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腊月三十晴
腊月三十，天晴。年的最后一天叫“岁除”，那天晚上叫“除夕”。 小河村的这一天，在太阳升起来前，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炊烟袅袅。 吕氏准备着祭祖用的八大碗。吕氏还特意拿出了，新买来的几个大碗。鱼、rou、菜、糕点，还有特意买来的猪头。 村子里最近好些人都聚在村头，设着摊子，玩着骰子。 “孩子爹，我听人说，大哥都在那儿赌骰子。听说有不少是镇上的混混，经常在赌场混迹的。”吕氏想了想，瞅着空儿，还是告诉了唐大海。 “我昨儿个也听二婶说了，大哥在镇上做活，有钱赚，也不是全部给娘的。他那儿自个儿有闲钱的，会去赌两把也是正常，别被人骗了就好！”唐大海虽说有些担心，但是每年的腊月二十三，送了灶神后，村头总会有人聚在一起赌几把的。 吕氏听着唐大海这般说，也就不再说话了，本就不关她的事儿。“嗯，其实也不关咱啥事儿，既然族长让咱少去去老宅子，免得又整出啥事儿来，咱明儿个一早去下，拜个年就回来吧。” “嗯，你看着办就好了，万一又闹了什么事儿出来，咱唐家可真的要卷铺盖了。”唐大海有些担心，不过早去早回这是最好的，幸亏平日里离得远。 供桌上齐整地摆上八大碗，酒杯子，筷子，三方摆好椅子。一切准备齐整了，唐大海电点起了三支香，跪地叩首，喃喃低语。将香插上。 在香点过一小会儿，唐大海拿了两个铜板。向上抛，盯着铜板，等铜板落地。 “一正一反！” “列祖列宗，你们慢慢用，今年是我家第一年，谢谢老祖宗们赏脸，请一次就到……”唐大海跪地拜了三拜，捡起两个铜板，退到一边。 夏竹他们都被拘在屋子里。方氏絮絮叨叨地对着几个唠叨。 “祖先请来了之后，供桌两旁的座位，任何人就不能去碰了，就更不会说坐啊什么的，意思就是，不能跟老祖宗抢座位。” 夏竹几人一直木有瞧见过祭祖，因着他们的东厢房离着堂屋远，想看也看不到。江氏可不放心将几个孩子放进她的屋子，生怕少了什么。 “姥姥，爹这是在扔铜板呢？”视力好就是没办法。 “嗯，要一正一反才算是请到祖宗了。有些扔不到一正一反的，就得继续扔着，直到一正一反为止，那样才算是请到祖宗了。” 方氏看着夏竹又想张嘴说话，那么久处下来，也多半了解了夏竹的性子。“祭祖，祭祖，当然是要先请到祖宗。一支香的时间，还请不到祖宗，那就继续请，直到请到祖宗为止，一直请不到祖宗，就得想想是不是做了啥对不起祖宗的事儿了，惹得祖宗不满意了。” 夏竹恶趣味地想着，这老宅子那儿是不是请到祖宗了。 “爹，我来试试吧？”唐有根弯身捡起地上的两个铜板，递给唐大仓。唐大仓接过铜板，最近自个儿的手气很好，就在村子里赌赌，赢了五两银子了。 唐大仓用力向上一抛，静等落地。“还是一样的，难道真的是我惹得祖宗不快了？不肯来咱家享用供品了？” “哪有的事儿？”唐大山上前扶着唐有根，安慰着。“可能咱家今年有些摆得有些晚了，祖宗都在别人家先用上了，咱再等等。”唐大山虽说安慰着唐有根，只是心里也没底，往年，也就一两次，就能请到老祖宗的。 唐有根又点了三支香，颤颤巍巍地跪下。“列祖列宗，今年我有事儿做得不对，你们可以托梦给我，点我清明。还望列祖列宗，给点面子，赏脸来享用这供品，我唐有根，一定安安分分，绝不生事儿了。爹娘，麻烦你二老，帮忙请请老祖宗们……”说着又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插了香。 “让大山试试吧……”唐大仓连抛了五六次，还是请不到祖宗。唐大仓听着唐有根发话了，不情不愿地将铜板交给唐大山了。 “还是一样的……”唐有根有些腿软，站不住了。 “呼……爹，爹，不一样的，祖宗请到了。”唐大仓有些拔高了声调。 “住嘴！还不走开！”唐有根压低声音对着唐大仓说着。这大儿子越活越回去了。请了祖宗后，不得吵闹，否则就是对祖宗的不尊敬，这好不容易才请来的祖宗…… 这边，方氏还是对着几个小的絮絮叨叨。“不能把喝剩的水泼在地上，以免祖宗弄混了。不能大声叫声小孩子的名字。也不能去别人家，咱这啊，非常忌讳别人来打扰的，串串门都不行，因为这叫“踩年饭”，会使一家子不得安宁。” 