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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十六:月下相逢

    太上皇刚回到自己金帐,尚未坐稳,皇帝便领着人来了。

    目下西北战事一触即发。皇帝忙着对蒙古各部做战前动员,忙着调配物资人员,每日里少有空闲。

    太上皇只在初到之时,与在生的蒙古老王爷们欢聚了几次,叙叙旧事,给儿子铺铺路,然后便撒手不理,自去逍遥。连儿孙们日常请安俱都免了,让他们专心政事。

    如此一来,父子爷孙反而比在宫里还少见面。

    胤礽最近一次见父亲,还是在三天前。今儿他得了个空儿,领着在此随驾的胤禛、胤禟兄弟和一干子侄前来给老爹请安。

    礼节已毕,太上皇赐座,个人依次坐了,小太监们献上茶来。

    胤礽亲自端过一碗献与老父,笑道:“汗阿玛喝茶。”

    见父亲接了,又道:“十弟人还没到,先使了手下赶了一群牛来。说是他那牧场里用瑞典牛、西伯利亚牛和蒙古牛杂交出的新品种,口味更好。怕一路上牛饿瘦了,吩咐人必要挑水草丰美之地行走才好。如今那牛倒走得壮了许多。晚上让他们做了,汗阿玛便受用了老十这份儿孝心,可好?”

    太上皇莞尔:“老十这几年行事,越发的有趣儿了。”

    刚刚与父亲请安之时,胤礽几人见父亲眼中多有忧戚之色,一时倒没想到三十三年前的典故。只以为是中元节将近,父亲心有所感。此时见他笑了,心下俱是一松。打叠精神,说些趣事,活跃气氛。

    太上皇见儿子们挖空心思想让自己开怀,不忍拂其心意,按下伤悲听他们说,偶尔插话问上几句。

    心下却愈加的黯然:若是果儿在这里,听说那新品种的牛rou,大概又要欢天喜地的琢磨如何吃了……

    他不愿流露伤感于人前,假作喝茶,将情绪掩饰过去,强自转移注意力。

    几个小辈正说起最新式的火枪,那火枪射程远,后坐力小,用起来十分顺手。在座之人多服过兵役,说起枪来,自是热烈。

    却听一人说道:“弘晚上回说,想要后坐力更小,也是有法子的,不知他弄好了没有?”

    “弘晚?没见他啊,不知忙什么呢,整天不见人影。”

    太上皇微抬了下眼皮。

    这是随口说说,还是在提醒朕与皇帝注意,弘晚几人不在场?

    眼波扫过之处,认出说话的两人,先头儿那个是胤祺家的弘瞳,接他话的是胤祐家的弘曙。两人都是庶出。

    当年唐果对着单子反复念叨N遍强化记忆,顺带着给他科普过。不然他那么多孙子,不常见的还真分不清。

    太上皇一生中,这种把戏见得太多了,心中喟叹,喝茶不语。

    胤禛、胤禟都是夺嫡乱斗中爬出来的人精儿,听了这话,目光一掠,将在场之人情态尽收眼底。

    胤禟一盘算,除了弘晖公务在身没来,胤禩独子弘旺、胤裪次子弘晚、胤禵长子弘春和太子的俩儿子永玮、永瑞以及弘晖之子永玬都没在请安的行列里。

    这眼药上得够及时的。微微撇嘴,胤禟特意再瞧一眼皇六子弘昞——弘昞生母就是在唐果灵堂上气死黛玉的那位李佳氏——表情状似不在意,细看却有几分意味不明。

    呵呵……小子,还是毛嫩!

    见自己的小儿子弘晸恍若不觉,拉着十三家的弘晈正低声说话,胤禟放下心。决定回去必要告诫儿子,以后少往这些心眼儿不正的小子们跟前凑合!

    再就是,得跟他亲哥胤祺好好沟通沟通。新一轮的夺嫡越来越激烈,别老子小心谨慎半辈子,临了被儿子坑了。弘瞳那个小兔崽子,旁的本事不怎么样,拉帮结伙的能耐可是见长,再不管,怕是有祸!

    胤禛也是同样想法。他那四儿子弘历跟五皇子弘暚走得太近,非常不好!

    胤礽正给他爹斟茶,好似没听见。

    “汗阿玛,十三弟明日晚间大概就到,十弟最迟三日后也到了。儿子想着,十二日晚间并无要事,咱们爷们设宴欢聚一番,汗阿玛以为如何?”

