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笑靥如花
慧痴和尚僧袖飘飘,站在弃剑石上摇摇欲坠,看得任秋玲和李明博目炫神迷,惊讶不已。 任秋玲捡块大石头向悬崖下扔去,侧耳细听,山风悠悠,竟然没有半点石头落地的声响。 慧痴和尚突然转身,冷着脸看着李明博,说道:“李师弟,刚才你偷学三字明学得很开心吧?” 李明博与任秋玲都不敢踏上弃剑石,听到慧痴的话,他更是倒退两步,面如土色。原来修行者有修行者的规矩,偷学神通法术本来就是大忌。慧痴和尚教任秋玲时,李明博一边听一边窍喜,这就像发工资发一千块钱不一定会开心,但是出门捡了十块钱就会很高兴一样。 当时李明博一心想的是持咒功夫可能是次声波研究的突破口,完全没有想到偷学是犯忌的事情。现在慧痴冷声相问,他才想起自己犯了大错了。 “师兄,我没有,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李明博心存侥幸,暗想只要我不承认,慧痴就算神通高强,也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偷学了。 慧痴冷笑一声,说道:“李师兄,你跟师父也有几年时间了,为什么师父不教你一点神通?” 李明博恭敬的说:“还请师兄开示。” 慧痴叹息一声:“唉,修行者本来就有规矩,不可以传功于公门之人。一来是因为公门之人名利心极重,很少有能够下苦功修行的,一修功法通常就会修偏,传他功法是害了他;二来公门之人自私,修偏之后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只会怪别人传的功法是假的,传他功法会遗祸师门。” 任秋玲恍然大悟,从秦始皇开始,多少皇帝高官都想求长生,也有些仙家入世渡化于他们:韩愈之侄就是韩湘子,张果老曾进过唐朝皇宫,陈抟老祖见过宋皇。但是真正修得长生的,又有几人? 李明博沉思不语。 慧痴说:“你跟师父几年,几千声师父也叫过了,他不教你一点本事,就欠下因果债了。我今天有心点拔你,也是要了却这段因果,不算你偷学。但是你必须记住:一、我教的持咒功夫不可外传他人,免得你害了别人;二、我只传了你咒音,没有传手印和观想法门,虽然单念咒音也可以成就,但你不要深入了练习。只消做到以有相破无相就可以了。” 李明博问道:“以有相破无相?” 任秋玲知道这个,争着说:“狮子吼是无声的,别人发狮子吼时你只要念着咒语,就会没事,这个就叫以有相破无相了!” 慧痴听任秋玲把“有相破无相”理解得这么肤浅,还自以为是,不禁微笑起来。“一个咒语可以攻击,可以祝福,可以加持,可以实现很多不同的功能,原因在于相不同——我也不多说了,你以后多持咒就会明白的。”他解释说。 李明博心头巨震,“原来如此,咆哮者吼断铁桥而不伤人,慧嗔吼死人而不伤建筑,原来是这个原因!科学家认为次声波的有两个变量,一是音频,二是音量。但是在修行者眼中,它还有一个变量,就是音相!这才是决定次声波作用的关键变量!”这个顿悟,李明博认为是次声波研究的重要突破。他双手合什说:“多谢师兄指点。” 任秋玲吵着说:“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学神通。” 慧痴笑着说:“你啊!你本来修的是道家的法门,何必要学我佛门的神通?” 任秋玲擅长的是心理分析,并没有学过一点道术,开口问:“咦?什么时候心理学变成道家功夫了?” 慧痴对任秋玲态度却好得多,挥挥衣袖说:“以后你就明白了,下山去吧!”说完转身对着西边发白的天空,盘膝坐好,用起功来。 李明博与任秋玲无奈的走开几步,回头看时,只见慧痴端坐石上,僧衣飘舞,他自巍然不动,已经入定了。一僧一石,恍若一生一世。 千秀峰上风景极好,任秋玲叽叽喳喳的指着四周石柱不停赞叹,李明博若有所思,偶尔敷衍两句。 任秋玲突然取出手机,塞到李明博手中,说:“给你!” 李明博吃了一惊,奇道:“咦?送我手机,为什么?”任秋玲一指前面石柱下的山花说:“把我照下来啊?谁要送你手机了?”跑到山花旁边,弯腰比了个剪刀手,笑看镜头。 山花烂漫,这是它一年中最美的一刻;任秋玲笑靥如花,这是她一生中最美的一刻。 李明博看得痴了,并没有按下手机上的快门键,反而单膝一屈,对任秋玲跪了下去,“秋玲,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保证。”拥有两个博士学位的他,表白的语言却土到极点。也许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吧? 任秋玲的嘴张成“o”型,眼里只有惊,并无喜。 就听“波”的一声,邹衍闪现在李明博身前,一把揪起他,大声说:“你给我过来。” 李明博就是一书生,在邹衍手下毫无反抗之力,被轻轻提起,他别开脸不看邹衍。 任秋玲大叫:“你给我放开他!”虎凶凶的跑过来,对着邹衍后腰就是一脚。