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林筱姗的分手
到了傍晚,林筱姗来了,一边脱鞋子一边朝里头喊: “也不开开窗,满屋子的油漆味,你怎么呆得住?” 我靠着墙角上,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林筱姗见了我的颓废样,忙探下身子问: “怎么了,不会病了吧?” “好奇怪,”我说。 林筱姗瞪大眼睛问我: “怎么奇怪了?” “一切都觉得奇怪,自从我在床上躺了两年,起来后,不,自从我再次回到我自己的那间房子后……” “已经是别人的了。”林筱姗纠正道。 “我知道,”我白了她一眼,“不用你提醒,自从我再次回到那里,总会有些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林筱姗迫不及待地问。 “脑子里总会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林筱姗鼓张着眼睛表示不懂。 “比方说吧,”我说,“我那天在那里翘着腿看电视,就好像听得有个声音在斥责我不要翘腿。” “那不是你小说里写的情节吗?” “你什么时候看的我那篇小说?” “前两天闲来无事,在你抽屉里翻到的,你先不要追究这个,接着说你想表达的重点。” “我先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后来在那房里又出现了很多这样的情况,想想如果单单因为一篇小说,产生这么大的感触,又觉得有点牵强,那种感觉倒像是本来有一段记忆的,不知道为什么被删除了,但没有删除彻底,所以在碰到一些熟悉的事情后,有些零星片段会再脑里一闪而过,便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筱姗凑过来,眼睛紧视着我的眼睛,过了半响,“扑哧”笑道: “你不会怀疑你失忆了吧。” “是的,”我点头凛然道,“而且,林筱姗,你还记得那间房里的仙人掌吗?” 林筱姗点了点头。 “那仙人掌不是我妈放的,我先前怀疑是你放的,但我后来知道,也不是你放的,因为你和我妈一样,讨厌带刺的东西,当然,也绝不是我放的。” “什么意思?” “代表那房间里进去过别的人。” “歹徒?” 我用发颤的声音说: “不是,这个人曾在房间里留下了她的味道,这味道,”我颤抖着说,“这味道,我有种歇斯底里的熟悉感。” “刘治,你到底想说什么?”林筱姗有点不耐烦了,“你简单点说吧。” 我站起身来,俯视着林筱姗: “我怀疑两年前的溺水,让我的大脑遭受了毁灭性的损伤,现在虽然人站起来,但可能有些记忆想不起来了,我甚至怀疑那篇小说里发生的事是我自己的切身经历。” 林筱姗看着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继续说: “林筱姗,你告诉我,以前是不是有个叫文慧的女孩子,曾经确确实实地出现我的生命里,你一定见过的,对吧?” 林筱姗依旧不说话,她的脸色已经变了,变得很暗。 “你曾经和我说,我在办公室里疯狂地写着‘文慧’两个字,对吧,所以你也一定知道文慧,对吧,这个人确确实实存在的,对吧?” 林筱姗紧闭着嘴,只用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睫毛一颤一颤,我见她不说话,情绪越来越激动,开始用手摇她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喊: “那个买房的女孩就是文慧,对不对,对不对?” 她仍然不说话。 “一定是的,所以你才会先于我去见她,你到底和她谈了什么,她才会那么急匆匆地离开了,你一定不想我见到她,你一定早知道我失忆了,是不是?” 她的睫毛开始颤抖,眼角的泪一滴一滴地滑出,滑到脸庞上,又一点一点的往地上掉去,像断线的珠子一般。 过不了一会,地上已经湿了。 我放开她的肩膀,轻声地说了句: “对不起。” 又瘫坐回地上,抱着头,觉得那头有千斤重,拼命想从脖子上坠到地上去。 林筱姗依旧站着不动,眼泪一滴一滴地往地上掉,但她嘴里依旧不出声,连哭泣的声音都没有。 整个房间里只有林筱姗的眼泪掉到地上发出的声音,“滴”“滴”,这声音缓慢而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林筱姗说: “刘治,你爱过我吗?”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哪怕一点点,哪怕短暂的一刻?”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已经红肿了,无辜而可怜,我禁不住地心疼起来。 然而,我爱过她吗? 她救了我的命,不离不弃地陪伴我两年,对我百依百顺,孝顺我的父母,这样的女孩,我没有理由不爱她吧? 然而,理由归理由,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总觉得缺点什么,是什么又说不明确,大概是心跳感吧,和林筱姗在一起,太平静了,这种平静如同一潭死水,击不起半点涟漪。 我还没有回答,林筱姗说: “你不用回答,我心里也清楚的,你一定认为我救过你的命,就一定要娶我对吧?” 我禁不住点了点头。 林筱姗说: “不是这样的,救命和结婚完全是两码事,我不愿意你被束缚在道德的囚笼里,因为外界的压力而被迫和我结婚,更加不愿意你和我结婚后而郁郁寡欢,”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发颤,像手碰在琴弦上的声音,一索一索地颤抖,“刘治,你是自由的,你的感情是自由的,我绝不要你因为我而折断翅膀,我喜欢的是朝气蓬勃的,是有着广阔天空的你。” 她说到后头,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似乎很吃力。 她的眼泪再次流出来了。 “所以,我们分手吧!” 我的心猛烈地一颤,我想不出她会说出“分手”两个字。 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在黑夜里用黑夜的眼睛望着一旁熟睡的林筱姗,曾经也想过,如果我离开林筱姗,是不是还可以去追逐一段爱情,可我只是短暂的一想,这种想法在我看来如同做贼一般,有种窃窃里的刺激感,但是绝不可行的。 在我认为,林筱姗只会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分手”这两个字与她绝无关系,她从不会想,更不会说,我会想,但绝不敢说,因为如果我说出来,就如同一把利剑,刺进了她的心脏,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然而,她现在说出来了,站在我面前,一字一字地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