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诀别
冯书元回到聚精帮，便找来了雷震，此刻，管家与雷震站在他面前，他无比凝重的表情，使管家感到一阵不祥的预兆，果然，冯书元开口问雷震：中华号出海了么？ 雷震道：正在码头装货，还未出海！ 冯书元道：立刻吩咐下去，卸掉中华号上的所有货物，改换青天号出海！ 雷震不解的问：帮主是想用中华号跟日本人出海！ 冯书元道：没错，雷震，你跟管家都是我绝对信得过的人，所以，这件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已经购置了大量的炸药，你现在马上跟管家一起上船，将这批炸药安放在中华号的底仓，切记，这件是绝对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老爷！管家眼中噙满泪水，您不能这样做，日本人jian诈无比，万一他们带威少爷一起上船，那威少爷岂不也送了命！ 冯书元慎重的看着管家说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冯威是我儿子，我比你们更在意他的性命！我会尽量跟日本人周旋，用我自己替换冯威，我已经老了，可我的儿子，他还年轻，我不能让他就这样死去，但是我也绝对不会让这批军火流入到战场上，所以，我决定毁掉这一船军火，我购置了一些火药，安放在船舱最底层，日本人很难发觉，届时，我在船上做出意外失火的假象，炸掉一船军火！如果日本人找你们麻烦，你们可以把责任推给伊藤正松，检查督促不严，引起失火！我想，我们跟日本人的私下交易，他们也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来兴师问罪，所以，一定要交代延廷跟冯威，提防日本人暗地里报复！ 管家不停地抹去眼泪，老爷，你这是要跟日本人同归于尽啊！ 冯书元悠然一叹，人固有一死，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能为国家而死，我冯书元死而无憾了！ 你们尽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管家与雷震走后，冯书元疲倦面容越发显得凝重，他从旁边的抽屉中，掏出一封信，上面四个大字异常醒目：冯书元绝笔！ 佟心熬好了药，重新回到了卓延廷的房间，推开门，眼前的情形惊得她手一抖，手里的托盘与药碗怦然落地！ 卓延廷坐在床上，一只手按在床上支撑着身体，眼神迷离的看着她！ 师兄？你醒了？佟心揉了揉眼睛，才相信这不是幻觉？ 师兄！佟心快步跑到床边，伸手将他抱住！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你真的醒了？我们以为你再也不会醒了？ 卓延廷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有些虚弱，傻丫头，师兄没那么容易死的！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在当时，他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他的记忆忽然回到在昏迷前的那一瞬，他还记得，苑莫离奋不顾身的挡在他身前，他被震撼了！ 佟心离开他的怀抱，笑着抹去泪水，兴奋地说道：我去通知大家，他们知道你醒了，一定很高兴！ 没多久，卓延廷的房间就被挤得满满的，洛飞、苑莫离、卓燕、林清嫂、许崇原、曹锟、樊义都闻讯而来，卓燕暂时没有公开她与卓延廷的关系，所以，她只能暂时压下内心的激动，站在床边默默的高兴，苑莫离在他床边坐下，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虽然内心也如重生一般的喜悦，但只是微笑着表达，延廷，感谢你活过来！ 卓延廷长叹一声，我也没想到我能大难不死，这个山宗信诚实在太厉害了！莫离，答应我，下次，你不能再为我做傻事，不能为了我，不重视自己的命！ 想到哪一幕他至今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受伤的就会是她，若是她伤成那般，估计早就必死无疑了！ 卓燕在一旁说道：是啊，莫离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就算再傻，现在也都该明白了，以后可要好好对她！ 师父！莫离急忙打断她，又看了看一屋子人，难得露出一个羞涩的表情！ 林清嫂高亢的声音开口：延廷刚醒，一定饿了，我去给他做点吃的，她又向其他人招呼，你们也别都在这了，你们师傅刚醒，需要休息，都回去吧睡觉吧，明天再来！ 许崇原只好对卓延廷说：师父，您好好休息，我跟师弟们明天再来看你！卓延廷点点头，崇原，这些天你们也一定很辛苦，都回去好好休息吧！ 佟心说：嫂子我去帮你弄吃的吧！ 众人渐渐离去，屋子里只有苑莫离、洛飞，卓燕三人！ 卓延廷想起冯书元方才那反常的话，便问：我昏迷的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么，义父他们，都还好吧？师父怎么样了，他……还好么？ 苑莫离犹豫的了一下才说：佟伯已经被佟心接回去了，佟大娘在照顾他，你也知道，佟伯年纪大了，又有旧伤，那天伤得很重，虽然没有生命之危，但是一时半会，也很难痊愈！ 