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黄雀在后(二)
洛薰截住了送饭的兵士,“这是将军的晚饭吧,交给我吧。\|\|||c|c|” 送饭的兵士都认得她,“哦,是洛姑娘啊,好啊,小心哦,很沉的。” “怎么只有这些?”洛薰发觉分量有些少,就问。 “哦,这只是将军的,霍副将说今晚在自己帐中用餐,就不过去了。” “今晚只有将军一个人?”洛薰声音有些发颤。 “是啊,是啊。”兵士地应着,见洛薰脸色不好,“要不我还是帮洛姑娘送过去吧,看你好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不用了!”洛薰的声音陡然有些失控,“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哦,那……洛姑娘小心。”送饭的兵士多看了她一眼,虽然觉得她今天有些古怪,但想起营中传说的她与将军不同寻常的关系,也就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 洛薰端着沉甸甸的托盘走得很慢,不时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待确定那个送饭的走远了之后,也变了方向,端着托盘转到了营后。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洛薰又转了出来,表面看上去一切如常,但怀中盛迷药的小瓶子已经空了,而且,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看洛薰一眼,就会发现,她不但脸色苍白的厉害,连嘴唇的血色都极淡了。 她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目光凝滞,神萎靡,端着沉重地托盘朝霍破城的寝帐走去,步子很慢,几乎一步一停。 饶是这样一再的拖延,她终还是走到了寝帐外。 寝帐内已经亮起了烛火。往有霍行远和武月在,这个时候总是人影绰綽,在帐外就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颇有些闹,但今晚却不同,洛薰已经到了门口。还是没听到任何的动静。 狠狠地咬了下唇,洛薰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端着托盘走进了寝帐。 寝帐里果然只有霍破城一个人。 听到有人进来,霍破城头也没抬。“放下就好了,我等会再吃。” 洛薰依言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在桌上摆放整齐,所有的位置都按照他最方便的位置放好。 做完这些,她看向他。他仍旧没有抬头,完全专注在面前的军通报上,她趁机多看了他几眼,又下意识地看向他后的那张榻,想起前夜的种种。心中陡然一跳。 不过是两天,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就在前天,她还以为终于明白了老天为什么让她穿越了两千年的光,还在为能够与他两相悦而欣喜不已;而今天,老天却已经翻了脸。要让她亲手终结这段! 世上,是否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呢! 她想的痴了,呆呆地站着不动,不知不觉,脸上竟然流下泪来。 霍破城也在这时发现了不对劲,来送饭的人似乎一直没走,而且。他好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香,疑惑地抬起头,他就看到了洛薰,一行清泪正默默地滑落了下来。 “洛薰?”他立刻起离了座,“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偏帐好好休息吗?”他替她擦去那行泪。刚擦掉,又落了一行下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关切地问,“是若烟吗?” 她摇摇头。咬住了唇却不说话。 “你说话啊。”他眉头皱了皱,他是极讨厌看到别人流泪的,因为那是最没有用处的东西,但是面对她,他更多的却是心乱和不安,还有怜惜。 “若烟没事,”她终于说,“军医给她开了药,伤口很长但好在不深,所以会没事的。” “那你呢?”他顿了顿,“你可好?” “我很好。”说着很好,一行泪却又滑了下来,看得他心中又乱了几分。 “很好为什么要哭?” “因为……因为……”她因为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惟有眼泪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他忍着,忍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低头用自己早已guntang的唇堵住了她的唇,她冰凉的泪因而弄了他满脸,但因为惊愕,泪水倒是终于止住了。 见起了效,他将暴雨似的深吻渐渐转为了和风似的浅啄,两片唇在她湿湿的脸上游走,自眉梢到唇角,自额头到腮边,待他将她吻了个遍,她脸上了泪痕也干了,那些苦涩的泪水在他舌尖上掠过,他突然想,难道她的心里也是如泪水这般苦的吗? “为什么哭?”他想起了之前的问题。 “没什么。” “差点就死了也没什么?”他瞪着她。 她吸吸鼻子,居然冒出一句,“这又不是我第一次险些死了。”说完她倒是笑了,但笑容的无奈令他感觉心疼。 “今晚行远不来了。”他说。 “嗯。” “武月也不会来了。” “嗯。” “今晚,只有我们两个。” 