方氏没有说为什么，听着他们问了，也没有说，大祭祖宗时，不得高呼小孩的名字，那是因为，大门外无主鬼魂听到后，怕造成小孩子夭折。这些神神鬼鬼的，方氏也没有解释，直接说着，不能做的。 香快烧完了，唐大海又重新点了三支香，想来是让老祖宗们多坐会儿，再多吃点。 等第二注的三支香还剩下一小节的时候，唐大海点起了经，元宝。唐大海跪地磕头，恭送祖宗们好走。 等香全部烧完了，唐大海招呼着出来，吕氏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因着一家子都喜欢吃饺子，吕氏早已经揉好了面粉，拌好了馅，猪rou酸菜馅的，只当做点心。 锅里炖着兔rou，十里飘香，一点儿都不夸张。 “晓晨，姥姥她们做的饺子可好吃了，这酸菜馅的我也没吃过，不过呢，听着名字，我就想留口水了，不行，我吸两口。”文佑跟晓晨最近是形影不离，文佑说着话儿，咽了咽口水，不咽下口水，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听到好吃的也难免高兴，特别是自个儿没吃过的，又听说特别好吃，总是忍不住期待。“酸菜就特别好吃，猪rou还是荤菜，混在一起肯定好吃的啦！”晓晨很是捧场。 “咱可得多吃点，娘说了，只当点心的，想来应该包的不多吧？到时候咱偷偷藏点儿起来，晚上守夜的时候还能嚼巴嚼巴。”文佑舔了舔嘴唇。 “嗨，咱要不要弄盆子豆苗菜出来，咱自家都舍不得吃，趁这过年的，尝尝鲜？”春兰惦记着豆苗菜很久了，趁着年夜饭的机会，提了出来。 “大姐就惦记着自己的豆苗菜。要不你拿银子出来，我们卖你，让我们也沾沾口福。再说了，这也就是青菜，人家大户人家讲究这些吃的，咱家可就只换钱的，一大盆就半两银子了，我可吃不下去，这哪是吃菜呢，这是在吃银子。”文佑不满，对于春兰惦记着换银子的豆苗菜，很是不满。 春兰讪讪地，被小的教育了。“我不就想着，过年高兴嘛，自家种的菜，吃点儿尝尝鲜嘛，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吗？” 文佑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坚持拿银子换菜。这个是原则问题。 “要不，我拿银子出来买吧，买一两。我的银子都是你们平白分给我的，算我的。”文弘平白分到了八两银子，方氏让他自个儿收着，开年去了镇上，可以买自个儿想买的。 夏竹才不会说，自个儿也惦记着豆苗菜好久了。难得春兰先开了个头，文弘也愿意出银子。“嘿嘿，小哥，难得大哥想着咱，咱就卖他个面子吧，怎么说咱这还有好多呢……” “但是豆子快没了，也就那么点了……吃一斤少一斤，赚自家人的钱没傻意思。”文佑还是有些犹豫。 “嘿嘿，我还有个别的想法，咱让爹有空去镇上买点儿萝卜籽，也是一样的种。不过萝卜籽就只能收一茬的。但是总比没有好。”文佑听着萝卜籽也行，小手一挥，准了，不过还是先收了一两银子。 “哟，咱这小抠门，咋舍得拿了这么多的豆苗菜出来了？”吕氏看着文佑抱着个篓子进来，有些惊愕。 文佑被吕氏的调侃得红了脸儿，放下篓子就跑了。看着文佑跑远了，夏竹窜进厨间。“嘿嘿，娘，我知道……”夏竹贼兮兮的。“是大哥出了银子的……咱晚上好好尝尝这有钱人家吃的东西。” “这文佑连自家兄弟的银子都想着法子赚了，等过了年，我好好训他一顿……”吕氏手里不停地包着饺子。 略微有些心虚。“嘿嘿，娘，那是大哥自个儿愿意出钱买的，说是给咱加加餐。你可是冤枉了小哥了，小哥只觉得青菜开春了就有的吃了，没必要现在吃，现在的都可以换银子。”毕竟有自个儿的一份，夏竹帮着文佑说着好话。 “嘿嘿，娘，不是说饺子只是点心嘛，咋还包了这么多？这都有百来个饺子了啊，怎么还有那么多的面粉？”夏竹转眼着话题，希望吕氏不要再深究了。 “明儿个一早，咱也吃饺子，现在包包好，蒸起来放着，明儿个下锅里，就能吃了。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赶紧回屋去。”明儿个一大早就要去拜年，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整这些东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