邹衍修为极深,这一脚并没有踢动他,倒震得任秋玲脚踝生疼。 邹衍松开李明博,转头对任秋玲说:“你怎么了?干什么踢我?” 任秋玲说:“邹衍!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只要我没有嫁给你,他就有权追求我!我会拒绝他的表白,但是我誓死捍卫他表白的权利!”她绕过邹衍,张开手挡在李明博的前面。 李明博伤心得要死,蹲在地上不想起来。 邹衍看任秋玲护着李明博,心里更怒,毫不费力的掀开任秋玲,再次揪起李明博:“你表白了?你表白了?” 李明博知道邹衍深爱着任秋玲,而且这人杀伐果断,修为极深,非常恐怖。但是在真爱面前,他不想表现得太懦弱,重重的说了声:“嗯!” 邹衍“呼呼”的喘着气,任秋玲瞪着邹衍,李明博眼睛看地。三人一时都没有动。 邹衍突然对李明博吼道:“你……你……我都懒得说你。”扭头问任秋玲:“表白是什么?” 任秋玲“朴哧”一声笑起来,李明博也不禁好笑。原来邹衍来自宋朝,对表白这样的词儿不熟。 “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邹衍沉声说着,揪起李明博,带他飞入云天之上。 任秋玲大声叫:“我的手机!”话音未落,她的手机从空中翻滚着掉下来,“叭嗒”一声落到草丛里。任秋玲赶紧跑过去捡起手机,擦干净泥土,左看右看,手机竟然没事。 然后她开始担心起李明博来,不晓得邹衍会怎么对付他。 李明博心里也害怕,却见邹衍飞过弃剑石,慧痴和尚依然坐在石上一动不动。李明博只盼着慧痴能够出手相救,叫了声“师兄。” 就听慧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得人身易,闻佛法难,还望李师弟珍惜机缘!”这声音听起来极大,有如天雷一般隆隆不绝。但是偷偷观察邹衍表情,他却漠无所感,可能是传音入密的神通吧? 李明博向下方望去,只见万千绿海中一条银线,想来那就是宾江了。银线之旁有一小块灰色的不毛之地,想来那就是宾江城了。“真羡慕你们修仙的,天大地大,任我遨游,何其潇洒。想我一生忙碌,原来就在那么小块地方,真是井底之蛙啊!”他想讨好邹衍,于是拍起马屁来。 邹衍召出面杏黄色的三角旗,那旗迎风变大,最后旗杆大得像房梁一样,旗面大得像好几床被单缝在一起一样。他把李明博放到旗杆后方骑好,自己跳到旗杆前方站好。这面旗自己迎着风飞,一头扎向宾江城。 “其实,我知道‘表白’是什么意思。”邹衍也不回头,淡淡的说了句。 李明博脸上变色,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他眼睛东看西看,要想个什么方法脱困。但是落在邹衍这样的高人手里,他那点计谋就跟笑话一样,又能起什么作用? 此时三角旗定在半空中,邹衍双手对着前方的阴云连招,那片阴云像水母一样垂下条条触角般的云丝。那些远看纤细的云丝变细变长,最后垂到宾江城里,把城区四分之一都笼罩在云雾里。 邹衍的手段李明博见得多了,每次都让他惊叹不已。今天邹衍展示的法术其实并不那么的惊天动地,却是李明博看得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只是因为情境不同罢了。 “你还是爱着任秋玲,对吧?”邹衍的声音不喜不怒,没有丝毫的感情。 李明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大声说:“不错!” “那么,我们下去吧!”邹衍一拉李明博,收了三角旗,向宾江城飞去。李明博闭上眼睛,只听耳边风响,却感觉不到风打吹在自己身上,想必邹衍用了什么护身的法术。 脚下一震,两人落入城中。城里大雾迷漫,人群依然往来不息,没有人对这场突然到来的大雾表示一丁点的疑惑——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生计,哪有功夫管天气是晴是阴? 李明博睁开眼睛努力观察四周景物,只见小巷狭窄,民房低矮,应该是在城东大菜园子一带。 邹衍说:“跟我来!”向小巷一头走去。 李明博想逃又不敢,只能跟在邹衍身后默默前行。四周叫卖声吵翻天,“葡萄卖了啊!”“新来的番茄便宜了!”“豆腐卖呢!”李明博担心着自己的命运,对这些叫卖声恍惹未闻。 邹衍闪身钻进一条更加狭窄的巷子,李明博咬牙跟了进去。外面的喧哗一下子静了,这条小巷中鲜有人声,几间卖铁器的铺面十分阴沉,老板都坐在太师椅里打瞌睡。一个老太太坐在屋檐下抬眼看天,掉光了牙齿的嘴张着,像在聊斋里的狐仙在吸取日月精华。 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叫:“豹子!啊哈哈真的是豹子!哈哈哈!”听声音那个壮汉见到豹子不但没有吓破胆,反而欢呼雀跃,非常有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