    “也使得。皇帝打算怎么办?”

    见老爹搭了这茬儿,胤礽越发高兴,因对众人道:“大家伙儿都说说,怎么办才热闹?”

    众人献计献策,将刚才的话茬儿便揭过去了。

    在太上皇那儿吃过晚饭,胤礽回到自己主帐,大太监王永年亲自端过茶来。

    胤礽用碗盖拨弄着浮在上头的茶叶,随口问道:“弘旺、弘晚俱是第一次到草原来,八弟和十二弟又不在随驾之列,朕也忘了问了,他们可还习惯?每日里都做什么呢?”

    王永年躬身笑道:“皇上日理万机,许是忘了?上回您派奴才给阿哥们送贡果,特意问过两位阿哥的情况。都挺好。奴才听太子长子身边的人说,叔侄几个常在一处打猎,很是和睦。”

    胤礽点头,“那就好。你去传敏成贝勒来。”

    “遵旨。”

    王永年一走,胤礽将帐中人都打发了出去,召来暗卫:“如何?”

    暗卫低声报告了一番。

    胤礽怒极反笑。

    太上皇免了儿孙们每日请安之后,只弘旺、弘晚、弘晈、弘春照旧天天过去,插科打诨的逗祖父开心,或是陪着出去游玩。弘晖忙于协调蒙古各部,又要跟胤禛、胤禟一起调集南北物资,爷几个实在不得空儿。弘晖每天早晨早早带永玮、永瑞、永玬过去请安,然后留下几个小家伙儿陪伴太上皇,自己去办差。

    另有弘晸、弘历刚从军营出来,忙着见人、熟悉情况,每日晚间去太上皇那儿报道一次。

    其他随驾的弘字辈阿哥,包括自己带来的五皇子弘暚和六皇子弘昞,除了跟自己一起,平时居然没一个去请安的。

    合着全是孝敬给自己看!

    亏他们还有脸告弘晚的刁状!

    胤礽揉揉眉心。李佳氏被黜之后,弘昞兄妹他便分别记在谦妃王佳氏和谨嫔董鄂氏名下,一再警戒他们,错在他们母亲,不要记恨旁人。

    看来他的话成了耳旁风,吹过就算了。

    而且今儿这事儿,弘晚只是个陪衬,只怕最终是冲着永玮和永瑞去的。

    胤礽心里五味杂陈。

    弘暚、弘昞、弘曙、弘瞳日常交好他早就知道,如今看来,明显已经连成一线。还有王永年这个老奴才,必是有所勾结。不然不会只强调那叔侄几个游猎之事,却不提人家日日去给太上皇请安。

    皇帝纠结了。

    在他看来,皇子们有野心很正常。只是他这两个儿子,怎么看怎么蠢!

    胤礽能猜得出他们为何对祖父不上心。弘暚和弘昞都是他爹禅位之后出生的,长到十来岁才见着祖父。这十八年来,太上皇从未过问朝政,远离权力中心。在这些人眼里,大概是尊荣有余,实权不足,根本不必放在心上。旁的侄子们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况且还有太上皇免请安的谕旨在前,大家乐得省事。

    真是……

    还真把太上皇当成退位的唐玄宗了?!

    这脑子,与当年自己那些争皇位的兄弟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竟然还学人家夺嫡!

    皇帝抱头。

    闹心!

    七月十二。

    胤礻我和胤祥到木兰围场有两日了。

    皇帝将手头儿的要紧事儿处理完毕,旁的事儿推开,今天全员放假,晚上烤rou、开篝火晚会。

    白日里大人们聚在一处唠嗑儿,小辈儿们直接放羊,让他们自己玩儿去。

    一群堂兄弟相约着去遛马。

    没多大一会儿,弘晚跟弘曙便在言语间起了争执,跟前儿的人没劝住,二人跳下马、缰绳一扔,开片。

    背后说人这种事瞒不了。弘晚几人早就知道被上眼药了。弘旺继承了生母的忠厚脾性,且父亲胤禩有历史遗留问题,平时低调惯了,这次也不例外。弘晚、弘春可没这么好说话。

    弘晚自小被祖母、父、母、兄长宠大的,脾气急,跟弘昞又有“杀母之仇”,哪里忍得下?

