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绝爱(一）
卓延廷暂时没有过问招收弟子的事情，驾着马车带着绮珺，一路穿过崇山峻岭，去往三元里教堂！一路上，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启齿，绮珺贵为大家闺秀，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他的身世！ 绮珺坐在副驾上，扫视着两旁茂密的植被，看着越来越荒芜的深山，不解的看着他，发出质疑：你可不可以不卖关子，告诉我到底要去哪里，要去见什么人，我也好有一个心理准备，是你的长辈么，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见面，我第一次见人家，是不是该准备些礼物才好？ 卓延廷听完她一连串的唠叨，放慢了车速，说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真的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清清，我问你一句，你真的不在乎我的出身么？ 绮珺狡黠一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在乎，可是她说完又隐约感到一丝不安，只要他不是革命党，是什么她都能接受，只是为什么会这么不安呢？ 吁！卓延廷停了马车，其实到三元里教堂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不准备赶车过去，下了马车，将马车拴在树干上，才拉着她向前步行而去，一面走一面说：清清，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出身，不是我们不够亲近，而恰恰因为我太在乎你，才害怕你会因此嫌弃我，但是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相反我很骄傲，但是我们现在，既然打算在一起，就应该坦诚，你有选择的权利，我尊重你的选择！ 卓延廷看着不远处三元里教堂已经隐约可见，卓燕正在等着他！ 绮珺突然止住脚步，不安的看着他，延廷，你就别卖关子了好不好，我都说过了，我不在乎，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拉住她的手，细细的摩挲着，然后郑重地看着她说道，我额头的这条疤，你不是问过我么，其实，我骗了你，这根本不是小时候淘气弄伤的，而是剑伤，我的真名根本就不是卓延廷，我的真名叫做：卓弘，我爹是十八年前，无锡反清组织，复兴会的头领，卓仕林，十八年前，复兴会被李瀚章围剿，我爹被李瀚章杀了，我娘也跟着殉情而去，我们在逃亡中跟姑姑走散，师叔带着我流落到广州，后来被义父收留，再之后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我今天要带你见的人，是我姑姑，我前一段时间，才找到她！ 绮珺听他说完无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你在说什么呢，说书么？别骗人了，我们走吧，这里阴森森的，我不喜欢！ 清清！卓延廷知道她听了一定会接受不了！ 绮珺不停地摇着头，还是不肯相信，总觉得这一切不是真的，看着他，脸色阴下来，卓延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告诉我你在讲故事，这些都不是真的！ 是真的！他有些怅然，有些失望，他一直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她真的不在意！ 你若接受不了，我完全理解！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看着她越来越不安的表情，他的心越来越难受！ 绮珺觉得老天爷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原本她怀疑过他会是革命党，却没想到，他真的是？她本就做好准备，哪怕他是屠夫乞丐的儿子，她都不在乎，可为什么偏偏是反清的乱党，这个事实，如同晴天霹雳，彻底劈碎她的梦想！ 卓延廷继续说：上次刺杀李瀚章的人，就是我，因为我要报杀父之仇！ 绮珺忽然缓缓低下头，从身上的锦袋中，拿出一条长辫，可能是便于携带，辫子被修短了许多，这条辫子真的是你的？上次引起满城风雨的刺客，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绮珺将辫子甩给他，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就算你出身再差再卑劣，我也不会在乎，可是为什么你是乱党？ 出身是我不能选择的，你若在意，我说了，我完全理解！ 等一下，这是我的辫子？怎么在你手里，他记得这条辫子被李瀚章斩断，当时应该就落在案发现场了？ 弘儿？忽然，另一道声音传过来，卓延廷转过身，卓燕出现在他身后，她在教堂里听到外面隐约传来吵闹声，便出来看看，结果却看到他们！ 姑姑！卓延廷喊得有气无力，他不知道这场见面还有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忽然，卓燕注意到他身后的女子，愕然一声：绮珺格格！ 绮珺格格！四个字猛地传进他的脑海中！卓延廷急忙转身，除了清清，在场没有第四人！ 绮珺身份被揭穿，立刻做出警惕的表情，格格？卓延廷看到卓燕目光几欲喷火，杀气顿现，错愕的看着绮珺！ 绮珺向后连退两部，谨慎的问：你是谁，你怎么认得我？ 哼，卓燕冷哼，我当然认得你，没想到两次你都死不了，你可真是命大，不过今天，你必须把命留下！ 卓燕闪电般手里多了一把枪，枪口对准绮珺…… 卓延廷大骇，急忙拦在两人中间，姑姑，是不是有误会，她是清清，不是绮珺格格！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你跟她什么关系？卓燕冷喝一声！ 我……带她来见你，是因为我想娶她，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想得到您的认可！ 什么？你要娶她？