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冬去春来,日月盈仄,三年时光弹指间转瞬即逝。 神州天下日益纷争四起,飘摇动荡。顺德帝登基不到一年便传旨天下,将佛门列为邪教,大肆搜捕佛门信徒,冥顽不灵者即时处死,一时殉道者何止百万。 尊仙堂围困须弥山已逾四年,虽然连克数道关卡,只剩下明王峰最后一处据点,但须弥宗护山大阵缩小数倍,反倒愈压愈强,已坚守数年。传闻尊仙堂近日请到一位不世出的阵法大师,指日便要最后决战。 而另一佛门大派菩提寺向来低调隐秘,数年前更是早早关闭山门,不与世人往来。尊仙堂对须弥宗久攻不下,对其也无暇多顾,菩提寺一时倒并无风波。 除此之外,更令世人惴惴不安乃是,各地发现魔人踪影日渐频繁,每次出现至少死伤数十条人命。近一年来更是日日不宁,连大武皇都天武城中都时有出现,一时民间人心惶惶。 而魔人均是普通百姓骤然所化,入魔后道行急升,一般习武之人根本难以匹敌,只有修道之人方可相抗。但尊仙堂高手大多都在须弥山前,朝廷虽然调集军兵,但魔人化身前毫无征兆,不免疲于奔命但收效甚微。于是民间百姓变得疑神疑鬼,互相提防,难有宁日。 好在两大道宗领袖太玄门与三清殿以天下苍生为念,联络天下各大修道门派结成除魔盟,各自派出门中精英弟子奔走四方,将各地入魔之人一一除去,一时两派声望之隆连大武朝廷都只能望其项背。但至于为何出现如此异象,除魔盟闭门商议数次,却是众说纷纭,难有定论。 不过话虽如此,寻常百姓生活仍须继续, 这一日日上三竿,东原一处镇集小道上行人们肩挑背扛,携着各种货物正往镇集当中赶去。 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子神情淡然,肩上扛着一根粗大树枝,上面挂着厚厚一叠各色兽皮,甩在身后沉沉下垂。粗大树枝弯成弧形,显是兽皮分量极重。但年轻男子行若无事,脚下甚快,不多时便进到集中。 一名中年汉子挑着一担瓜果,走到对面路旁将担子放下,一边拭去汗水一边望向年轻男子,黑堂堂脸上挂起笑意道:“小兄弟,这月的兽皮可比前几月少了不少啊,难道山里面的野兽都被你捉光了么?” 年轻男子将兽皮卸在地上,抬头笑道:“大叔说笑了,山里的野兽哪能捉得完?是我这月偷了点懒而已,哈哈。只是大嫂可有许久没见了,不知好些没有?” 中年汉子叹口气,两人寒暄几句。 年轻男子衣着朴素,样貌平凡,但一双朗目熠熠生辉,浑身上下似是透着无穷精力,正是当年的少年岳无信。只是数年过去,如今他身材拔高许多,已是一名英气青年。 这几年里他一直在中曲山中的隐秘山谷独自修行,只每月到山外这处镇集一日,将兽皮半换半卖,换些日常用度之物,其余时候绝少出来。而这中年汉子每日到此贩卖瓜果,日子一久也便跟他熟络起来。 镇集中人流不多,岳无信直到正午方才卖出两张兽皮,还是折价作卖。但他毫不在意,只留神倾听路人言谈。 渐渐日头偏西,中年汉子担子中瓜果只买出小半,不由愁容满面。 岳无信走到近前,手中拿着几块碎银道:“平时兽rou吃得太多,正想换换口味,这一半就卖给我吧。”不待中年汉子答话,将碎银塞到他手里,伸手轻轻一提,将半担瓜果连同担子一起扛在肩上,头也不回转身而去。中年汉子一愣,随即连声歉然称谢。 岳无信一肩一担,走出镇集数里,将所剩兽皮与半担瓜果都送与一户乡下农户。正要离开,忽然耳中响起一阵哭喊,虽是传自极远之处,但他此时耳力惊人,听得清清楚楚。 正犹豫间,一声婴儿啼哭冲入耳中。当下再不迟疑,身形晃动间快若奔马,循声而去。 绕过一片青翠果园,耳中啼哭之声越来越近,一个农家小院出现眼前。院中数十名朝廷军兵手持长枪,将一名五旬男子围在当中。四周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尸首,从衣着看来均是务农之人。五旬男子光头无发手持戒刀,怀中抱着一名两三岁的毛头小孩,腿上一瘸一拐鲜血直流,脸上满是悲愤绝望之色。 岳无信藏身院门之后,脑中嗡嗡作响,双眼紧紧盯在一名身着黑边白衣的骑马之人身上。 