    他憋着气来的,早想好了挑衅的法子,果然一挑一个准儿。加上从小跟高人习武,这会儿打弘曙就是个玩儿。

    弘瞳、弘昞见势不好,想要拉偏架三打一,早有弘春在一边等着。三对二,弘曙三人被揍了个鼻青脸肿。又有相好的兄弟上来帮他们仨。

    弘晖不在场,弘旺、弘晈分解不开,加上不怀好意的人在里头搅和,各方火气越来越大,很快马上步下的撕扯开来。

    皇子皇孙们打群架,侍卫们不敢拉扯他们,又不能不管,只好缩手缩脚的劝架,被推来搡去。人群里裹着马匹,乱成一团。

    正乱得不可开交,永玮小兄弟三个骑着马从山脚转过来,没等对眼前的形势做出反应,群殴队伍里两匹马突然脱了缰,撞飞好几个人,还踩倒两位,发疯似的冲永玮他们狂奔过去。其它马跟着受惊,也要跑,被回过神来的几个阿哥、侍卫死命的拉住。

    场面混乱至极,惊叫声四起。

    这一带是阿哥们常来常往的地方儿,防卫外紧内松。为的是保证没有外敌渗透进来的情况下,不妨碍阿哥们玩耍取乐。

    侍卫们离得远,拦截不及,一边喊叫着催马上前,一边对着疯马开枪、放箭。

    一匹马腿受伤扑倒在地,翻滚着奔永玮滚了过去。

    永玮的马受惊非小,惶急间向一边避开,却正挡在另一匹疯马的去路上。那匹马也受了伤,疯得更厉害,去势极猛。

    永玮欲待拨马而走,忽然想起身后就是永瑞和永玬,略一犹疑,已失了良机。

    来不及走避只能硬拼。永玮一咬牙,双腿夹马腹,给了坐骑一鞭子迫它向前,指望能阻一阻疯马。同时腰腿发力,双手一撑,从马背上跳起来,向后翻腾。

    这是死里求生的法子,即使躲过两马相撞,永玮落地之后,难保不被那两匹马撞到、压住。马再瘦也有数百斤,到时候还是一个死。身后的永瑞、永玬会不会波及,也很难说。

    永玮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骤然遇险,从疯马冲出到做出判断,只有几秒钟,全凭急智做出的选择,对错却是没时间考虑了。

    他那坐骑却是不疯,千钧一发之际让开正面,与疯马擦身而过,二马rou贴rou,没撞!

    若是永玮在马上,势必被挤成重伤,如今这两匹马只是各自多了些擦伤。那疯马未遇强力阻止,去势不减,疾驰而至。

    永玮却已落在了地上。左脚底被石头一硌,“咕咚”摔倒。

    眼见着马蹄子对着自己踏过来,永玮头脑竟然出奇的清醒:我要死了……

    耳边传来各种尖叫。

    “哥!”

    “大阿哥!”

    “啊!”

    “不要!”

    ……

    很多声音响过,又都归于沉寂,好像有那么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了。

    永玮很奇怪,死人听不见声音倒是符合常理,可怎么还能想事儿?

    “呜呜……哥,你没事吧?哥!你摔坏了吗?伤哪儿了?”

    永玮被眼泪鼻涕给淋醒了。

    恶!

    永瑞!永玬!

    你们两个小子,弄了我一脸!

    “哇……”俩弟弟见他睁开了眼睛,抱着他哭得更大声了。更多的眼泪鼻涕抹到他脸上、脖子上、前襟上。

    永玮于是确定,自己没死。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要问问自己是怎么获救的,太上皇、皇帝领着人飞马而来。跑到最前头的,却是大虎、二虎。

    永玮扶着永瑞的肩头站起身,大虎、二虎已到了近前。围着他绕了两圈,前后闻闻,突然跳到他身后,对着某一处空气伸懒腰、蹦蹦跳跳,扑过来扑过去的甚是喜悦。

    “大虎、二虎,怎么了?”太上皇跳下马,快步走过来,问道。

    大虎、二虎跑回来,伸脑袋在太上皇身上挨挨蹭蹭,往他身上扑,又对着他叫,立起身来用大爪子抱他肩膀,欢喜到了极点的模样。

    一时众人都愣在当地,反而把永玮给扔在了一边。

    还是胤禛先回过味儿来,问旁边的侍卫,永玮是怎么回事。

    侍卫把大致情况一说,听者无不惊出一身冷汗。

    却说那疯马就要踏上永玮身体的那一霎,人人都以为永玮必死无疑了。

    哪知奇迹出现。

    那马的前腿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竟然扭转了方向,然后轻轻在永玮身左的草地上落下。