她怔了怔,还是只答了一声嗯,却垂下了眼睛。 她不敢看霍破城的眼睛,那双眸子此时充满了她不敢奢望的东西,她怕再多看一眼都会打破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坚定的决定。 怀中的药瓶已经空了,腰间的莲花刀几乎戳进了她的皮肤,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狠狠心,她抬起头,“将军,用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嗯?”他好像这才想起吃饭这回事,瞟了一眼桌上的菜,“好,你陪我吃。”说着拉她坐在边。 “我没胃口,”她无力地笑着,莲花刀顶在她的肋骨处,戳的她生疼,“我看将军吃吧。”她说。 “你不饿吗?”他在她唇上又啄了一口,似乎怎么都尝不够她的味道。 她摇摇头,“我喜欢看将军吃。” “那好吧。”他拍拍她的手,“给我到酒。” “是。”她再次起,拿过那把精致的执耳壶,手不住有些颤抖。 一股清流自壶嘴中流出,落入杯中,帐中立刻漂dàng)开了一股清冽的酒香。绵长悠远。 她斟满了,放下酒壶,两只手端起杯子,拼命控制住了才没有洒出来。僵硬地递到霍破城的面前,“将军……” 霍破城接过去,闻了闻,洛薰喉头一紧,心念闪过的霎那,霍破城已经将酒一饮而尽! “好酒!”霍破城将杯子递还给她,“再添!” 她看看他,机械地拿过酒壶,心口像堵了块棉絮,上不上。下不下,只堵得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黑衣人给她的谜药相当厉害,三杯过后,霍破城的意识已经有些混乱了,五杯过后。连筷子也拿不住了,等她给他斟上第七杯的时候,酒壶还未放下,霍破城已经支持不住倒在了桌子上。 再也擎不住了,她手臂一软,酒壶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里面的大半壶酒几乎洒了一半出来。 “将军?”她轻声唤着霍破城。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伸出手去,她冰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脸上,食指纤纤,沿着他的线条缓缓地游走。 如果可能,她希望能这样将她的样子画在心底,这样。在两千年后的未来,在她垂暮之时,也还能记得他的样子。 画着画着,她的泪忍不住又落了下来,可是这次。已经没有人替她吻去泪痕了。 她俯下去,像霍破城亲吻她那样将毫无血色的唇落在他的脸上,缓缓吻遍了他的眉目,从眉梢到发脚,从额头到唇角,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可惜,他却已经全然不知了。 她哭得更厉害,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肋骨那里隐隐作痛,是那把莲花刀。 刀在手,渐渐泛出了血色,随之血色汹涌而来,殷红狰狞,刀柄上的那朵莲花仿佛被血滋润了,愈发地妖艳诡异。 她紧紧握着刀,高高举起,还不曾落下,却看到刀尖已经红的宛若粹了血般耀眼,一股幽香自刀柄上飘散开去,诡异地萦绕在帐内,蛇一样无声地爬遍了每一处角落,越来越浓,越来越浓……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帐内异香萦绕,霍破城俯在桌上,双眼紧闭,他旁,洛薰仍就举着那把刀,却迟迟无法落下。 她从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也向来当机立断,懂得取舍,所以才能在穿越来大秦之后,虽走的步步惊心,却总能柳暗花明,但是眼下,她却陷入了此生最大的困境。 她发现,无论她之前想得多简单,多坚定,此时此刻,她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她看着他昏迷中的面容,伤心绝,他喝她斟得酒,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而她要的,确是他的血!如是他知道了,不知道会怎样伤心吧? 她此生还没有对不起过谁,难道这个她唯一倾心的男子,竟是第一个? 她心里全乱了,虽然理智一再告诉他,手起刀落才是最好的解决之法,但心底那个声音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强烈。 攥紧了刀,她开始一步步地朝后退去,帐内沉淀的异香因她的步子受到了搅动,似薄雾般腾起,在空中凝成了一缕清晰可见的烟雾,随着她越来越远离霍破城,那缕烟雾也越来越弱,当她退到了帐门口时,那缕烟也仿佛一条赤练蛇一样弯了个圈,钻入莲花刀柄上的那朵血莲花中不见了。 帐内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再无一丝异香,惟有洛薰擎着一把血红色的匕首站在帐门口,恍惚间,听到帐外有人大步而来。 “洛薰?”霍行远疾步走进帐来,看一眼伏在桌上的霍破城,又疑惑地看看她,“将军这是怎么了?” “将军……多喝了几杯。”霍行远进帐的前一刻,洛薰刚刚藏起莲花刀,体紧贴在帐门上,面若白纸。 “将军酒量一向不错,怎么会醉?”霍行远走到了桌前,狐疑地拿起酒壶来闻了闻。 “我也不知道……我……去煮碗醒酒汤……”洛薰夺门而出。 洛薰刚跌跌撞撞地逃出寝帐,一直俯在桌上的霍破城突然睁开了眼睛。 “是什么?” “是迷药。”霍行远说着,把酒壶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