我去看师父，卓延廷捂着伤口就要下床，你们为什么不把师父接到武馆里，他内力全失，根本就不是山宗信诚的对手，我要亲自看看， 哎！洛飞急忙阻止他下床，佟大叔真的没什么大碍了，你才刚醒，重伤初愈，赶紧躺下休息！ 苑莫离急忙解释：我们当然想要把佟伯接过来照顾，可是……佟大娘不允许，怎么劝也没用，佟心就依了她，把佟伯接回嫂子的小院！ 我向你保证，佟伯真的还活着，我已经给他买了最好的内伤药，有佟心跟佟大娘照顾，你还不放心么，你刚捡回一条命，伤口才刚刚长好，大夫说你这几天必须卧床，否在再引发大出血，你就必死无疑了！ 卓燕也说道：是啊，弘儿，赶紧躺下休息，你师父那边，姑姑也会经常去探望，你这次能醒过来，已经是上天保佑了，我们还以为你活不过来了，都怪姑姑没用，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姑姑死后，怎么还有脸去见你爹啊！ 卓燕一面痛诉一面流泪！ 姑姑，我这不是没事了么，他又转向洛飞问：义父那边怎么样了，冯威找到了么？ 洛飞摇摇头，冯威到现在也没找到，我看冯帮主这几天，忧心忡忡的，听紫嫣说，雷震几乎把整个广东都找遍了，就是没找到！ 卓延廷忽然有意的看了洛飞一眼，如果他真的是杜飞云的弟子，那他真的是绮珺的哥哥，庄亲王的儿子，如今再获重生，忽然看淡了许多事，洛飞在擂台上舍身相救，他看在眼中，不是不感动！也许洛飞说得对，比起虚无缥缈的立场，眼前活生生的人才是他最应该在意的！ 卓燕抹去眼泪，又扶他躺好，为他盖好被子，满目慈爱的看着他，弘儿，你刚醒过来，别管其他人了，你这次的牢狱之灾，都是拜那个冯威所赐，你不报复他，已经仁至义尽，别再去管他了! 洛飞又问道：延廷，你刚刚醒来，这件事本来不应该现在问你，你那天跟山宗信诚比武，所用的招式的确不是少林功夫，岳泰山说你是偷学了他们太极门的功夫，我也看出来了，那的确是太极们的招式，而且还是太极门的绝学，我那天敷衍他，说你的功夫是我教的，可我看他，也没信，也怪我，那天给了他难堪，他现在到处散播谣言，说你偷学了他们派的武功，武术总会黄会长也受了伤，无人主持大局，岳泰山联合了许多掌门谴责你的劣行，你若是再不出面解释清楚，恐怕又要天下大乱了！ 卓延廷听罢，不禁恶气顿生，想到杜飞云说过的岳泰山的父亲是如何陷害于他，他更加气愤无以复加，我岂会觊觎他的武功，我的武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又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虽然他答应过杜飞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他的行踪，可是，眼前的三个人，是他绝对可以相信的人，尤其是洛飞，他一直执着的为杜飞云追查当年的真相，他有知情权！ 我用的武功的确是太极，但绝对不是他们太极门的招式，教我功夫的人，你们也许不信，但却是真的，是杜飞云，他还活着！我已经拜他为师了！ 你说什么？洛飞激动地看着他问？师父还活着？ 一面印有中华号的旗帜迎风飘扬，巨大的中华号停靠在珠江口的海湾码头，海风一阵阵吹来，掀动着波涛骇浪，冯书元与伊藤正松共同来到码头，这是聚精帮的专用商船码头，除了聚精帮的弟子，这里并没有来往的行人，伊藤正松身着便装，望向海面说道：后日就是起航之日，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冯书元道：一切都是按照伊藤队长的吩咐进行，不过我有几个要求：第一，我要在明天上船之前放掉我儿子！ 不行!伊藤正松一摆手！我说过，只要货物安全到港，我会立刻放了他！ 冯书元道：我还没说完，明天上船之前，你们放掉我儿子，我跟你们一起上船，有我作为人质，你们还不放心么？ 伊藤想想道：我答应你！ 冯书元又道：第二，我想让伊藤队长与我一起出海！ 伊藤道：不需要你要求，我定然要与你一起出海，这次的货物事关重大，你以为我会放心完全交给你们么？ 第三：为了这件事情不被宣扬出去，我不能带任何一个帮中弟子，包括船上的所有水手，都要换上伊藤队长的人，而且为保证返航的顺利，我需要充足的人手与火力！ 伊藤点点头：我都会办妥！ 冯书元面向大海：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伊藤点点头！离开码头之际，他回头看了看看那面旗帜，冷笑道：我不喜欢中华号这个名字！ 冯书元道：等返航之后，我就将此船更名为：大和号！ 伊藤正松走后，管家与雷震从船舱走出来，来到冯书元身边，冯书元对他们说道：伊藤正松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后天一早，你们跟我一起到这来，把冯威接回去！还有，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拿到两广总督的通关文书，我怀疑朝廷里定然有日本人的汉jian，你们一定要留意这件事，把这个卖国贼抓出来！ 管家忍不住落泪：老爷，你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吧，我跟了你一辈子，到死也不想与你分开！ 