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笑脸迎人
张妈看了在一边慢悠悠喝茶的吴氏一眼，为难的开口：“啊呀不巧，这色的倒是已经被八小姐挑走了的，老奴糊涂，忘记拿出来放一边了。” 吴氏放下茶碗，笑了笑，轻言细语：“姑娘家都是一个心思，这一匹确实是难得的精品。不过，大的总该让着小的的，仙瑶，你说是不是？” 慕仙瑶看了看吴氏又看了看张妈，从锦缎上移开了她的芊芊玉手，展开了眉头，声音轻柔：“六妹，你喜欢这莺羽黄的，我原想将这色让给你，没想到已经被八妹先选走了。” “还是jiejie最疼meimei。八妹，哼，什么时候轮到她选了？”慕笑颜不满的嘀咕着，不甘心的抚着那匹锦缎，接着她转了转眼珠，看向吴氏，“母亲，听说八妹能说话了，我去看看她。” “去看看也好。”吴氏笑着放下茶碗，点了头，“姐妹间是该多走动问候的。” “母亲，其实我觉得这木槿紫的更适合八妹，我跟她说说，没准儿她选了这色的呢。”慕笑颜又道，带着几分撒娇，“若是八妹肯选了这木槿紫的，母亲将这莺羽黄的给我好不好？” “如果玥离肯让出，那自然是好的。”吴氏依旧是笑。 “那我去了。”慕笑颜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带着自己的丫头，风风火火就往慕玥离的院子去了。 吴氏目送慕笑颜出了门去，才赞许的看了慕仙瑶一眼，“不笨，还算回神得快。” “可惜了那匹锦缎，女儿当真喜欢呢。”慕仙瑶一边叹气一边在其他锦缎中挑来挑去，“娘，你太惯着她了，女儿都吃醋了。” “傻丫头，你才是我亲生的，我怎会真心待她。我惯出她这种性子，才好指使和把握，有什么事情，才冲到我们前头。”吴氏宠溺的道，“而且，她哪一样有你出色？” 慕仙瑶这才笑了：“娘总是思虑周全的，女儿望尘莫及。不过，那锦缎到时候做成了衣服，慕笑颜穿着又要得意了。” “那锦缎，她多半是得不到的。”吴氏摇了摇头，笑容渐去，想了今日的慕玥离，“张妈你跟着去看看，我想知道慕玥离这一摔，到底摔成了什么样，这转了性儿倒跟她亲娘一样刁钻张狂了。” “是。”张妈退了出去。 “慕玥离转性儿了？不是说只是能开口说话了吗？”慕仙瑶停下了手中翻动锦缎的动作，好奇的看向吴氏，“以前她软弱好欺，被春晓压制在那个大杂院的小隔院里，现在……” “你今日不在府中有所不知，她在账房前当众剁了春晓的手指。”吴氏轻声道，“刚刚更是伶牙俐齿，好生嚣张，倒像是我怠慢了她一般。” “她竟敢如此？”慕仙瑶诧异的道，“那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她直接将这事儿捅到了我这里，我多少得有个姿态，放任丫头欺负庶女的谣言可不能传，我处理了春晓。”吴氏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次要，倒是她那眼神和态度，让我心烦，所以我便让慕笑颜去试试看，她是一时冲动，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怕了。” …… 慕玥离轻吐一口气，放下镜子，合上眼，回想着自己刚刚的笑容眼神——还没有做到很好，但她至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今日在吴氏面前的言语行为，大约已经如温言秋所说，让她对自己心存芥蒂，甚至会有警醒和打压。 但这并非全是坏处，吴氏对她有动作，总好过没有人意识到她这个八小姐的存在。 之后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咚咚咚——”刚念及此，院子外面便传来了擂鼓般的敲门声，一个尖锐的女声喊道，“开门，快点。” 来得这么快么，慕玥离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到院中开门。 “啧，八妹，看起来气色不错嘛。”门外正是六小姐慕笑颜，眯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慕玥离一番，然后推开她，带着两个丫头径直走进院子中，“少了春晓，你好似更安逸了？” 若换做以前，这样明目张胆的挑衅，慕玥离只有两种对待方式，第一，无视她；第二，杀了她。 “六jiejie说笑了，春晓不过一个丫头，有她无她无关紧要。”慕玥离挑动嘴角，露出刚刚练习过的温和微笑。 在卧床的三日，从春晓和别的丫头对话的只言片语中，她晓得六小姐慕笑颜亲娘过世，养在吴氏名下被宠着，性子最是泼辣，长期以欺负八小姐为乐。 