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七十二【一更】
即便是回到了房间去再细细回想，糯米也还是觉得陆纤纤的话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在她的印象中，陆纤纤从来不是那种多事的人。有时候即便是糯米主动开口向她询问了，她却也不一定就理会。 比起张口对事情进行左右，陆纤纤似乎是更喜欢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事情发展到了她所猜想的那个地步。至于那些过程当中的事情，在陆纤纤心中可能都只算得上是细节，以至于她根本就不会去左右这些细节。 如今陆纤纤却主动开口了—— “既然要开口提点，那就将事情清楚明白地说出来嘛。这么说一半藏一半的，是个什么心思啊。”糯米忍不住嘀咕着抱怨了起来。 她只要一想到陆纤纤当初说话的神情，便就觉得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蹊跷的。 简直就是百爪挠心嘛。 糯米一边这样想着，忍不住就绞起了自己的袖口衣角来。 柱子在旁边有些茫然地看着她这模样，想要开口劝劝，又发现自己好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是又木然地坐在了一边。 他对陆纤纤可说得上是相当的不喜欢，先前还很是戒备。只是后来见陆纤纤在这门派里边也生活了许久，这才慢慢地将戒备给放低了一些。糯米眼看着柱子好似当真不愿见到陆纤纤，所以也从来不会让柱子一块儿进入到陆纤纤的房间里边去。 柱子自己倒是想进去的，毕竟他总也担心糯米会不会在里头吃什么亏，可有着糯米的阻拦，又有陆纤纤的一点儿小小阵法，他也没办法强行冲破，只好是在外边等着了。 他没能跟在糯米身边，自然也就不知道糯米同陆纤纤在房间里边的那些对话，更不明白糯米这时候是在纠结着些什么。他甚至都还以为糯米所想着的。仍是先前田甜所讲的那个历练的事情。 柱子想了想，又扭头见到糯米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干脆开口，道。“你若是想去……去就是。有我跟着，没问题。” 糯米这还扯着衣袖呢，突然听见柱子这样将，不免是愣了愣神，好久才明白过来柱子的意思。顿时就笑了出来。 柱子一下就觉得更莫名其妙。 糯米方才明明是一副忧心忡忡魂飞天外的模样，怎么他才不过是说了一句话，就惹得对方笑得眼睛都弯弯地眯了起来。要说是因为他说中了糯米的心思，解决对对方的担忧，可看着糯米如今这样子，哪里有半点儿像是心思被说中了的，就更不要说是什么解决不解决了的。 结果却是糯米自己先将笑声收了收，抬手搓了搓脸，小声道，“没事儿的。师兄。我这想着的也不是那历练的事情。历练那事儿我去不去都没关系，要紧的是同清明真人一道。若是他不一道出门，我就是跟着田甜去玄天阁看看，又有得什么个好处。” 柱子眉头一动，道，“叶梵……” 他一直跟在糯米身边，怎么可能不知道糯米对叶梵的心思。 甚至是两人都还在青泉峰上边的时候，糯米就已经是对叶梵十分在意，还拜托过他帮忙去打听那位大师兄的消息，他可是一直都记得的。 要说对这一点儿都不在意。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柱子还是默默地将那份在意收在了心里边，决定将糯米对叶梵的那份在意也一并就拢入到了“糯米”这个存在里边去，连着那也一同包容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同糯米说过任何和叶梵相关的话题，只是眼看着糯米如今还是对叶梵那样在意。便也一并注意起了叶梵的消息来。 虽然糯米先前已经同他讲过，说是想要报复清明真人，可在柱子看来，这应当也不是糯米想要去玄天阁看看的全部原因。 为了想要得知玄天阁覆灭的真正原因，糯米甚至是亲自跑到了那个小门派里边去，耗费了许多平日根本没有多少修士见过的高阶灵丹。硬是将那个自称玄天阁内门弟子的修士抢救了回来。 虽然那最终也没能得到什么结论，可正因为没有得到结论，所以柱子才认为，糯米那样在意玄天阁，肯定是因为还希望得到叶梵消息的缘故。 在同裘墨讲话的时候，糯米不也是追问了不少叶梵的事情么？ 这样一想，尽管很是有些丧气，柱子却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带糯米到那玄天阁的遗址去看一看。哪怕那地方如今已经什么都不剩下来了，又或者是根本不同田甜混到一块儿去，仅仅就只是柱子和糯米两人独自前往。 没想到，糯米却摇了摇头： “在那儿恐怕找不到多少叶梵的痕迹。