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章 搬石头砸脚
梅骅骝和蒲英交代完了注意事项,便返回医生办公室,还没进门就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香味。 见他进来了,小高忙站起身,腮帮子还鼓着个大包,口中含糊地说:“梅老师,吃早点吗?” “谁买的包子啊?”梅骅骝早已看到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个敞开的食品袋,里面还有几个小包子。 “池老师出的钱,我跑的腿。” “那我就沾你们的光了。” 梅骅骝简单地洗洗手,拈起包子一口一个地吃了起来,赞道:“粉条包子,味道还不错嘛。” “咱们医院的食堂,也就这包子让人百吃不厌了。”小高乐呵呵地说。 这时,池军雁抱着病历牌走了进来,见二人吃得正欢,微微一笑,自顾自坐下来写交班记录。 梅骅骝知道自己凌晨对蒲英的处置,有些越权了。 他对自己的专业知识有自信,但对别人还是尊重的。况且对方是不太熟悉的年轻女医生,为免引起对方芥蒂,便大声说:“池医生,谢谢你买的包子啊!今天早上大家都辛苦了!等会交了班,就都回去休息!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小高你还可以叫上你们同学一起来,人多热闹啊。” 这话倒是颇合上级医师的身份。 小高医生自然凑趣地答应着。池军雁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显得并不是特别热情。 梅骅骝本来也不善于交际,场面话说完了便起身道;“我先回值班室,洗刷一下。” 池军雁却突然开口说:“梅老师,你一会儿让那个女兵出院去参赛前,别忘了签个同意书啊!” 梅骅骝停住了脚步,诧异地说:“参赛?你也相信啦?” “什么?”池军雁不明白。 “我是为了骗她动手术,才那么说的。”梅骅骝得意地说。 池军雁却愣住了。 因为梅医生在手术开始前的那番做作——交代麻醉医生不用硬外麻而用局麻。那瞻前顾后的架势,真的是连她也被骗住了。 小高自然也同是上当受骗的群众。 醒过神来的小高嚷嚷道:“不是吧,梅老师?你的演技也太高了!” “呵呵,对付蒲英这种自以为是的小丫头,就不能用正常的手段。” 梅骅骝其实也没错。他是深知蒲英脾气太倔,只能这样诳她上套。 池军雁回想起蒲英的眼神和口气,不放心地说:“万一,那个小女兵还是坚持要去比赛呢?” “不可能!一会儿麻药过了,她疼都疼不过来呢!我看她还怎么去比赛?”梅骅骝胸有成竹地说。 池军雁见他这么自信,只好耸耸肩。不置可否。 快到上班时间了,陆续有早到的医生进来和他们打招呼。 梅骅骝也走出了医生办公室。 快走到护士站时,看到一个矮个子女兵踮着脚趴在护士站台前。焦急地问;“请问,今天早上送来一个女兵,叫蒲英的,住几床啊?” 梅骅骝喊了一声:“苗苗,你来看蒲英啊?” “梅医生?你怎么在这儿?” 苗苗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当有自己很关心的人住院时,能遇到一位熟识的医生,心情自然会轻松一些。 梅医生答:“嗯,我是借调过来帮忙的。” “那你看到蒲英了吗?她怎么样啊?” “她没什么事……急性阑尾炎……已经做了手术,现在30床。” “哦,啊?。哦……”苗苗的心情随着他的话几起几落,听到“30床”后,便立刻转身往病房冲。 “哎。回来!”梅骅骝哭笑不得地叫住她,“30床,应该走这边。” “哦!谢谢梅医生。” 苗苗赶紧修正了方向角。 梅骅骝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这两丫头,性格差那么多。怎么也能成为好朋友呢? 苗苗是吃早餐的时候,才听说蒲英生病了。她连饭都没顾上吃。和摄像师大哥说了一声后就打了个的,直接赶到医院来了。 张参谋见她来了,正好把蒲英托付给她,他好回去准备带队参赛的事。 临行前,他交代蒲英:“小蒲,我觉得你还是别勉强自己!就在病房里好好休息。你都病成这样了,不能参加比赛,我们大家都能理解的。” “知道了,张参谋,我心里有数。” 等张参谋走了,苗苗惊讶地问:“我没听错吧?张参谋的意思是,你还想着要比赛?” “嗯。” 蒲英轻哼了一声,慢慢挪动了一下身子,弯起膝盖半躺着,好让手术刀口处能感觉轻松一些。 不过,她感觉那里好像已经从刚手术后的木然,渐渐出现有些钝痛和刺痛了。 苗苗看着她皱着眉头的样子,也猜到了她很难受,忙在她身后帮着垫高枕头,好让她躺得更舒服一点。 蒲英冲她笑了笑:“可以了。对了,你不去报道新闻了?现在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你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思去采访啊?就让摄像师大哥自己拍几个镜头,后期我配个解说好了。” “其实,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一会儿就过去参赛了。” 苗苗撅起嘴:“你是不是嫌我碍事?” “不是!”蒲英见苗苗有点不高兴了,赶紧说:“我想擦把脸,能帮我一下吗” 苗苗拿起床下放着的洗脸盆,里面有医院给配发的洗漱用品,走进了洗手间。 