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感动
听闻李瀚章遇刺，绮珺便一清早前往探望，她带着济泰赶往总督府，李瀚章正在正堂办公，绮珺与济泰被请进他的书房！ 格格！李瀚章一身官服，起身恭迎，以他的身份，并不需要行大礼，绮珺紧张的问：听说李大人遇到刺客，可有受伤？为什么不在府里休息一阵？ 李瀚章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回太师椅，微微一笑说道，小小刺客，不足为惧，多谢格格挂心，下官并无大碍，梁日新大人已经着手去缉拿刺客了！ 绮珺正色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么？ 天太黑，看不清长相，下官为官多年，总会得罪不少人，结下不少仇家，想要我命的人不在少数，不足为奇！李瀚章一片泰然！ 绮珺猜测着问：会不会是革命党？ 李瀚章肯定的摇摇头，应该不会，革命党要刺杀他，又怎么会明目张胆的拿着一把匕首来行刺，暗中给他一枪，不是更加简单致命！ 绮珺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看见一条参差不齐的辫子，这是？ 李瀚章不屑的拿起，细细端详片刻，作出解释：这是刺客留下的唯一的证据，他的辫子被我砍断，循着这个线索，或许能有所收获也说不定！ 绮珺疑惑的看着，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苑莫离、佟心、丹丹围坐在卓延廷的房间，每个人脸上挂着忧虑，佟敬肖站在窗前，忧心忡忡望着窗外，自从李瀚章遇刺的消息传来，知情人佟家父女与苑莫离个个忧心如焚！ 苑莫离率先开口分析道：我认为延廷目前应该是安全的，官兵现在并未掌握刺客的任何线索，就连官府的檄文上都没有提到关于刺客的任何特征，所以大家不必太过忧心，刺客未必就是延廷！ 佟心接口：可是，师兄到现在下落不明，他会去哪里了？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显然是没给自己准备任何后路，他一定是因为娘的指责，一气之下去报仇的！ 我真的担心，他现在是不是身无分文，又不敢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地方住，有没有东西吃，官兵正在四处捉拿刺客，要是他被抓到，一定是死罪一条！佟心红着眼睛，眼泪在眼圈打转！ 佟敬肖紧绷面容，言语不发，愁眉深锁，他心里清楚，李瀚章这个时候遭到刺杀，刺客必是卓延廷无疑，时间地点都太过吻合！ 佟心把目光移向父亲，仿佛在等待他的答案，佟敬肖只是反问：曹锟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去照顾他？佟心低声道：他吃了药，已经睡觉了！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总督府遇刺事件也渐渐转为了暗查，街上的哨岗也被撤掉！ 卓延廷在梨岛上安居半月，除了平时练练功，便是坐在河边发呆发愣，出乎意料的平静，倒是让雷震很意外！ 冯紫嫣天天上岛看他，看到的几乎都是他冷若冰山，一言不发的模样，这情形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被称作“哑巴”！ 冯书元这天来到了梨岛，在河边，他看到卓延廷坐在梨树下呆滞的看着湖面，他的头上仍旧包着绸布，愁眉深锁，一言不发，经历了这次复仇的失利，他原本就沉如寒潭的脸上，更加毫无生机！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急忙站起来，站在冯书元面前，冯书元开口说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师父了，你师父待会儿会过来接你回去，但是我希望你能保证，今后不许再提报仇之事！ 他没说话，沉默低头！ 我听说你是因为你师娘对你的不满才离家出走，所以我跟你师父商议过，打算送你去佛山，那里有聚精帮的分会，还有一家武馆，我打算送你到那里去磨练一下，离开广州也许你的心境就会平复，佛山也不远，你还可以随时回来探望你师父！ 我不想去！卓延廷冰冷的回答，打断了冯书元的话！ 你说什么？ 我不想去！ 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义父对我的关心，义父待我视如己出，一直都在为我考虑，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再承蒙您的恩情，在这小岛上，我想了很多，您说得对，我的生命中，不能只有仇恨，还有恩情，义父与师傅，还有其他在乎我的人，我要为他们而活，不过即使要出人头地，我也要自己努力，所以义父，我想留下来，留在广州，义父，这次我向你保证，不再去盲目的报仇，我相信恶有恶报，老天也终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这几天，他是真的想通了，为了仇恨，他已经失去了太多，甚至是心中所爱，如果李瀚章制造了他上半生的悲剧，那么他不想自己的下半生也活在悲剧中！ 一家宾客寥落的酒楼，卓延廷靠在一个靠窗的位上，大口大口的向嘴里倒酒，一口一口的猛灌，离开了梨岛，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处，他没有等佟敬肖来接他，他没有脸再回佟家，他害怕面对佟母仇恨的目光！ 窗外夜色渐浓，行人减少，更夫嘹亮的声音此起彼伏：“天干物燥，小心防火！ 