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对联
一阵冷风吹来，莫菲打了好几个喷嚏，忙用帕子擦着鼻涕眼泪。 此时，村人都趴在王家二房的矮院外围看着，因为院门被她及时关上了，她反感这样的围观，与在门派中挑战时的被围观是两回事。 小吃货这会躲在她的屋里根本不敢出来。 “村长，你看，你看清楚，那小贱人得这个病就是妖孽附身，那小贱人是个妖孽，当初那道士就没说错，她就是妖孽，”乔氏指着她，恨恨地说，“不止是她，这个老贱人也是，她们两个妖孽就是来豁害我们王家的，村长，我今天一定要清理门户，要休掉赵氏这个贱妇！” 许太公皱眉道：“老王家的，你口口声声要休儿媳，王二家是死了夫的，哪来的休？赶她走？可人家还在为你儿守节，养着孩子，从娘家和亲家那借银起了铺子，现在日子看着起来了，儿女也养得好好的，你拿什么赶？” “她们是来祸害我们家的啊，村长许太公你们睁眼看看，那喜鹊，不是妖孽附身是什么，哪家的闺女敢当着长辈打人，她是一再这样啊，今天还打了大伯娘，那个赵氏，她送娘家年礼比婆家厚哇，她把我王家的家产都搬空了啊，我不能看着她把王家二房给败掉了啊，这一老一小就是来祸乱我王家家宅的妖孽，村长你今天不严惩，我们心里不甘心啊。”乔氏激动大叫。 永明开口：“奶奶，送了年礼给外公外婆就是妖孽了吗？” 他的脸上涂了李郎中的膏药，黑紫紫的，看着很狰狞的样子。 “你这个白眼狼，我今天也打死你！”乔氏冲过来照着永明一通打，永明不闪不避，站那让着乔氏打。 村长脸上起了薄怒：“来人拉开！怎么我说话不好使了吗，吵个什么吵！村里山清水秀，哪来的妖孽，老王家的你不要坏了村里的名声，惹来众怒！上回那个假道士的事情你是觉得十两罚银子还不够是不是？你纵是骂晚辈，也不能口不择言。” 乔氏大哭起来，反复说道：“她们把我王家的家产都搬空了啊，我还不能骂了啊，天下有这样的理吗？” “那是我们打铁铺子挣的钱，我们分了家了，想怎么花都行。”永亮气道。 话是这个理没错，但永亮一个小辈当众说出来，到底有些刺耳。 村人进不来，可趴在院墙上着看也一样热闹。隔壁林家媳妇听闻后就笑：“原来赵氏是这样教子的。” 乔氏马上捶着胸一通哭，说道：“老贱妇把我的孙儿全养歪了啊，就凭这一点，我能不能把她赶回娘家去？” 她不再说休了，也不再提妖孽了，就着林家媳妇的话说下去，是个聪明的老妇。 村长怒喝：“再吵全绑着送去村庙，冻上一晚上就知道还有我这个村长了。”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安静无声。 院外围观的村民都屏息静听着。 村长威严地扫视着屋里的人，除了李财家的与赖娃母子以及李郎中这三个外人，屋里是王家两房，但王老爷子这个当家人不在。 村长道：“今天要断的事是王二家的喜鹊打大伯娘与堂姐的事，由头虽是因乔氏误伤孙儿的脸，并责打儿媳引起，但，喜鹊打大伯娘是为不敬，要严惩以儆效尤，万不得坏了我村风气，这个……刘氏与菊花的诊费与药费由二房出，至于喜鹊嘛……” 事实证明，有了一，有二就简单了，莫菲打人之事已不再稀奇，如同乔氏偏心一样。她今天之所以被罚，不过就是因为打的是刘氏，而菊花被打，竟然被忽略了。 赵氏与永明永亮很紧张地听着，黑娃咬着嘴唇看着，也不作声。 大房的几人与乔氏也认真听着。若是不公，他们肯定不会罢休。 村长看向莫菲，心想：这个喜鹊她性子那么悍，又病成这样，罚她在刘氏身边任打任骂伺疾是不可能的。罚关村庙一天也不可能，就她现在这病样，冻上一夜，搞不好会出人命。 