即便是能找到……如今再去，也没什么意义了。若是不能同清明真人又或是花眠一块儿去历练，我也没必要再到那地方去。终归，叶梵选的是条什么样的路，我也没必要闹得太明白。只要不是因他而累得那门派灰飞烟灭，到也无所谓了。” 这和柱子的认知可就不大一样了。 他还想要追问，可看着糯米，微微动了动嘴唇，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才是。 幸亏糯米也再不是在魂游天外，见到柱子那犹豫的模样，大概也猜到这师兄想要说什么，便也不等柱子开口，主动说了起来。 糯米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还没有和柱子仔细地说过关于叶梵的事情。 在她自己的心目当中，叶梵早就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再不是当年万剑宗里边的那个大师兄，对她而言更是再没有了当初的那种憧憬和向往。 叶梵确实是她最初的那个救命恩人，她也一直惦记着叶梵给予她的帮助。 只是，在那以后，她却也并不是完全就这么看着的。她也在那不知不觉之间做了不少事情，说不上是全将叶梵的救命之恩都还了个干净，却也自问不曾怠慢半分。 越是长大，她便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单纯幼稚，乃至于可以算得上是愚蠢。 那个偶然将她救下的剑修，其实根本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正直。有许多事情是她所不了解的，更是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无法去想象的。 她的救命恩人，却是亲手将整个门派都给毁灭了，让她同门的血就溅到她面上的元凶。 到底是救命之恩重要，还是这血海深仇更重要？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边，糯米其实是相当迷茫的。她总觉得自己要倾尽所有来报答大师兄当年的恩情，可当她突然发现对方可能并不如她所想的那样，甚至可能还会对旁人造成伤害的时候，便是一下子就犹豫了起来。 这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孙敏就在她面前闭上了眼睛。 哪怕那就是个全然陌生的修士，无辜地因为叶梵而死，糯米肯定也是会动摇的。 她觉得自己对叶梵的所有帮助，都好似是在帮着叶梵杀人一般。 逐渐地变得对叶梵冷淡起来，其实并不仅仅只是因为叶梵本身的态度，更多是因为在这过程当中，糯米确实感觉到自己在做一件相当不应该的事情。 “叶梵……若是他自己选了那样的路，我也没必要多说什么罢。我不能就眼看着他害了一个又一个门派，却也不能对他怎么样……若是那门派覆灭同他没有关系，那么想来也无需担忧他会再祸害更多。明白了这么一点儿，对我也是够了。” 这才是糯米真正想要得知玄天阁覆灭真相的原因，她对谁也从没说过这些话。 至于叶梵最后到底怎么样了，她想得却并不是太多。她也曾经尝试过用传音符纸一类的东西去寻找过叶梵，可在发现找不到了以后，也就再没有勉强，任由这事情就过去了。 柱子在旁边听着糯米将这些慢慢说了出来，一时之间，都觉得好像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还一直觉得糯米的心思都放在叶梵身上，一直就只放在叶梵身上，甚至还在私下默默地难受。只是，他天生就不是那种口舌伶俐的，纵然难过，却也只是默默忍受了下来，从不曾在糯米面前展露过什么。 这时候回头一想，柱子却突然就庆幸了起来。 得亏他自己是个如此木讷的性子。若是他没有这样的隐忍，竟然将自己的心思同糯米说了，可不是要大大地闹一番笑话了。也不知道糯米在明了他的那些小心眼儿以后，会笑成什么个模样。 这样想着，柱子顿时就有些心虚了起来，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偷眼看了看糯米，连着脖子根都红了起来。 他倒是想要将自己的情绪按下去，可糯米也不是傻瓜，突然瞧见柱子面上涨红，微微一愣以后，就已经隐约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师兄你想的可都是什么事儿呀。” 糯米只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的，拍了拍柱子的手背，自己却也跟着微微红了脸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