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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难偿风月

    唐果很不明白,萨克达氏母女怎会反悔?

    问皇帝,皇帝微哂:“果儿看那陈珊瑚,是个怎样的女子?”

    “只见过两次,看外表,似乎有些冷漠孤傲的意思。也难怪啦,人家长成那样。”

    “是啊,冷漠孤傲……”

    皇帝拉着老婆在枫林中漫步。微风吹过,红叶飘落。

    随手将落在老婆肩头的红叶拈在手里,皇帝道:“这样的人往往自视甚高,怎肯屈居人下?”

    唐果皱眉,“我也这么觉得。她们母女所求,可不仅仅是封号福晋那么简单。一旦进了门,还不得使尽手段除掉黛玉,然后自己上位啊?我倒是没听说有侧福晋能扶正的,可人家实际上是皇帝外甥女,而且起点就很高,谁知会不会例外?”

    皇帝拈着叶柄转动那红叶,淡淡道:“胤裪自然也知晓。你不是想知道他如何选择么?他的选择,便是将自己最初的打算告诉那陈珊瑚。”

    “什么打算啊?”

    “萍水相逢、逢场作戏,卿虽佳人、奈何微贱!”

    “不是很懂。”

    皇帝淡淡冷笑:“陈珊瑚有意试探,想知道自己在胤裪心中的分量。十二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说若是她愿意,可以纳为侍婢。”

    唐果:“……”

    半天,说一句:“好毒。男子果然多薄幸!”

    皇帝哭笑不得,“果儿啊,这个时代来说,皇子们出这样的事实在稀松平常。况且当初,是那陈氏主动招惹,十二只是顺水推舟。据我看来,利用之余,先是欣赏,而后起了绮念。即便是有几分情意,一旦知道这女子会危及妻儿,也断不能容她入门。”

    唐果大眼微眯:“说来说去,还是男人不好!既然无真情,就不要跟人家腻歪嘛!”

    皇帝被她噎了一下,也不生气,悠游的转着那红叶,笑问:“那你还要不要知道后面的事?”

    唐果觉得夫君大人笑得欠扁,又想不出人家哪里欠扁,郁闷!

    从皇帝手里把红叶抢过来,“要!”

    皇帝安抚的拍拍老婆的脑袋,“后面的事便是俩人一拍两散,决裂了。”

    当日,胤裪说出纳婢的话来,那陈珊瑚一腔热情立时便凉了一大半。

    她自恃美貌才情,向来视天下美女如无物,又将世间男子看做粪土。以前以为自己是陈秀才之女,未免偶尔顾影自怜出身。早早的媒人便踏破陈家门槛,其中不乏富贵人家想要她做妾,她养父甚有读书人的骨气,皆回绝了,为此还惹来一场祸事。

    若非她年初去庙里给养父祈福,偶遇生母,母女相认,只怕陈秀才早被人害死了。

    她也是那时才知,原来自己生母是顺治皇帝之女。若不是命运参差,自己本应是朝廷的郡主。

    萨克达氏贵为皇女,之所以落到生长包衣之家、嫁为包衣之妻的地步,皆是顺治帝与孝庄太皇太后相斗之故。——当年萨克达氏之母,本是孝庄太后安排到董鄂妃身边的棋子。后来得幸有孕,偏偏这时被顺治皇帝得知了身份和所做之事。顺治帝大怒之下不顾她腹中胎儿,要将她杖毙,还是顺治帝的乳母布里布里氏从中援手,才保得性命出宫。那人难产而死,留下一女。顺治不认,孝庄不理,布里布里氏只好当做自家孩子养活。

    个中内情,年深日久,能说得清的人也不多。

    孝庄太后薨逝之前,想起这件陈年旧事,人之将死,心有愧疚。将萨克达氏身世告知了皇帝,嘱咐皇帝善待于她。因此,萨克达氏这些年在她的生活圈子里,说一不二。陈珊瑚本是她亲生女,当年因曹家妻妾相争的缘故离散。

    那萨克达氏自己身世飘零,女儿又是如此,多年来养成了乖僻的性子,能对唐果略微服软,已是极少见之事了。

    话说回来,陈珊瑚偶然见到胤裪写的扇面,十分倾慕他的文采。通过她娘的安排,窥见了真人,一点情丝便这么系上了。

    她主动搭讪,与胤裪越谈越觉投机,少女心中自是喜不自胜。

    虽说对方已有正妻在室,但陈珊瑚心里自信满满,凭自己的容貌才华,哪有女子能比得过?

