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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九章:流水光阴

    皇帝回来的时候,唐果正坐在床上剪纸。她跟“剪子”学的,练习了几日,也能剪些简单的图案了。剪得比较用心,外头又没人通禀一声,皇帝进了屋,她也没发现。

    皇帝挥手让人出去,自己上了床,往老婆背上一靠。

    “哇!”唐果惊叫,“剪坏了!”

    皇帝很不厚道的笑。

    唐果再拿过一张纸,继续剪。问皇帝:“处理完了?”

    皇帝答非所问:“累。”

    唐果没啥同情心的揶揄:“我上辈子常听老人们说,‘一儿一女一枝花,多儿多女多冤家,无儿无女活神仙’。又有人说,‘儿女是债,无债不来’。”

    回过手去拍拍皇帝肩膀,唐果笑道:“以此而论,你可能上辈子欠债太多,所以这辈子众冤家联袂上门讨债。节哀顺变吧,啊!亲爱的。”

    皇帝不确定老婆这是不是在宽慰自己,因为他听了之后更郁闷了。

    “没良心!”

    “这是事实。谁让你早年生那么多?!一个娘生的兄弟姐妹都不一定能和睦相处,利益面前也免不了争夺。更何况你这些异母所出的皇子们?”

    “早知如此,我也不会要这些逆子!那时候不是想多子多福、开枝散叶么!”皇帝咕哝。

    “所以啦,落后观念害死人!你就知足吧。累不累,想想你梦里那位。一对比,你就能取得平衡了。”唐果很有诚意的建议。

    皇帝十分受教,闭上眼琢磨半天,越想越觉着自己占了便宜。果然,有对比才有差距。有个不知是不是另一个“自己”的帝王在那儿垫底,皇帝认为自己还没那么悲催。

    搂住老婆的腰:“幸好我有你。”

    “捡着便宜偷着乐就行,不用说出来。”

    “呵呵……”

    皇帝没回到北京,三皇子胤祉被削爵、圈禁的旨意已通传到了。

    皇帝说胤祉“举动失德、行止卑污”,革去郡王爵位,禁闭府中思过。

    上层社会大哗。

    胤祉跟卓梅那事儿有点儿本事的都知道了。所以这“举动失德、行止卑污”八个字若是理解成胤祉亲近“妖孽”,大家也觉得有道理。毕竟时下忌讳这个。跟“妖孽”扯上关系,在不怎么开化的地方,还有被烧死了事的。皇帝不杀儿子,关了起来,很能说得通。至于其中内幕?知道得多死得快,没什么大本事还是别打听的好!

    可有很多人必须要想的比较深。

    胤祉周围,这些年聚集了太多的守旧文人。这些人对他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皇子里,论起儒学成就,太子胤礽和胤祉可说是不相上下。但这些年来,胤礽的执政理念紧随皇帝,胤祉不但钻研日深,且对传统的儒家治国理政观念表示出了推崇。作为传统儒士,大家当然更倾向于胤祉。

    须知当今官场格局,已经发生了不小的改变。科举会试每三年才能一大考。不准捐官,儒生们必要考到最后,中进士才能捞着官儿做。

    啥?中举了?想等着某官死了空出地方由你这举人补上?那是没可能滴!官办的顶级新式学堂里,每年都有人毕业。只要能通过最后的考核,都可以授官。所以没空缺!

    三年考一回和一年考一回,哪个更容易出彩还用说吗?因此,关于孩子的未来仕途,许多家长都有了不同的考虑。新式学堂也有传统学科,小孩子都要学,只不过不是唯一罢了,故而算不得忘祖。

    而科举制度是祖宗定下的规矩,守旧儒士们天天吵吵祖宗之法不可废,因此说不出大考也要一年一回的话。只好寄希望于当政者的政策改变。

    眼下胤祉是指望不上了,还有谁行呢?

    皇帝一行在中秋节前两日回到畅春园。原诚郡王府已改了规制,违制之处都除去了。胤祉夫妇直接被押送回府,关了。

    荣妃拖着病体,到清溪书屋门前长跪请罪。

    皇帝对她并没连带,只让她回去安分度日。

    当然,“安”是不可能的。惠妃已经查出来给自己儿子使绊子的是荣妃一系,攒足了劲等着报复。眼下荣妃虽说还有个女儿在蒙古做王妃,但她纳喇氏家族也不是吃素的,走着瞧!