至于慕笑颜的样貌，在督阳城的闺阁小姐中，也是拔尖的，明艳动人，明目善睐，眉间一粒朱砂痣，平添几分妩媚。 根据这些信息，推断眼前这眉间一点红少女正是将她推下山坡的六小姐慕笑颜，正是她害死了这身体的原本主人。 “谁跟你说笑了，谁有那个闲工夫，你以为你是谁啊。”慕笑颜环视了破落窄小的院子一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慕玥离的身上，“不过倒还真是能说话了。” “因祸得福。”慕玥离保持着微笑，看着慕笑颜，耳朵却微微动了动，院门之外有什么响动，似乎有人在偷听。 “你得感激我知道吗，若非我，你根本不可能开口说话。”慕笑颜大言不惭的说道。 谢你将人推下山坡，给了我这个重生的机会吗？ 慕玥离几乎忍不住要冷笑了，努力控制住，只是应道：“六jiejie说的是，若非六jiejie你，只怕玥离现在还被春晓欺压着呢。” 一边说着，一边佯装弯腰拉裙角，迅速捡起地上一块小石头，捏在手中。 “知道就好。”慕笑颜对慕玥离的态度还算满意，瞥着她，“今儿言秋表哥回府，带了云罗锦，听说你挑选了那莺羽黄的对吧？” “正是如此。”慕玥离点点头。 “那色我要了。”慕笑颜抬起下巴，理直气壮，“我替你选了木槿紫，你有意见吗？” 呵，好一个六小姐，原来今儿来是为了此事。 照理吴氏该将她选好的拿出来，这么看来，是吴氏有意挑唆让慕笑颜来的。那么门外有人不是她的错觉，是有人在看她的反应如何了。 慕玥离不再犹豫，转了转捏在手中石头，然后以指力弹出，直接打在了虚掩着的院门上。 院门一下子开了大半，门外一人“哎哟”一声，一个趔趄，踉跄着跨进了院子之中。 “诶？张妈？”慕笑颜回过头去，看到了一脸惊讶慌张的张妈，“你怎么在这里？” “老奴、老奴是来……”张妈结结巴巴。 “张妈是在偷听六jiejie说话吗？”慕玥离声音不轻不重，刚好盖过张妈的结结巴巴。 张妈是吴氏亲信，做什么事情肯定都是按照吴氏的吩咐做的，她来偷听，便是不相信或者说是变向监视着慕笑颜，那么慕笑颜会怎么想？ 虽然这么一个小举措不足以动摇什么，但在慕笑颜心中埋下一个引也好，不定什么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慕玥离要立足，要取得慕明德信任，许多行为肯定会妨碍到吴氏，按照吴氏的性子，必然会对付她，若说和吴氏和睦相处简直天方夜谭。现在的顺从伪装，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本而已。 听了慕玥离的话，慕笑颜抿紧了嘴，并没有立即开口，只是蹙着眉头盯着张妈。 “夫人担心六小姐和八小姐起争执，特地让老奴来看看。”张妈已经镇定下来，扯了一个很合适的理由，“老奴原想进来，见六小姐和八小姐并无争执，正想离开，这院门却不知怎么了。” “院门经年失修，一直关不严的。”慕玥离淡淡一句话，接着笑着道，“母亲太过担心了，玥离怎会与六jiejie起争执呢，六jiejie喜欢莺羽黄的，我拿木槿紫的便是。” “嗯，还算识相。”慕笑颜这才得意的笑了，然后带着自己的丫头趾高气昂的走了。 “老奴也先行告退。”张妈恭敬的说道。 “张妈稍等。”慕玥离唤住了张妈，语调温和的道，“请张妈帮玥离告诉母亲，今日玥离实在是被春晓气急，在母亲面前有言语行为不当之处，还望母亲不要怪罪。” 张妈表情有些惊讶，看着低着眉眼温顺无比的慕玥离，很是怀疑与方才在锦绣院中见到是是否是同一个人。 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道：“老奴会将这些话带给夫人的。” 目送张妈离开，关上院门，确定再无人偷窥之后，慕玥离闭上了眼，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很好，她能够做到。 锦绣院中，张妈将刚刚的事情包括慕玥离的话全部转述给了吴氏。 “唉，可惜了那匹锦缎。”慕仙瑶蹙眉叹息。 “小姐你国色天香，什么样的衣裙在你身上都是别人不可比拟的。”张妈说道，又看向一言不发的吴氏，“夫人，那丫头诚恳说话的样子，不像做假。” “做假与否，只是次要。”吴氏摇摇头，“不管是她出手剁掉春晓手指，还是与我的针锋相对，亦或是你所说温和谦让不争不抢，终究是转了性。” “夫人的意思是？”张妈小心问道。 “原本她就该和她那个不要脸皮的娘亲一起去见阎王，奈何命大，只是哑了。哑了，被欺压着，是比她死了还叫人痛快的，现在却想要改变了。”吴氏似在自言自语，接着语气一变，眼神如刀，“打发紫罗去盯着她。” “是。” “我倒要看看她能玩儿出什么花样，想弄个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