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骨牌效应
晴雯、芳官被卖，就像是第一张多米诺骨牌被推倒，在贾家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 贾家变天了。 最初是源于王猴儿和周瑞的贪婪。 晴雯、芳官两人不是贾家家生子。 晴雯是赖嬷嬷买来的小丫头，因史太君喜欢，赖嬷嬷将她孝敬给史太君。 芳官等十二小优伶是贾家从苏州买回来的，后来转行做了奴婢。 这就让王猴儿有了空子可钻。只要拿到她俩的卖身契，便可进行买卖。不像家生子，需要主家出文书。 王猴儿本是史太君的人。不过随着史太君年老，他偷偷给自己换了主子。 他和周瑞关系很铁，周瑞来传达贾王氏的意思，王猴儿便出了这个主意。 奴婢不值钱，十几、二十两银子能挑好的买。可晴雯和芳官都是难得的美人。尤其是晴雯，肯定有人花重金买去做妾，甚至为娼妓。 按照贾王氏的令除了，有人命不说，自己还得不着好处。莫若把这两人卖掉，回报说她俩染了风寒死了就完了。 周瑞转了一圈脑筋，是这么个理儿。时下扬州瘦马贵的值2000两银子，那晴雯丫头可比她们长得好。芳官也不差，还会唱戏。弄好了，哥儿俩各自分个千把两银子不成问题。谁嫌银子咬手啊？ 说干就干。 贾家上下几百口子奴仆，这些个文书契约都在史太君手里，有专人管着。不过主子多少年不问一回，奴才也不上心。周瑞回去一顿活动，很轻易的便把晴雯、芳官的卖身契弄出来了。 事情很顺利。仗着晴雯、芳官美貌，加上有“散财童子”薛呆子傻呵呵的在那儿抬价，俩丫头卖得奇贵无比。周瑞、王猴儿两人各自分了一千一百五十两银子。 王猴儿美得心里开花。在这庄子上，一年到头儿使劲儿划拉，也没这些钱！ 银票藏好，等着周瑞来分给他。哪知等来的是贾赦。 贾赦刚得着信儿。从薛呆子那儿听说的。 贾赦先是大怒，然后大喜。抢班夺权的大好机会！ 兵分两路，让心腹看住周瑞家，自己带着人直奔庄子。 到了地儿二话不说，一干人等捆了，命人搜庄。 这一搜，从王猴儿家里搜出银票一万三千两，还有些银子、金银锞子。 王猴儿有些疑惑，一共是一万五千三百两的银票……昨儿卖那俩美人得了两千三百两，咋没了呢？ 没容他想出答案，贾赦冷笑，“好奴才！还真是个财神爷！” 一顿暴打，王猴儿不招，可他手下的人啥都说了。贾赦拿了口供，揣了银票，带了银子，回去又抓了周瑞，搜了周家。 周家更有钱。合计起来家底儿有将近四万两。贾赦在他家，还找着几张放贷的票据。 看完票据，贾赦眼神闪烁半日，命人将一干人等关了，看起来。 自己找史太君去大闹。先不提放贷，只说奴才们贪银子的事。 贾赦得理不饶人：“老太太，这奴才一年该得多少银米是有数的。他一个人就贪了府里两万多两银子，别人还不定怎么样呢！照这个败家法儿，谁家受得了？老太太宁愿把钱让奴才得了，也不准儿子插手自家的产业，莫不是有什么想法？咱家这些年入不敷出、寅吃卯粮，得让奴才们得了多少银子去？您倚重、信任二房，就是为了把咱们家败光？奴才们尚且得了这些，二房拿了多少，就不用儿子算给您听了吧？今儿您给个痛快话儿，到底怎么处置？您要是接着偏袒二房，儿子说不得为了子孙后代计，召集族中人，开祠堂，咱们讲论讲论！” 史太君怎敢讲论这个？ 寻思半日，想要息事宁人：“老大，就依你说的办，以后让你媳妇管内宅的事，凤丫头帮衬着。” 贾赦冷笑：“没那么便宜！二房吞了多少，得原封不动的吐出来！那是公中的钱！” 史太君一堵。 她怎能不知贾王氏往手里搂钱？ 史太君自有想法。 她最爱宝玉，那是她眼珠子、心尖子。 可惜贾宝玉地位尴尬。袭爵轮不到他，有大房在前。即使没大房，还有贾兰这个二房嫡长孙在。分家产时，二房里有贾兰、贾宝玉、贾环三人，贾宝玉一样占不着便宜。 虽说她手头儿有大笔银子准备留给他，但怎么cao作是个难题，要瞒过大房，太难了！而且钱是不嫌多的。贾王氏那儿多些私房，到最后还不都便宜宝玉？ 贾赦看见史太君的脸色，心里一冷。他多年来不满母亲偏心，可还维持着基本的孝道。从去年开始，得了指点，才知道再不加劲儿争，自己将来能不能得到该得的家产，都在未知之数，这才正面挑战母亲权威。 心里咋也是有些歉疚的。史太君这会儿的想法，贾赦心知肚明，那点儿歉疚一下子跑光了，重重的“哼”了一声。 