    朝廷上,有心思的大臣们再次重新站队;皇子们各自调整自己的态度行为;皇帝忙着整顿内务府和官场秩序。有神机营在手,满洲贵族能制约他的东西又少了一样,所以这次的动作虽然比哪次都大,却比以往都顺利。表面上看,仿佛守旧大族臣服了似地。

    前朝争,后宫斗。

    光阴如流水,暮暮复朝朝。

    赏过丹桂看梅花,梅雪争春又一年。方见杨柳抽芽,转眼石榴如火。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

    皇帝南巡归来,皇家又将迎来一件喜事:十四皇子多罗贝勒胤禵下个月大婚。

    胤禵的嫡福晋是青海蒙古亲王札什巴图尔的小女儿,诸皇子福晋中出身最高的一位。

    原本在康熙四十四年选秀时,德妃暗自相中了一位镶黄旗满洲贵族之女,父兄皆是朝中官员,职位不是很高,行事低调有实权。可她只能私底下想想,最终是要皇帝决定的。

    皇帝曾问胤禵,是想像四、八一样入朝,还是想像五、七、十三一样从军,亦或是走九、十、十二的路子,另辟一途。

    这个问题胤禵在军营时就仔细考虑过。他和十三原比旁人看得清楚些。服了两年兵役出来,跟亲兄长长谈之后,更明白了。

    朝中局势渐趋明朗,站在胤禩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每逢个年节,八贝勒府门前贺客蜂拥而至,整条胡同都堵得满满登登。

    这是什么架势?

    胤禵觉得他还是不要参与到朝堂的好。

    军中很安全。像他五哥、七哥、十三哥,各管一摊儿,重要,但不至于被皇帝忌讳。——后勤供给始终掌握在皇帝手里。

    胤禵于是回答说,若得皇帝恩准,他想从军。

    皇帝告诉他,若是他要从军,那么皇帝将来会打发他去西边。西北、西南乃至于更远的地方。那里条件艰苦,而且不是单靠匹夫之勇就行。胤禵需要再次回炉,对西边的人文地理进行深入研究,任重道远。皇帝不要一个上战场砍杀的阿哥,需要的是能平定西边的皇子。

    胤禵发誓自己会为此努力,会全力达成皇父的愿望。

    他的福晋也因此定下了。这个名叫慕兰图雅的蒙古公主模样颇为秀丽,并且精通满、蒙、回、藏四种语言,是个有才华的贵族女子,皇帝挑选了好久才挑中的。

    德妃大失所望,尽管这个儿媳妇身份更贵重,但她真的不想自己心爱的儿子远离京城。她这几年过得太孤苦了!——胤禛一系显然不能安慰她的孤苦。况且弘晖那事儿之后,很多东西实际上已经变质了。

    不过后宫不得干政,她又早已没有了跟皇帝进言的恩宠,也只能接受。

    新媳妇慕兰图雅来向婆婆敬茶的时候,心里很是惊诧了一下。她以为宫中的妃子应该会很注重保养,没想到自己婆婆未到五十岁,已经满头华发,皱纹纵横。

    好在她并没表现在脸上,整个过程保持了表面上的和谐顺利。

    木已成舟,德妃只希望小儿子夫妇俩赶紧生个孙子给她养。小儿子要被皇帝派去哪儿,她无权过问,能含饴弄孙,她也可以得到些安慰。

    她现在在宫中的日子只有宫斗和无边的怨恨寂寞。

    除了儿子被圈的荣妃和惠妃,好像谁都比她开心。

    良妃那儿有弘旺时常往来,弘旺又是个会讨人欢心的,总能让良妃开怀不已。

    敏妃的儿女都不在身边。可有十三的长女给她解闷,小家伙儿肥胖可爱。自从十三福晋怀上第二胎,敏妃照顾儿媳又照顾孙女儿,每天很充实。前不久传来消息,十三皇女已有了身孕,也要回京待产了,敏妃忙得高高兴兴。

    至于定嫔,十二福晋第二胎仍旧生了个阿哥,很健康。孩子过完百日,两口子便带着小儿子南下了,将弘晠留给定嫔。所以定嫔当祖母当得快快乐乐。

    宜妃更不用说。大儿子在京城附近工作,有机会便能进来看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送人赏人的,都是小儿子从各处淘换来的精品。每日里满面春风,时常来德妃宫里探望兼炫耀,美得让德妃想撕了她的嘴!