院中五旬男子咬牙切齿,大声叫道:“十年前我便已还俗,早已不是佛门弟子,你们滥杀无辜,天理难容,不怕报应么!” 黑边白衣之人是名壮年男子,身形健硕,胸印两朵红云,哈哈一笑道:“我尊仙堂谨遵圣上旨意,要将佛门邪教一网打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就算你已还俗,但仍留着光头,表明你仍心系邪教!姓樊的,还不速速跪下受死!” 五旬男子双目喷火,不过看了一眼怀中幼童后语气一软道:“樊某有罪自当承担,但这小小孩童一无所知,还请尊使慈悲为怀,网开一面,如此樊某自当引颈就戮!” “哈哈哈。。。”白衣男子一阵狂笑,冷冰冰说到:“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上!”手中马鞭一甩,周围军兵数十根长枪一挺,往五旬男子身上齐齐刺去。 五旬男子长叹一声,手中戒刀呛啷啷落到地上,双臂紧将幼童紧抱在怀中,缓缓闭上双眼。 突然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淡淡影子落在当中,五旬男子身影转眼不见。与此同时手中一股巨力涌来,长枪拿捏不稳齐齐飞上半空,远远飞出数十丈外。 众人大惊失色,一阵叫喊后乱成一团,往四下急急看去,只见院门数丈开外,五旬男子怀抱幼童,站在一名年轻男子身旁。 白衣男子也是大惊,高声叫道:“你是何人?敢挡我尊仙堂行事!还不快快拿下!”连声催促,但身旁军兵心有余悸,只上前几步便不再前。 五旬男子本以为必死无疑,却突然如腾云驾雾般飞跃数丈,心中一动已知有修道高人相救。但睁眼看去,眼前之人年纪甚轻,实在难以相信。但无论如何这年轻男子救了自己一命确是不假,连忙躬身道:“樊一飞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年轻男子正是岳无信,摇摇头道:“前辈不用客气,还请先将腿上伤处裹好。”说着看了幼童一眼,确认并无受伤后转过身来,静静看向院中。 白衣男子气急败坏,从马鞍旁侧抽出一把漆黑长刀,猛地左右挥出将身前两名军兵砍倒在地,大声叫道:“再不上前,堂规处置!” 本来乱作一团的数十名军兵顿时吓得停在原处。片刻后一名领头军兵大喊一声,领着众人往院门冲来。 岳无信眼中一冷,身形化为一道灰影,只听一阵哎哟声不绝于耳,当先数名军兵横飞上天,摔到远处地上扭曲呻吟。 后面数十人还没看清眼前情形,紧跟着也被一股巨力或中胸口、或中小腹纷纷击飞,领头军兵更是从飞上老高摔将下来,眼见难以活命。 眨眼间岳无信便将数十人打飞,身形一晃到了院中。 白衣男子见岳无信拳打脚踢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将数十人打飞,却是不惊反喜,哈哈笑道:“原来只是区区武道之人!不过你既犯下逆反大罪,就休怪我破例出手了!”话音未落,手中漆黑长刀连抖数下,数道黑色刀气从上下左中右五个方位一齐劈出。 刀气凌厉,笼盖方圆数丈,院中地上被割出数道裂缝。院门外五旬男子急声叫道:“小心!快躲开!” 岳无信嘴角闪过一丝冷笑,双目一凝,身形化为一道淡淡虚影,在黑色刀气中几个晃动穿梭而过。 白衣男子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眼中厉色一闪而过,纵身下马大喝一声,手中黑刀如狂风骤雨般横劈竖削,数十道刀气更胜方才,铺天盖地爆射开来。 岳无信两眼一眯,双臂交错前举,似是平地一声龙吟,双手掌心中大片灰色雷电交织而出,转眼化为一只巨大雷电龙爪,无数细小电弧缠绕其上,方一成形便激飞而出。 半空中看似凌厉的无数黑色刀气一触即溃,被灰色电光击得支离破碎。雷电龙爪势如破竹,毫不受阻直飞向前。 白衣男子嘴巴大张,眼中满是惊恐,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土黄符篆,一捏而碎后一团淡黄光华将其包裹在内,转眼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