卓延廷已经醉倒在桌上，酒保好心过来劝导：这位小哥，你喝多了，别再喝了，这么晚了，赶紧回家吧，我们要关门了！ 卓延廷苦笑着，口齿不清，家……在哪里？我没有家……没有家…… 爹死了、娘死了，义父嫌我不争气…… 酒保摇摇头，这人，真是喝多了，这都是说了些什么啊！ 酒精的麻醉下，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伏在桌面上，他仍旧喃喃的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感觉到眼前有两个人影的晃动，不过，他却看不清，他只想睡去！ 樊义与许崇原看到他都舒了一口气，樊义指着他叹着气说了一句：终于找到你了，看看你喝成这个样子！ 许崇原将他扶起来，说了句：别说了，赶紧把他背回去吧！樊义弯下身，将他背起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已经躺自己的房间里，佟敬肖站在床边，苑莫离坐在床边，见他醒来，都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我怎么在这？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疑惑地问 苑莫离说道：昨天佟大叔带着樊义聚精帮接你，冯帮主说你已经走了，一直到天黑也没见你回来，樊义他们一直找你到半夜，才在酒馆里找到你，你为什么不回家，你不知道有这么多人担心你么？ 佟敬肖急忙接着说：算了，莫离，别埋怨他了，能回来就好，什么都别说了！ 卓延廷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佟敬肖面前，垂首说道：师父！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佟敬肖伸手将他扶起，叹道：你能回来就好，什么都别说了，也不要再为你师娘的指责耿耿于怀，她刚刚清醒，难免心中还存有芥蒂，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准再追究对错，你也不准说走就走，你在这个家生活了这么多年，我跟佟心早就把你当成一家人了！ 报仇的事也不准再提，这次多亏有冯帮主，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师父，您的心意我都明白，我并非跟师娘赌气，只是，我不希望师娘因为我，而气坏了身体，也许我走了，她心中的怨恨就会渐渐减少，你们夫妻之间，也不必因为我而矛盾不断！ 苑莫离走上前，轻挽着他的手，轻声道：你跟我来！ 打开门，刺眼的阳光照射而来，阳光下的院子里站满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许多面孔他都认得，都是长宁街的老邻居！ 这是……他将疑惑的目光转向苑莫离，这是怎么回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上前，为他解答疑惑，卓大夫，以前我们对你有误会，以为你真的为日本人做事，现在我们相信，你是有苦衷的，你是为了救我们的同胞才不得不忍辱负重，所以我们是来向你道歉的！ 他将狐疑的目光再次转向苑莫离，为什么他的冤屈突然“沉冤得雪”？ 苑莫离指引他看向另一侧，佟心与曹坤此刻已经站在他身后，曹锟的左手食指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上也因为失血过多暗然无光，见惯了他嚣张跋扈的样子，如今面无生机，姿容惨淡的曹锟，让他颇为意外！ 莫离的声音沉重响起，曹锟自断一指，向大家证明你的清白，他这样做，完全是因为，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如果你为了恨你的人而离开，能否也为爱你的人而留下！ 卓延廷伸出手，紧握住曹锟的手，默然无语，无可言语的感动在心中蔓延开来，曹锟，你这是何苦，就为了我，不值得？ 曹锟难得严肃的说道：师父，我承认，当初拜你为师，的确是为了接近佟心，但是跟你相处这段时间，我是真的敬佩你，我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过去的我赎罪，我发誓，从今以后，真真正正的洗心革面，堂堂正正的做人，再不给师父丢脸抹黑，希望你也能够忘记以前的不愉快，这样，我这手指头，才没白丢，他看看了看自己绷带下的秃指，调侃道！虽然他们对与卓延廷这几日的行径很是奇怪，但是都很有默契的没有问！ 这时，几个青年忽然走出人群，年纪大概都在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们走到延廷面前，屈膝跪下，卓延廷惊愕的走过去，一个青年开口说道：请卓师傅收我们为徒！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卓延廷伸手欲扶…… 青年开口说：卓师父，请听我说：我们几个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我们想学一身真正的中国功夫，这样我们就不怕洋人欺负我们，我们就可以把洋人打出咱们的土地，求你收下我们，其他人齐声附和；求卓师父收下我们！ 他为难的看着苑莫离，莫离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满足大家的心愿吧，留下来吧！ 许崇原与曹锟兄弟几个也屈膝跪地，同声说道：请师父留下来！ 卓延廷点头的一刻整个小院陷入一阵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