他又看向许太公与另两个太公，许太公没喝酒还是很清醒的，三个老太公与村长一通商议。 商议完后，村长清清喉咙严肃说道：“喜鹊当奶奶的面打大伯娘是为不孝又不敬，但自古是长辈慈则儿孙孝，乔氏自我等入屋后，满口污言辱骂不绝于耳，现断刘氏与菊花的诊药费由二房出，并赔大房五两银子。但因永明脸上可能会留疤，若有疤痕，虽是误伤，乔氏也得给银五两给二房，虽说庄户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但哪户人家也不愿意闺女嫁给一个脸上有疤的。事后双方各自严加责教。喜鹊由赵氏责教，乔氏那边，由王老头责教。” 村长说到这里心中叹气，赵氏那性子，能教得了这么强的喜鹊？下辈子吧。这喜鹊啊，再这样下去，真是要把风气带坏，但许太公说的也有道理，长辈慈则子孙孝啊。 还有，王老头能责教得了乔氏这老太婆？怕也是下辈子吧，当初得了乔家的丰厚嫁妆，撑起了家业，就一直是夫纲不振啊。 这本就是断不清的家务事，断来断去都是不讨好的。 乔氏听了村长之断大怒：“村长，我是他祖母，打这个白眼狼，还要赔银子给他？哪来的道理？” 村长更怒：“你是觉得我断得不公去官府告去。” 想到上回、上上回的事，他又起了怒意，这王大王二两家是把他这个村长当死人了吧，动不动就起事，去年是燕子来闹，说大房让分了家的二房免费伺弄田地，还不给口干的吃，永亮还饿晕了。中秋时又是王永光搞来个假道士，现在又是乔氏要赶赵氏回娘家。 想到此，村长又说道：“王大王二两家，成日里闹事不断，今事到此为止，谁敢再起议异，送去村庙，还有，若下回还有寻事闹事之事，不管谁对谁错，全关去村庙！” 村民们有些遗憾，他们更想看到喜鹊能被罚得重些，或者干脆不罚喜鹊罚乔氏。但这次村长断的是两边各打一棒啊。 他们一边议论着一边散了，天太冷，看完热闹自然就得快回家，谁也不愿意在外面多呆，他们遗憾归遗憾，但仍是很兴奋，不管如何，这王家二房事端得是热闹呢。 喜鹊那丫头，敢打大伯娘，太悍了啊！ 刘氏与菊花被王永光请了几个村人用门板抬回了家。 乔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一回去就气得胸口痛。王老头坐在炕边悲道：“那是你二儿媳和孙子孙女，她带着几个孩子日子红火了，你不高兴还去闹事，永明是二儿的长子啊，你把他的脸毁了，你让他以后怎么说亲事，你啊，你……” 乔氏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哪里想这样，要是毁的是赵氏那才贱妇的脸才好。 王永光私下对王金与刘氏道：“喜鹊贱丫头，她会死得很难看的，等着！但是，娘不要再没经我商议就去找她们麻烦，今天这事分明就是你们没脑子。” 王金便骂着刘氏：“你都知道喜鹊那贱丫头之前说的话，你还敢带菊花去二房，你不是给菊花找打吗，你被打了活该，那是你蠢，可菊花被打成这样，你要是心疼她就长些记性，办事莫要这么蠢，多听听光儿的。” 菊花痛得晕沉沉的，服了药睡下了。 莫菲在所有人走了后，才道：“大哥、二哥，开春后，去买些关于律法方面的书，还有一些杂文游记，我们都要看看。” 她觉得修士间的事情简单多了，打赢了就行。可凡人的律法与规矩很是麻烦，她不是很明白，得学学，这个梦，是为了让她学习更多的不同的处事之道吗。 永明永亮坚定点头。 只有赵氏忧愁地拉着黑娃说道：“喜鹊啊，我担心你今天打大伯娘这名声一出去，将来的亲事……” 莫菲笑了，一笑清涕就滴了下来，忙拿帕子去擦着。 黑娃却道：“娘，二姐这么好看，怎么会嫁不出去？” 一家人都笑了。