一会儿,她就拿着条湿毛巾过来给蒲英擦起了脸和手,嘴里还嘟囔着:“我们昨天一起吃的火锅,怎么我一点事没有,你就摊上个阑尾炎呢?” 原来她是因为自己的请客使得朋友发病而自责呢。 蒲英笑着说:“是我人品不好。” 苗苗终于被她逗得一笑:“嗯,有可能。不过,你能碰上梅医生给你做手术,人品也算不错了。” “是啊。要不是有他开绿灯,同意我一会儿去比赛,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 苗苗听了直摇头;“不是我说你,你的好胜心也太强了吧?都开刀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了,还不肯好好歇着,你到底图个啥?” 蒲英愣了一下,她还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 似乎这是个完全不需要考虑的问题! 因为她是王班长带出来的兵,因为她打败了一心想参赛的惠玲玲,所以,她就该义不容辞地去完成这次比赛! 什么困难。都不能阻挠她参赛以及夺标的决心! 苗苗这么突然一问,蒲英冷静一想,也知道以自己现在这个虚弱的状态。恐怕是与锦标无缘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如果连赛场都没有进去,就这么放弃的话,会对不起很多人的! “不图啥,就图个心安理得。” 苗苗听了虽然并不赞同。但也知道蒲英的个性难以被说服,便也不废话了,“好吧,你参赛的时候,我就一直陪着你,给你换液体!” 蒲英笑着握了握苗苗rou乎乎的小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梅骅骝再次走进病房时,看见的是两个女兵手拉着手说悄悄话的温馨场景。 他“嗯哼”地干咳了一下,才说:“丫头。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疼。”被他这么一提醒,蒲英立刻觉得自己的伤口火烧火燎的,又像是有钝刀子在那儿割似地疼了起来。 “嗯,疼是正常的。要不要打止痛针?”梅骅骝的嘴角微翘,闪过一丝笑意。有时候。医生就是这么没同情心的。 “要。”蒲英还浑然不觉自己要掉进陷阱了。 “不过,我先提醒你。打了针是不疼了,可是会想睡觉,思维也会变得迟钝……你不是还要参加比赛吗?不怕受影响吗?” 蒲英愣了一会儿,才问:“有没有不睡觉的止痛针?” “没有。”梅骅骝绷着脸回答。 “不会吧?那为什么叫止痛针,不如直接叫安眠药算了?” “咳咳,”梅骅骝又干咳了一下,才说:“止痛药、安眠药、镇静药,还有麻醉药,这些药的具体机理虽然不同,但都会使中枢神经的某些功能发生抑制,所以它们往往都有止痛和催眠的作用,不可能分割开来的。” 蒲英听得似懂非懂,不禁皱起了眉头。 苗苗看着她,担心地说;“要不咱们别参赛了,伤口那么疼,就打一针止痛针,好好休息吧?” “就是,我也这么觉得,”梅骅骝附和道:“不打针,就疼;打针,就困——反正都不适合比赛,我看你还是放弃吧?” 蒲英猛地抬起头,盯着梅骅骝,若有所悟地说;“梅医生,你原先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让我参赛啊?” “咳咳,谁说的?”梅骅骝挺直了腰,一本正经地说:“只要你的体力允许,你去参赛,我不反对!” “真的?”蒲英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不信任。 “真的!真金白银的真。”梅骅骝硬撑到底。 蒲英没有被他骗过去,她相信梅医生其实根本不看好自己的行动。 这是他以医生的理性做出的判断。 那么,自己该不该一意孤行呢? 现在这个身体状况,不光是有伤口疼痛的问题。高烧虽然退了点,但刚才测的体温还在38.5摄氏度以上。身子虚弱不说,胃里也还有点恶心难受,大概是麻药或是炎症没完全消退的缘故。 总之,身体状态很糟! 我如果还是强行参赛,万一表现得不好,会不会让人说我是明知夺标无望而去“作秀”的,说我是去挣政治表现的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刚一闪现,便被蒲英否决了——真可笑,我还需要挣什么表现? 全军能有几个立下一等功的现役女兵?这样的表现,早就足够让我在师里和集团军比王班长还牛气了。 蒲英啊蒲英,你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也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呢? 你管别人说什么呢?只要是你想做的,想做就去做吧! 哪怕是最后失败了,但行动的过程一定会让你有所收获! 以前。你做事的功利心太重,去比赛总要得到什么,或是要找到个追赶和超越的目标。 这一次,你的前面没有利益,没有敌人。 你要战胜的只有你自己! 蒲英想通了,伤口一瞬间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她微笑着对梅医生说:“好吧,不打针,我参赛!” 当池军雁医生看到梅大博士一手推着输液架,一手提着药箱,陪着蒲英等人去坐电梯的时候。