史太君一惊，忙开口道：“既是拿了公中的钱，自然要交出来。只是，数目一时也算不清，且容我核对几日。” 贾赦笑道：“哪里用得着劳动老太太了？儿子这里倒有个数目。”说着递了一张纸过去。 史太君接了，方看一眼，脸色大变。死命的握紧了，盯着贾赦，“这是从哪儿得的？” “回老太太的话，从周瑞家搜出来的。儿子这儿还有好几张。儿子先回去，您和二房好好核对，看看这些年他们当家，究竟拿了多少钱搁到自己腰包里。算明白了，再找儿子来。再有，我回去就让邢氏接手管家。现在这些个有体面的奴才，都是二房使出来的，我可信不着。等我挨家的搜过，有那清白的留下用用，至于那些个手不干净的，儿子可就处置了。”说着甩袖子便要走。 “赦儿！”史太君声音都哑了，站起来往前走几步：“你不能这样！” “哦？那就看老太太是保这些奴才，还是保你那二儿媳妇了。王氏做了这些有违妇道之事，早就够一纸休书了！不过依我看，老太太十有八九得保她。宫里娘娘的生母，宝玉的亲娘么！真把她怎么样了，下了王家面子，老太太也不好交代不是？宫里的娘娘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贾赦冷笑着走了。 史太君跌坐在地。 贾赦说出做到。当天就领人挨家搜。想转移财产是没可能的。贾赦布置好了人，专门等着。 一个个“二主子”被扒了华贵衣服。捆上扔空房子里关着。贾赦手里的银票哗哗的涨。 贾家的奴才们一见这阵势。立时改了嘴脸，拼命巴结贾赦、邢夫人。连带着贾赦房里有名分、没名分的姨娘，都比以前腰杆硬了许多。 邢夫人得了贾赦的指示，迅速在重要岗位布置自家人手，继奴才居住区之后，贾家主宅也鸡飞狗跳起来。 大权在握，邢夫人看上去年轻好几岁。再叫来王熙凤在旁边立规矩、挨训，邢夫人眼睫毛都要笑开花了。 史太君又急又气。再这么下去，她的心腹全得折进去。那可真被架空了。 她把王氏叫来，也懒得教训她，只把那票据往她脸上一扔：“是出银子还是要休书，你自己瞧着办。” 贾王氏身子一软，也瘫了。她当年引着王熙凤做这个，结果王熙凤不上钩。她只好命周瑞替自己去做，没成想今天事发。 当天晚上，史太君找了贾赦来，给了他二十万两银子的银票。 贾赦嫌少：“老太太，二房掌家二十来年了吧？一年捞一万两银子不到？您当儿子是傻子？” 史太君叹口气：“赦儿，留下几分香火情才好。跟我进里屋，我有话说。” 史太君和贾赦密谈了什么，无人知晓。然而非常管用。贾赦第二天便停了清理家奴大行动，除了贾王氏的心腹全部失势，史太君的人手保留下大半。贾家形成了史太君和大房共管的局面。 贾王氏为了祈福，进祠堂抄经去了。难度比较大。她虽然识得些常见字，可她不大会写，倒正好能磨磨性子。 最不习惯的是贾宝玉。他大娘管内宅，可不像他娘，啥都可着他。 邢夫人学聪明了，一切按照贾家的规矩来。按规矩，贾宝玉该得多少，就给他多少。他有的，贾环、贾兰、贾琮都有。 可贾宝玉是谁呀？ 那是贾家的凤凰蛋！别看表现得兄友弟恭，可一向是吃特供长大的。贾环、贾兰身边一个丫头都没有，贾宝玉就差没被丫鬟埋起来了。吃穿住行用，哪样都和贾家其他男孩儿天差地别。 一下子让他和别人一个待遇，他哪受得了？最闹心的是，又要裁身边的丫头了！ 贾宝玉跑到祖母那儿哭闹。史太君心疼得不得了。心知找邢夫人通融是自取其辱，可实在舍不得心肝宝贝受委屈。 想要自己出这份银子吧？又得顾忌到方方面面。 贾赦两口子不知从哪儿学的，这么会做人！对待二房一视同仁，李纨母子、赵姨娘母子都得了好处。 尤其是对贾环。去年贾环得林岳指点，请贾赦给报名参加了恩科。落第之后，因为成绩过得去，进了皇家学堂。贾赦对这个侄子却有几分赏识，掌家之后，更多给了些好处。贾环和他亲近多了。 史太君这时候才觉出来，自己除了宝玉之外，忽略了太多。现拉拢已经来不及，若是再单给宝玉花银子，只怕自己更失人心了。 史太君思来想去，把这个难题丢给王氏了。到底王氏出钱摆平了这事。 贾家的闹剧那就是广播剧版的，唐果和黛玉听了好些天。唐果看热闹，黛玉叹息而已。 晴雯和芳官痊愈之后，选择去了药王山。唐果也是这时才知道，尽管办理了脱籍手续，她俩依然不算是法律意义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