定对小舞好，让她做我的正妻，难道几位信不过吗？” “我呸！”一向温和的二长老忽然暴怒的跳起来，指着轩离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正妻？去你妈的正妻！我们如珍似宝养大的孩子，你想娶了去让一帮女人作践？做你的春秋大梦！老娘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你要娶小舞，可以！一辈子就她一个，不许纳妾不许沾花惹草，事事顺着她不许惹她不开心。你能做到这些，我就答应你们的婚事。” 轩离默然，他固然是喜欢水枫舞的，也希望能跟她一起过一辈子，可是不娶笙朵就无法得到舅舅的支持，就无法实现长久以来的梦想。况且，不娶笙朵，光是母亲那边就过不去。 大长老做起了和事佬，叫三长老四长老把二长老扶回座位上，眯着一双好像永远睡不够的眼：“轩离啊，我知道你为难，可是我们也是没办法。隐域规矩，男不得纳妾，女不为二妻，平常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是我们小舞。你看，咱们都有难处，得互相体谅不是？” 四长老再次附和：“是啊是啊，多为别人想想嘛！你看，你娶了江家丫头，她自有你娘和你舅舅帮衬着。我们小舞要是嫁过去了，可就是举目无亲啊，被欺负了我们都没办法啊！” 轩离深呼吸，竭力的告诫自己，这几个老家伙是在打感情牌，目的就是要弄黄了婚事，千万不要被他们说服了：“长老放心，我自会照顾好小舞。要不然，先把婚事缓上几年，待我把笙朵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娶小舞过门，而且只她一人，如何？” 四位长老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还是由二长老出言：“唉，我们也不是故意要阻止你们在一起，大哥也说了，咱们都有难处。就这样吧，婚事缓上一缓，咱们再细细商讨。” 紧接着她又话锋一转：“而且啊，两个月前你为了与江家丫头议亲，使了人来告诉我们小舞在你那里。她可是偷偷跑去看你的，你可倒好，为了别的女人出卖她，你说，我要是把这事儿告诉她，她会怎么办？” 轩离摸摸鼻子，无奈的苦笑。没有办法，在人家的地盘上，形势不由自己啊！ 水枫舞躲在梦华阁里间的小房间里，紧挨着几人谈话的花厅。隔壁的说话声清清楚楚的传过来，当轩离对二长老那番只娶她一人的话沉默时，她就已经完全的木了，呆呆的坐在里面机械的听着外面的争论声，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 她之前去过轩离哥哥家里一次，就在及笄礼举行时的前两个月。他的母亲很美丽，待人处世也很客气有礼，但是对她却有着隐隐的敌意。 轩离哥哥陪着她游玩了好几天，两个人的足迹几乎踏遍了方圆百里的每一寸土地。她一直以为轩离哥哥是喜欢她的，而且他对自己发誓，说这一辈子就爱自己一个人的。 她当时真的以为，这就是永恒了。 然后，自己偷偷外出的事情被长老发现，派了人来寻。离别的前一夜里轩离哥哥还曾经信誓旦旦的说，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去参加她的及笄礼，去向长老们提亲。 却原来，是他派人去通知长老们的吗？ 却原来，出卖她的感情，逼着她离开，就是为了腾出地方与别人议亲吗？ 她呆呆的坐着，手里下意识的翻转着一个小小的盒子。盒子制作的极为精美，是用极品的沉香木制成，上面有着极为精湛的雕花，是一株形态诡异却美丽的植物，上面的花蕾全是由各色宝石镶嵌而成。但看这盒子就可以猜测到里面的东西是何等的价值不菲。 盒子上挂着一把小巧的黄金锁，在烛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这是颜羽托人带给她的礼物。 “御主说了，您要是心里头难过的话，就把他送的礼物打开，在决定到底要怎么做。”送东西的那人长得高高瘦瘦，像根竹竿，是颜羽在外面的贴身心腹，好象是叫什么殊然的。 心里难过就打开它，羽哥哥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了吗？ 手指捏起挂在脖子上的小钥匙，水枫舞沉默着，小心翼翼的开了黄金锁。 盒子打开了，出乎意料的，这样精致华丽的盒子里就只有一个小巧的瓷瓶，下面垫着一张字条。 水枫舞呆呆的看着，拿出瓷瓶，打开了下面的纸条。 “小舞，受伤了吧？早就告诉你小心轩离，你就是不听。你身上有着妖花，这是多招人的东西你自己可能不清楚，轩离究竟是在意你还是在意妖花，你自己掂量着吧。 瓶子里是失魂水，服下它后就会失去记忆。如果想忘记这一切，那么羽哥哥为你安排好一切，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水枫舞握着瓷瓶，眼睛里一片茫然。 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吗？没有妖花，没有隐域，没有长老们，没有……轩离？ 纤细的手指收紧，玉白的瓷瓶被紧紧握进手心里。 然后，场景忽然又换了。 沉睡中的水枫舞好像是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原版水枫舞的经历。看着白衣如雪的女子赤着脚走过夜色中的花园，那些古怪的藤蔓类植物像是海里的八爪鱼，笨拙的用长长的藤吸附住地面慢吞吞的游走，那粗糙的藤蔓不时的扫过她光裸的脚背。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孤单、无助、寂寞。 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原版水枫舞已经变成了一个稚气的小女孩，就像她初次醒来时看到的那样，瘦巴巴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她站在一片乱葬岗子里，周围全是光秃秃的坟茔。有个一身红色劲装的美女站在她面前，漂亮的脸上扭曲着无尽的恨意。 “你很惊讶是吗？为什么我会把你带到这里来？”红衣美女笑得张狂歇斯底里。“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很得长老喜欢吗？怎么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呢？你的轩离哥哥呢？他不来救你了吗？” 水枫舞眼神呆滞，好像个没有生气的玩偶，根本就不懂别人在说些什么。 “哦，我忘了，你用了失魂水嘛，当然不知道他们是谁了。”红衣女疯狂的笑起来，“御主竟然还要我把你送走？竟然让我来接应你？哈哈，看啊，连老天都在帮我，我杀了你根本就不会有别人知道，就算御主事后知道了，最多会罚我一顿。因为我活着，我还有用处，而你死了，你就只是一具尸体，没有丝毫的用处。” 水枫舞依旧显得呆呆的。 旁观的水枫舞忽然心痛起来，这就是这具身体原主的经历吗？屡屡的遭到背叛和出卖，到最后被心怀歹意的人杀死在荒凉的乱葬岗，无人问津，凄凉收场。 而且，轩离事先是早就认识她的，那么那所谓的巧遇，那些关怀，那些温暖，全都是另有目的的吗？ 红衣女好像失了心智一般，双手紧紧的卡住水枫舞纤细的脖子，疯了般的吼着：“看你这张脸是多么的讨人厌！你那狐媚子的娘就是这样，迷惑人家的男人，夺取人家的幸福。如今你又是这样，迷惑了轩离还不够，还要来蛊惑御主大人！” 破布娃娃般的小水枫舞被她卡着，小脸憋得通红，手脚无力的挣扎着，却全然无济于事。 她就是这么死的吗？水枫舞心里一阵nongnong的悲凉。 那个打小尊贵，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就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默默地离开，没有一个亲人朋友陪在身边。她失去了记忆，对这个世界什么也不懂，就是一个白纸一样的孩子。这个孩子孤零零的死在外头，没有在这世上激起一点涟漪。 她默默地看着，除了看，她什么也做不了。属于原版水枫舞的记忆，那些被失魂水抹去的记忆慢慢的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 这一刻，她真正的变成了水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