    有母亲的面子,做个封号福晋,到时与情郎夫妇相得,双宿双栖,那正室也不过就是个摆设。

    至于她娘说的,待过得几年,将那正室除去,她并不想那么做。

    主要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心理:我既然得了胤裪的心,对她已是不公,只能说是造物弄人,姻缘错配。便让那女子守着正妻名分,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哪知到头来一盆凉水浇下,情郎只把自己看做奴婢一流!

    陈珊瑚长到十五岁,因貌美才高一直被捧着、哄着,何时受过这等轻贱?

    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好容易撑住了,问胤裪:“你说什么?在你心里眼里,我只配做低贱下流之人么?我问你,我与你相交,诗酒应答,游山玩水,可曾有过越礼无耻之事?聘则为妻奔是妾,你却让我为婢,那是连奔女也不如了?”

    胤裪叹息一声:“姑娘才貌俱佳,无人可及。然使君自有妇,胤裪只能如此。”

    “使君自有妇……你是什么意思?”看看胤裪额头的大包,陈珊瑚又生起一丝希望:“是……皇上责怪你了?还是……嗯,你福晋的姑姑……你放心,我……”

    “姑娘!”胤裪不待她说出真实身份,打断她道:“胤裪早已立誓,此生只有一个福晋。”

    陈珊瑚眼前发黑,颤声道:“只有一个福晋,那是什么意思?”

    “胤裪府中,只得一个女主人。我绝不会让别的女人危及她的地位。”

    “所以,别的女人只能为婢?你……你便……对你福晋如此钟情?”

    “姑娘,此事与我福晋无关,与你也无关。胤裪对后宅相争之事看得多了,断不能自取其祸,祸及妻儿!”

    陈珊瑚欲要解说自己没有取而代之的意思,然而念及母亲的谋划和自己“让正妻自生自灭”的想法,颇觉违心。有种被对方看透的羞耻感。

    羞恼变成怒,又觉自己这般低声下气,实是屈辱。

    最难接受的是,向来自傲的美貌与才华,根本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所向披靡。男人的心里,比这两样重要的东西,原来有这么多!最起码,他的妻子就比这个重!

    陈珊瑚大受打击。

    千般心思,最后化为一句话:“爱新觉罗.胤裪,你会后悔的!”

    陈珊瑚回去向她娘大哭一场,她娘恨得咬牙切齿:“好孩子,别哭!额娘把证人、证据都找得差不多了,下个月就能让你认祖归宗!我儿如此姿容品格,定能嫁个更好的男人当正妻!别看曹家、萨克达家都是包衣,可那些个皇子们,哪个不得拉拢着?傻孩子,你看着,有那负心的崽子后悔的一日!”

    母女俩达成一致,这事儿暂时算是拉倒了。

    “唉!”唐果长长的叹息一声:“风流债!”

    她也没啥好说的了。反正黛玉啥都不知道,知道了又如何?时下的社会规则就是男子为尊。胤裪至少没弄回去个“封号福晋”。不过经此一事,那陈珊瑚的傲气大概都被打击光了。她们母女,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以后……

    “果儿管那么多做什么?个人有个人的日子要过。没谁能一辈子顺畅的。”皇帝拉过唐果的手,转个方向,俩人往回走。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还真是“红楼梦”了。”唐果小声道。

    “呵呵……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一样。”皇帝道。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据说是位金婚老人说的。说是每一段幸福的婚姻里,双方都有过那么几次出轨。哼哼!别人如何我不管,我不出轨,你也不准出轨!就算是有别的目的,也不准走这个路线,知道不?坚决不准使用美男计!”

    “哈哈哈……为夫记下了。”

    去了这件心事,唐果轻松多了。正好太子、皇子们忙海关的事儿,弘晳、弘晖俩包子最近没人带,就都丢给她了。

    皇帝说近几日有事,外面不安静,特意嘱咐唐果,让她留在行宫里不要出去。

    唐果允了,领着俩淘气包在行宫里无所不至。

    学人家“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本想也“雅”一把,结果落了个大俗。烧红叶几乎点着整个枫树林。

    唐果无人敢惹,俩包子被罚抄书。

    日子在俩包子的奋笔疾书中过了三天,行宫中的气氛渐渐有些紧张起来。

    唐果知道与之前发现的走私鸦片之事有关,眼下江苏海关正闹腾呢。苏州海关这儿是重点。

    严令身边众人不得议论,不得与当地仆役勾连。

    她身边这几人本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素质过硬。唐果基本不cao心,因俩包子在她这儿,少不得又敲打了几句他俩的随从。

    这一天正看着俩包子练字,孙九悄悄来回:“主子,阮答应身边的宫女七斤投湖了。”

    !!

    “人救上来没?”

    “回主子,没救过来。”

    死了?

    这行宫也不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