    观者目瞪口呆,完全忘了有所动作。

    等到他们想起来要去把疯马从永玮身边弄走的时候,那匹马已迈着小碎步优雅的离开了。姿态飘逸飒爽,仿佛是宝马良驹在散步。见一群人跑过来想要拉它,马斜睨了他们一眼,尽显蔑视之意。

    众人:“……”

    胤禛一把拉起永玮:“没事儿吧?”

    大家也七嘴八舌、真情假意的慰问。说是上天保佑、永玮福大云云。

    太上皇手抚二虎的脑袋站在一边沉思无语。

    他们来之前并不知道永玮遇险。

    胤礽只得了子侄群殴的报告,没在意。他早料到了,火爆脾气的弘晚必要报复。

    胤礽懒得管,背后嚼舌头,活该!有那工夫他还跟兄弟们聊天儿呢,让那群小崽子打吧!

    只让人盯着,打完了告诉他一声,他老人家只要知道个胜负就行了。

    谁知报信的人还没出帐,趴在太上皇腿边的大虎、二虎毫无预警的站起身,蹿出去了。

    “大虎!二虎!”

    太上皇这七年来多亏了两只老虎陪伴,情急关心,快步追出帐外。只看见俩老虎的背影——已跑出挺远了。当即上马追赶。

    大虎、二虎一直懒洋洋的,纵然是回到出生地,都没让它们活跃起来。人们私下揣测是否年寿已到,兽医官也说是太老跑不动了。

    谁知人家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俩家伙边跑边闻,几乎绕着营地外围跑了一圈,最后来到群殴现场。

    将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太上皇手有点儿发抖,心跳加速,身子好像定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大:果儿!果儿!

    是你么……

    太子嫡长子永玮遇险事件,以不可思议之结局落幕。可要追究的责任还得追究。

    疯马是人为还是意外,暗地里有人去查。参与打群架的小子们,分别被抽了三十鞭子关禁闭,不问主从。

    皇帝的意思是,既然动了手,就别喊冤!

    因此晚上皇家开篝火晚会的时候,弘字辈只有弘晖、弘旺、弘晸、弘晈、弘历、弘暚以及刚来围场的胤礻我次子弘昭到场,其他人都趴在帐中动弹不得。

    好在他们家族人多的是,宴会照旧开得热热闹闹。

    胤礽兄弟挨次向父亲敬酒,围在父亲身边说话。

    太上皇情绪颇有些激动,大家也以为是老爹心情好,只有弘晖想着弘晳的来信,回想白天侍卫描述的情景,心绪起伏不定。

    月光明,夜微凉。

    太上皇御前宫女董鄂.海兰递上一件披风。

    太上皇有些意外:“是你?小德子呢?”

    “回主子的话,常谙达来时不小心崴了脚,正好奴婢经过,便使了奴婢来。”

    “崴了脚?可严重吗?”

    “看样子挺重,站立不得,要两个小太监搀着,孙谙达命人抬了他回去,找人医治了。”

    俩人一问一答,旁边一群八卦男竖着耳朵听。

    自打他们爹留下董鄂家的老来女海兰姑娘,胤礽兄弟着实欢喜过几天。

    他们两年里看了四回堂兄弟死爹,念及自家老父,难免悚然而惊。

    老爹身体健康,只是没了唐佳夫人,心绪不好,失了神采。胤礽把董鄂氏当宫女送过去,便是看上了她的性情。

    寻思着若是这董鄂氏能让他爹开心,来个老树开花又一春,也是美事一件。

    结果他们家的老树拒绝开花,真就把董鄂.海兰当宫女使唤了,还是外围那种,谢绝近身服务。

    看来太上皇就是给皇上一个面子……

    集体失望。

    这会儿见老爹和颜悦色的与董鄂姑娘说话,弟兄们的八卦之火再度燃起,恨不得亲自上场给董鄂氏加油才好。

    又恨大虎、二虎没眼力见儿。

    这两只一左一右靠着太上皇,将旁人隔出三尺以外。董鄂氏虽说见多了不怪,可也不敢靠太近。

    胤礽兄弟实有几分扼腕。

    多好的机会,就被这俩老虎给耽误了!