尤其是永亮，偷看着莫菲的脸，笑个不停。 莫菲开心笑问：“黑娃，你觉得二姐好看？” 黑娃认真地点头：“二姐是天下最好看的，二姐不管是吃饭还是走路，就是擤鼻涕都好看！” 老话说得一点不错，一，自家闺女怎么看怎么好；二，有钱的人底气足。 赵氏听了这话马上就觉得莫菲那张斑驳的脸就是天下第一美女的脸，黑娃说的真对，擤鼻涕都好看。长这么好看，有两个兄长能赚钱，有丰盛的嫁妆，还怕没人娶？只是永明的脸，要是留了疤的话，那可怎么办？ 赵氏又忧愁地看着永明。 莫菲笑道：“娘是担心大哥的脸？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有疤，就是有，咱家不知道去买那些千金贵妇用的去疤的膏药吗？” 赵氏立刻又开心了：“是啊，怎么竟忘了这法子，正是这个理儿。” 三天后，永明的脸被李郎中断定可能会留疤，不过就是留的话也不会明显，本来永明就黑，长好后就估计看不出来了。赵氏忙让永亮去了府城买来一合去疤膏，花了十两银子，说是对烫伤的疤痕极有效果。 于是，永明每天被赵氏逼着不情不愿地抹上去疤膏。 腊月二十六，燕子一家三口送来了年礼。问了乔氏闹事一事，看着永明脸上的点点红色疤痕，气道：“只赔五两银子，太便宜他们了，要是我在，非得让他们赔二十两不可。” 永明笑道：“大姐，这是新伤才明显，李郎中说是一个月后就会淡，不太看得出来了，其实根本不用买那合去疤膏的，多浪费钱。” 燕子还是气着：“就是娘太好说话了。”又笑道，“还是喜鹊像样，敢打大伯娘，这胆子我都没有。” 腊月二十七，小表哥赵弘华与大表哥赵弘富两人也送来了赵氏娘家的年礼。 这些年礼无非是酒，油，米，面，布之类。 年三十。永明停了日日不休的锻造。 吃过早饭后，莫菲就抱着小吃货在院里舒展筋骨，她要写对联了，这个对联得好好想想才行。如今她已是大俗之人，总得留些不俗的念想才是，这个对联，她要自己写。 黑娃在堂屋看着永亮磨墨，一边兴奋问道：“二姐你打算写个什么对联啊。” “我马上来，黑娃，二姐马上写给你看。”莫菲那张青红斑驳的，但在黑娃眼中却天下第一好看的脸上露出笑意，她抱着小吃货，神气地向堂屋走去。 永亮忙摆好红纸，高兴道：“喜鹊自己写对联呢，真厉害。” 永明与赵氏好奇又兴奋地跟进来，在一边仔细的看着。 莫菲把吃货丢给赵氏，她不敢给黑娃，吃货会怕得炸毛的。 然后掏出帕子，擤了一把清涕后，才拿起毛笔沾饱墨汁，挥笔疾书： 曦光鸣陋室 煮酒听春雷 横批：无限*光 她用的是行书，这样的内容，她觉得用楷体显得有些调性不符，前世师父写的就是行书，很漂亮又不乏豪气。 她也能少少写一些，对联是没有问题的，多了肯定又成草书了。除了为了凝神时写的楷体不草，她不知道字怎么能写不草。 她又笑，其实她哪会作对联啊，她是剑修，不是才女，就这副对联都想了半个时辰。但比起那些富贵金银什么的，要好看些吧。 黑娃第一次看莫菲的字，看了半天说道：“二姐的字真好看，一笔笔像鸟飞和水波一样。” 莫菲亲了黑娃一口：“我的黑娃真聪明，能看到表像之下的事物的本质。” 赵氏很高兴，看着那红艳艳的对联上，浓黑的字迹，实在是太自豪了！她愉悦地念道：曦光鸣陋室，煮酒听春雷，可不就是这样嘛，我们一家人吃年夜饭的样子。 永明小心问道：“喜鹊，这个鸣字是不是写错了，应该是明吧？” “就是鸣，光的声音。” 永明愣住了，“光的声音？” “是，光也有声音。”莫菲笑道。 永明突然激动的说道：“永亮，快给我起炉加柴，我要锻造。”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