冯书元摆摆手，你要留下来帮我照顾冯威跟紫嫣，只有把他们交给你我才放心，尚德，你跟了我一辈子，尽管我当年没有照顾好尚梅，你也从来没有怪过我，你是我这辈子唯一可以托付的人了，若是你也走了，他们兄妹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一直保持沉默的雷震不禁问道：帮主，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要不，您想在那里动手，我带小船过去接应，中华号有逃生通道，您何苦以命相搏！ 雷震，你应该知道，要炸掉一艘船，尤其是中华号这样的巨轮，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成功的，你跟船多年，还不明白这个道理么，我要的不是损毁，是消灭！ 冯书元仰天长叹：身为中华儿女，在国土饱受欺凌之际，不能施以援手已是无能，我又岂能助纣为虐，这批军火数目极其庞大，若是流入战场上，不知又要害死我多少将士的生命，用我一个人的力量毁去，有何不值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啊！ 两日后清晨，万籁俱寂，天蒙蒙亮，破晓的晨光慢慢唤醒沉睡的生灵，白皑皑的雾色把一切渲染得朦胧而迷幻，晨雾之中，卓延廷不顾苑莫离的阻拦，离开了病床，带领着飞云武馆所有弟子进行晨练，再次唤醒青春的激情，将一腔热情投入到对武学的不懈追求之中，阔步奔跑在风中！ 他没有听从大家的吩咐，卧床休息，经历山宗信诚这一次的失利，他才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他如今的成就还远远不够，他要继续壮大，增强实力，将失去的颜面找回来！只是大病初愈的身体，还十分虚弱，马扎尔医生说，像他这种能够醒过来，还能像以前一样正常生活，还能继续习武练功的人，他还是唯一的一个，他创造了一个奇迹！ 他身后的弟子们，每个人都精神抖擞着，响亮的呐喊冲破天际…… 珠江口，中华号的旗帜仍旧飘荡在海风之中，冯书元驱车来到码头，伊藤正松早已守在码头，身后站立着他的五百名便装的士兵，他本人也是一身便装，那jian诈的眼神包裹在一身中国人的长袍之中，显得极不相称，五百人是冯书元要的数字，虽然伊藤正松质疑过人数略多，但是冯书元以货物贵重，防止海盗的借口搪塞了，他不只要毁灭一船的军火，更要不失时机的消灭这些侵略者！有这五百日本人给他陪葬，他死的不冤了！ 不久，冯威被几个便衣日兵带到冯书元的面前，冯书元看着冯威，一时间内心五味陈杂，他们父子刚刚相认，如今却要永别！ 冯威一见他激动的问：你是不是答应日本人什么了？你究竟答应他们什么了？ 儿子，冯书元把手放在他的肩膀，叫我一声爹吧，我想听你这样叫我！ 冯威双膝跪地，悲切的喊道：爹！我对不起你！你都是为了我才牺牲自己的原则，我不配做你的儿子！ 管家与雷震快步走过来，将冯威扶起，威少爷，你还好吧？他们没虐待你吧？管家的眼睛已经红肿！ 冯书元又说道：儿子，你要记住，从今以后，要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不准在胡作非为，我冯书元的儿子，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要行的正，坐得端，我不求你能够有什么成就，只是希望你能在这乱世中挺起胸膛做人，尤其切记，到任何时候，都不能出卖自己国家的利益！不要像爹这样，进退两难！ 从今以后，一切都听舅舅的安排，不要轻信别人的挑唆，雷震跟你舅舅是你绝对可以信任的人，不要轻信你二叔，一定要堤防他！巨大的海风不时的吞没着冯书元的声音，你要记住，我们欠弘儿的太多，你以后要尽一切力量弥补他！ 冯威意识到一丝怪异的气氛，他看了看管家，又看了看父亲，总觉得他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 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爹，你告诉我…… 远处传来伊藤正松的声音：书元君，你们父子俩还是回头再聊吧，咱们要抓紧时间！ 冯书元再看一眼冯威，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叹着气转身向中华号走去！ 冯威久久的愣在原地，一时间陷入怔忡，看着冯书元萧瑟的背影，心中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再看管家，一直流泪！ 冯书元上了甲板，踏板被缓缓收起，中华号开始预热起航！ 冯书元站在甲板上，冲冯威微笑着挥挥手！朝霞的光晕渡在他的身上，如同即将飞升的金佛！ 冯威忽然如梦初醒般向远去的中华号跑去，爹，你不要走……爹！ 管家与雷震双双跪地，管家低声的缀泣道：帮主，你一路好走！我下辈子还伺候你！ 冯威还在疯狂的嘶喊，爹，你回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冯威已经冲到码头的边缘，雷震大步走到他身后，阻止他向海边冲去，冯威倾力的挣扎，雷震无奈，只好一拳将他打晕，然后将他扛起！ 海港远处的角楼里，竹冶清衡与竹冶泽康正在用望远镜眺望这里，竹冶清衡满意的点点头，泽康，你干得不错！ 泽康低眉顺目用日语回道：泽康永远为将军效力，虽死犹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