    弘晖看着亲爹叔伯们的德性,没来由的寒了一下。

    他有不好的预感……

    “你们兄弟先说说话,朕去走走。”太上皇站起身来。

    “汗阿玛……”

    胤礽等人跟着起身,未等他们问,太上皇笑道:“谁都不必跟着,朕随便散散。”

    老爹向来说一不二,胤礽只得应了。

    太上皇带着两只老虎出来,走至一处空旷地,低声道:“大虎、二虎,你们俩刚才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二虎扫了一下尾巴,伏低身子,潜行而去。大虎跟在后面。

    太上皇一见俩老虎这做贼似地的派头儿,心头像被巨石撞过,震动又紧张,拿出最大的定力稳住心神,悄无声息的随在老虎身后。

    拐了四个弯,经过好几处守卫,对方一见是太上皇,还以为这位陛下出来遛老虎,被打了“噤声”手势之后,便无声失礼,不敢打扰了。

    越走越远,穿过一片长草丛,是大片的马兰花海。

    俩老虎停住了。

    细微的声音从花海中传出来,太上皇如遭重击。

    “可恶!坏老头儿!大色狼!弄一美女在身边是什么意思?气人!”

    ……

    “老家伙!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红杏出墙!”

    ……

    “人家一路跑过来,都没吃东西,还迷了路,你倒好,对着美人笑!”

    ……

    “亏我怕吓着你,绞尽脑汁想主意怎么见面!又叫大虎、二虎小心,不准乱跑跟着我,免得惹人猜疑,给你添麻烦!”

    ……

    “哼!等我吃饱了,要是还想不出办法,我就大半夜去找你!看你怕不怕,坏人!”

    太上皇咧咧嘴,挤出一个笑容,却也同时尝到了眼泪的味道。

    抖着手分开面前的长草,清楚的看到对面花丛里坐着一人。

    白裙花冠,貌美如昨,就是头发有点儿乱。

    手里捧着好大一块儿牛rou——估计是从后厨顺来的,像咬仇敌一样,正啃呢。

    吃东西外加生气,腮帮子鼓鼓的。

    “果儿……”

    声音嘶哑低沉得几不可闻,太上皇僵在当地,抬不动脚了。

    他怕自己一动,就会从梦中清醒,发现是一场空。

    他出了声,大虎、二虎倒像是放了赦,飞奔着扑过去了。

    “大虎、二虎!哇!轻点儿!轻点儿!我的牛rou!好几天没吃了!”

    唐果左躲右闪,大呼小叫。

    “果儿!”

    太上皇终于能动弹了。

    “果儿!”

    太上皇一把抓住老婆的手!

    热乎乎、软绵绵、油腻腻。

    这绝对是一双人手!

    太上皇这关头可没心思分辨这些,管它人手还是鬼爪儿,他只有亲手抓住实体,心里才觉着实诚!

    有触感,不是梦!

    一把将老婆抱在怀里,“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呀!我……”

    话未说完,昏倒。

    “啊?喂!”

    唐果先惊后吓,什么都忘记了。停顿了那么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夫君大人放倒在自己腿上,摩挲前胸给顺气。

    “亲爱的!”

    “夫君大人!”

    “玄烨!”

    “康宸!”

    “呜……你这是怎么了?”

    好一顿折腾,直到她眼泪流了一堆,手上的油也在太上皇陛下的前襟上擦了个一干二净,夫君大人才缓过这口气来。

    “果儿,你是真的回来了……”

    躺在老婆腿上,太上皇只觉全身无力,将老婆的一只手紧握在掌心,才觉得好点儿。

    顺便,把从老婆手上沾来的油,又沾回老婆的手上了。

    “亲爱的你醒啦?”唐果大喜,“你哪儿不舒服?”

    太上皇摇头,“歇歇就好,我就是太激动。”

    “那就好,突然昏倒吓我一跳。别担心,我不是鬼,我根本就没死,都是警幻仙子那老妖婆捣鬼!她用别人的尸体弄的障眼法,绑架我到太虚幻境去了……”

    唐果越说越伤心,熊抱过夫君大人,“呜呜……人家好想你的……才几个月的样子,她们说这里已经过了快七年……你这些年好不好……有没有生病……以前除了装病那回,你都不会昏倒的……”

    夫妻二人抱头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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