不禁抿嘴一乐: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梅骅骝看到了池医生戏谑的笑容,他心里也很郁闷啊,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自然只好履行陪同参赛的义务。 当蒲英赶到训练中心时,最先举行的有线兵户外越野和放线架线等项目,刚刚接近尾声。 集团军的成绩不错,有多人拿到了前三的好名次。 张参谋正在组织话务兵和无线专业的参赛队员准备入场。 看到蒲英最后时刻还是赶来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边指引她入场,一边说:“放松比,不要给自己压力。来了就是好样的!” 周遭的人看到蒲英的样子,都自动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赛场内的监考军官也迎了出来,了解情况后,帮着将她的座位调整到后面的角落。既方便医生进行换液体之类的治疗cao作,也不影响别的选手。 蒲英慢慢地坐下,抬头一看。发现不少选手都在看着自己。那些目光中充满善意,有佩服也有鼓励。 她冲大家点点头,便静下心来准备比赛了。 比赛开始了,分坐蒲英一左一右的苗苗和梅医生,始终都在关注着蒲英答题的情况。 蒲英终究是人。不是神。 手上扎着液体,身上也乏力。她的高手速根本就没有发挥出来,仅仅在几十名参赛者中名列中游。 这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蒲英却还是感到有点沮丧。快速发报,本来是她最有把握的项目,现在的这个成绩,就等于失利了。 在等待进行下一场赛事的中途,梅医生走出去接了个电话。当他回来时,看到蒲英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揉着自己的心口,苗苗则一脸心疼又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是不是恶心,想吐?”梅医生走近了问。 “还好吧。”蒲英努力打起精神回应着。 身体的生理反应,却并不是意志能完全控制的。她紧锁的眉头,早就告诉了梅医生:她现在很难受。 梅骅骝在心里长叹一声,蹲下身子,抓过她那只没输液的手,使掌心向上翻转过来,然后对着她手腕上方的内关xue按摩起来。 过了一会儿,蒲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不禁感激地朝梅医生一笑:“谢谢,好多了。” 梅骅骝看到她的笑容后,面部却僵了一下。 半响,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问:“丫头,你是不是一定要参加后续的比赛?” “是。” “好吧,败给你了。” 梅骅骝终于从药箱取出了针灸针,让苗苗挽起蒲英的裤腿,简单消毒后对其小腿上的足三里、阑尾xue、胆囊xue等xue位开始行针。 不到一分钟,蒲英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肚子好像疼得好多了。” 苗苗先是一喜,马上又换了不满的怒容:“梅医生!你明明有办法,刚才为什么不给英子止痛?” 梅骅骝有口难辩啊。 他这个针刺止痛的方法,一开始为了让蒲英就范而没有施展,后来也只好对蒲英一脸咬牙忍痛的样子视而不见了。 但是,明明伤口疼痛的人是蒲英,他的心里好像也被人割了一个小口子似的,一阵阵的刺痛着——以至于他终于按耐不住,而暴露了。 此刻,迎着苗苗的怒火,梅医生不约而同地和池医生对自己做出了相同的评价: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啊! 蒲英的疼痛虽然稍有缓解,但是身上一阵阵的虚弱无力感,并没有改善。 第二场,抗干扰抄报。 不知怎么,她感觉耳朵没有平时灵了,那些混杂在噪音中的报文,听起来颇有些吃力。后来听梅医生说,应该还是麻醉药残留的影响。虽然手术用的是局麻药,但是少量吸收入血后还是会对别处的神经有抑制作用的。 这一次,蒲英的成绩依然只是中流。 此时,连不熟悉她的监考军官们都看出来了:这个女兵要不是因为生病动了手术,真正的实力一定很强大! 可惜啊,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参赛,对她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一个虚弱的病人,怎么可能战胜周围这些健康的,并且专业水平也不弱的军中精英呢? 此时已到中午,比赛项目暂停,选手和工作人员们开始进工作餐。 蒲英还不能吃东西,只能继续输液。 梅骅骝请张参谋帮忙找了间办公室,做她的临时病房。在这里,他又给她扎了大椎、太阳、印堂、膻中、中脘、气海、中极等大xue。蒲英进一步感到躯体的疼痛不适,缓解了很多。 利用别人午餐的时间,她抓紧时间小睡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中,蒲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苗苗进来了,便问了一声:“你吃完了?” 半天没人回答。 蒲英奇怪地睁开眼,看清来人的样子后,不禁呆住了。 ********* 本月不用担心剃光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