    德妃失眠很严重。睡不着时总想起当年自己风头正劲的岁月。

    怎么就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每次闹心到最后,都是自己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胤禵娶了媳妇了,熬吧!

    可是直到康熙四十七年的正月都过完了,小儿媳妇的肚子也不见动静。

    德妃想起自己曾经给小儿子相中的那两个格格——早都嫁人生子了。给小儿子安排人,小儿子夫妻俩恭顺的将人接回府去,并无二话。

    只是胤禵基本没踏进过那两个看起来很好生养的女人的屋子。他正忙着熟悉西北,在这京城里,谁能比他媳妇儿对那边儿熟?何况这媳妇儿博知广闻,谈吐有趣儿,俩人共同语言多着呢!

    德妃气、急、忧、恼,重病不起。

    偏偏这年二月,皇帝收养了一个宗室之女。那女孩儿方满周岁,父母已亡,皇帝命人抱进宫来,记在佟佳贵妃名下,由佟佳贵妃抚养。

    跟佟佳贵妃交谈之时,皇帝很明确的说,将来他若离去,公主们也可接了额娘去赡养。他会为此专门下旨,以后世代如此。

    佟佳贵妃激动得掉泪。她有女儿了!她以后也能离开皇宫,享天伦之乐。什么佟家、什么乱七八糟的破事统统可以不管,她有靠了!再不用担心这、担心那!她只要将这个孩子平安养大就好!

    皇帝的话一传出,当下有女儿的便都挺直了腰。荣妃吃饭时多吃了不少东西。

    旁人的得意,衬托得德妃更失意,她病得越发重了。太医已约略放话,让准备后事。

    以下是八卦时间:

    说起清朝的彪悍女人其实很多,比如几个公主:顺治的养女端敏,一辈子除了亲爹娘、养父养母,连康熙皇帝她都没怎么看得起;康熙之女恪靖圈地一圈就是五万多亩,丈夫连背景板都算不上;晚清的荣寿,当面对慈禧说:你不过是大清国的一个老寡妇罢了,穿那么鲜艳干什么……

    不过咱们八卦的不是她们,毕竟有身份优势。

    先说一个王某氏,清朝爱国将领王锡朋长孙王楫的嫡妻。王楫看上了老婆的陪嫁丫头,跟人家许诺,纳做二房。他老婆不同意,王楫急了:你不同意,我就死!我吃鸦片我!

    他老婆立刻让人拿鸦片上来。

    王楫赶脚没了面子,便吞鸦片显示一下自己的决心。

    他老婆很伤心:为了个丫头死,罢了!

    拿起刀来:谁救他,我砍死谁!

    于是……王楫死了。

    再说一个,李四儿。

    这位想必大家有所耳闻,隆科多的小妾。

    先前传说她是隆科多岳父的侍妾,去年橙子逛论坛,有高人冼桐女史提出不是,“凌”舅姑之侍妾,一字之差,应该是李四儿欺凌公婆的侍妾。

    橙子也这样认为。毕竟隆科多跟李四搞到一起时,隆科多还算不上飞黄腾达。他娶的是舅舅的女儿,赫舍里氏。他岳父的家族当时似乎不至于废物到那个程度。

    隆科多对李四儿那是忠犬到了一定水平。小妾病一病,呻吟两声,他就亲自侍奉,“夺原配诰命”给她。乃至于后来“置原配若人彘”。尽管这个原配受了朝廷诰封,给他生了儿子。

    李四儿胡作非为,隆科多全力支持——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呕!

    所以,姑娘们,小说有时候其实不如历史有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