你怎么认识她的？你知道她是谁么？她是庄亲王的女儿你知道么？她杀害了多少兴中会的兄弟你知道么？ 兴中会？卓延廷嘴巴半张，姑姑，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兴中会的人？ 绮珺忽然想到在清远遭到刺杀那晚，那个刺客虽然蒙着脸，但是声音与身材，就是她眼前的人，你是兴中会乱党，这么说，你跟苑莫离是一起的，他又看向卓延廷，怪不得他跟苑莫离会相识，原来他们的媒人是他的姑姑！ 卓延廷不知所措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一时间陷入了无尽的茫然，一夕之间，他喜欢的人变成了绮珺格格，而他的姑姑居然是兴中会的人，而他，居然全不知情，她姑姑会加入兴中会，他没有太多惊讶，她一直的意愿，都是反清！ 可是绮珺的身份，才是他不能接受的，庄亲王的女儿？真是讽刺，他一生都在憎恨朝廷，却爱上一个格格，她是格格，那一切就说得通了，怪不得，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总是天不怕地不怕，胆敢孤身闯聚精帮，手里还有他遗落在李瀚章面前的辫子，甚至，还一直想办法阻止他跟苑莫离来往，一切的一切，竟然是这样！ 绮珺只好承认道：没错，延廷，对不起，一直以来，我也没跟你说实话，我根本就不叫清清，我的真正身份是庄亲王的女儿绮珺格格，你第一次遇到我的那一天，实际上是我遇到了刺客，跟李瀚章他们走散，我才一路乔装，想混进广州城！那时候的我草木皆兵，不能全信任何人，才骗了你，后来是因为你对朝廷的抵触情绪，我觉得暂时也没必要跟你说实话，后来是因为我知道苑莫离也是革命党，我害怕他连累你，才一直暗中监视她，我一直要你远离她，就是因为有朝一日，朝廷一定会抓捕她，那时候你一定会被连累，虽然我一直骗了你，可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我爹一定不会接受你，你的真实身世，他只要一查，就会查到，但是，我想得很清楚，无论你是谁，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 你说什么？ 我在乎？他再次重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爹一生，以反清为己任，我作为他的儿子，即使没有继承他的遗志，也不可能娶一个格格，我爹一定会怪我，如果我们早一些坦诚，也许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或者，当初你若是说了实话，坦诚你的真实身份，我根本就不会救你！你走吧，我们……不能在一起！ 反清？绮珺无奈的看着他，眼中满是讥讽，你知不知道反清的人都是一群痴人说梦的疯子，你以为那是什么鸿鹄大志么？是自取灭亡，你没有继承你爹的遗志是正确的，你要是继承了，根本活不到今天！ 你住口，卓燕怒斥一声，臭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想走？卓燕向前一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两次都没杀掉你，算是老天爷眷顾你，今天你没那么幸运了，你已经知道我跟莫离的身份，今天必须死！深山野林，你死在这，神不知鬼不觉，连老天爷都在帮我！ 绮珺连连向后退，卓燕步步逼近，卓延廷急忙拦在绮珺面前，祈求到：姑姑，让她走吧，我相信她不会出卖你们的，她若是想动手，莫离早就被抓了，求你别杀她！ 弘儿，让开，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她是我的死敌，庄亲王马上就要南下广州，马上就要来剿灭兴中会，若是他真的插手，我们的行动更难开展了，卓燕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不过若是他唯一女儿死了，他一定会方寸大乱，现在你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要执迷不悟么！ 哼，卑鄙无耻！绮珺冷冷的评价！ 卓延廷依旧死死地护着她，姑姑，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依你，可是我求你别伤害……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别伤害她！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绝对不会泄露你的身份，如果她敢泄露你的身份，我一定会亲手杀了她！ 弘儿你为什么还执迷不悟？你太善良了，女人的话是不能信的，你也想被女人害死是不是？卓延廷还来不及多想她这句话的含义，卓燕竟然拉动枪栓，不！ 卓延廷整个身体将绮珺严严实实的挡在身后，姑姑，你若执意杀她，就先杀了我吧！ 绮珺震惊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一阵颤栗，她从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如此生死相随，他愿意跟她一起赴死，却不愿意跟她在一起，是多么讽刺，一想到他们之间几乎为零的可能性，心就如同针刺般的疼，她忽然走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随即俯身捡起地上的辫子，捂在胸口，延廷，你不用左右为难，她要杀就杀吧，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如果从今以后我们不能在一起，就算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坦然的转过身，正视着卓燕，满足一笑，此生能得此真爱，死有何惧！ 你动手吧！ 卓延廷紧紧攥着绮珺冰冷的手，忐忑不安的看着卓燕，他也在赌，赌卓燕不会真的开枪！ 卓燕挣扎了许久，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卓燕突然放下枪，失望的看着卓延廷冷冷说道，让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