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面圣
殿中百官早已跪地叩首，口中直呼：“皇上恕罪！”就连宣王、冯丞相也在其列，唯有阎菁一人直挺挺站在原地瞅着一地官员，考虑要不要也装着跪一跪。 封玄宗却突然敛了火气颓败坐回到凤椅，平静道：“都起来吧。”说完竟闭目揉起头来，发愁的邱总管急忙凑上去帮手，众人兢兢战战地起身各自琢磨，困得不得了的阎菁咬咬嘴唇强打精神。 良久，久到阎菁差点睡着，封玄宗终于睁开了眼睛，开口道：“姜国联盟一事就由阎爱卿解决，十日可够？” 右腿突然传来刺痛，阎菁惊醒发现女皇正一脸期待看着自己，猜想女皇肯定又派给她任务了，急忙出列爽快答道：“微臣领旨。”然后她看到了女皇满意的点头，百官同情的偷瞄，自己只能归位暗自悔恨不已。 像是感觉到了她的失落，封玄宗又突然开口：“陆展。” “微臣在。”陆展出列。 “协助阎爱卿。”封玄宗道。 “微臣领旨。”陆展回列，阎菁低着头抿嘴偷笑。众人沉默，封玄宗朝邱总管点头示意，接到暗示的邱总管昂首挺胸走到凤椅前扬声道：“退朝~~”说完宫人便簇拥女皇从凤椅侧旁的通道离开殿堂。 没有了高压灯泡的注视，阎菁终于松了口气，刚转身就见称得上慈祥的冯丞相定在原地看着她，身后还站着身穿蓝色朝服的陆展，心想定是与女皇下达的任务有关，便走了过去，抱拳道：“冯丞相，沈天翼任职一事的意见在下会在申时之前派人送到府上，不知您意下如何？” 阎菁行礼才到一半，冯丞相连忙点头称好阻止她继续行礼，一拉一扯之际阎菁却捕捉到了冯丞相眼中快速闪过的惊讶。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勾起嘴角貌似认真听着冯丞相的引荐，耳朵自动屏蔽来来回回的客套话，只要对方断句她就一律点头应付。 冯丞相笑得满脸褶子，嘴唇一直翕张，“……如此，便麻烦阎将军照顾展儿了。” 叮！此话一出，阎菁立刻神采飞扬，很难得地开了金口：“冯丞相客气了，您好走~” “好好好，告辞。” 看着走远的两人，阎菁终于松了口气，迈着悠闲的步子哼着小曲准备在偌大的皇宫瞎荡悠一会，无奈前脚刚迈出门槛，早就等在门外的邱少媛突然挡在面前。 “阎将军，皇上有请~” 阎菁咬咬牙，瞅了一眼笑得无限谄媚的邱少媛，恨恨道：“带路。” 邱少媛挪动着胖乎乎的身子左拐右，跟在后面的阎菁一边搓着小手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坏境，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只是多了个导游而已。兜兜转转之际，两人终于绕到了御书房，不似金銮殿的雄伟辉煌，这御书房的门面显然冷清了些。 阎菁越过站定在门口的邱少媛，抬脚迈进门槛，迎面一幅气势磅礴的山河刺绣图映入眼帘，她是见过的，正是有着‘战图圣手’之称的琴儿亲手缝制的，而绣给她的那幅现在还不知落在何处。旁边是一整排木架，上面还放着一堆珍品古玩，转过外间，封玄宗坐在椅上，手上展开一幅画。 天冷窗闭，屋里的光线有些阴暗，封玄宗身上那件缎袍上的锦布织绣隐隐闪着幽光，已经不是早朝穿的凤袍，宫人还在旁边替她取下凤冠，一头灰白的长发顿时散落下来，垂在肩上。 “皇上。”阎菁压低嗓音小声道，封玄宗听见响动抬起了头，将手里的画摊开在书桌上又端过另一个宫人递过来的热茶轻酌一口才道：“嗯，来了。”这样淡然的语气和刚才金銮殿上的态度完全是天和地的差别，阎菁只能心里暗叹：皇帝就是天生的演员。封玄宗看向她的视线又移回到桌面上的画卷上，画的是一名男子模样，娇俏可爱的神情，跃然纸上，却看得阎菁汗流浃背，是她的琴儿！ 阎菁轻眯双眼试图从她的眼睛里摸清什么，却见她突然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从画卷下蓦地一抽，另一张美人图豁然开朗，红衣男子舞剑倾城，是家里的洪凤仪！ 说来也怪，看到洪凤仪的画像后，她竟彻底冷静了下来，纠缠在脑子里的思路渐渐清晰。阎菁压制住心里的冷笑，眼见封玄宗举起两幅画卷，冲她问道：“阎爱卿，你看哪个更美些？”话刚问出不等她回话，话锋一转：“哎呦，瞧朕糊涂的，这红衣美人可不就是三日前你爹爹拿着先皇赐的金牌换回去的夫郎嘛，朕还给你俩赐婚来着，还有几日成婚？” 封玄宗自导自演的套路阎菁算是领略到了，也不接话乖乖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封玄宗眉一皱放下了手里的画卷，摆手撤退了身旁伺候的宫人，漫步走到她面前细细打量，良久才感慨道：“三年前菁儿第一次出战凯旋遇上这洪凤仪，为了他公然反驳你爹爹的安排，宁愿终身不娶征战沙场。一年前菁儿遇害失踪，洪凤仪为寻你翻遍天下，而今报仇心切误信他人之言行刺当今太女犯下死罪。三天前菁儿从天而降大闹法场，如今民间传得沸沸扬扬，你爹爹竟用先皇御赐金牌换他一条命，朕这才赐婚于你二人。可是为何朕得到消息，菁儿如今忘却了前尘心中竟另有所爱，还是慕容家的少公子，你可知你已经一脚迈上了断头台！” 封玄宗越说越激动，脸色越来越阴沉，属于帝皇的威严有如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即便阎菁早已预料到，也被她的气场压得喘不上气，避开她的直视，阎菁继续坚持沉默是金的理念。 “砰！”茶杯横扫落地，接连而来的是一连串的呵斥声，门外，胖嘟嘟的邱少媛双手相交在前依旧神色不动对于屋内的响动充耳不闻。她在宫中伺候女皇已经二十余载，自然知道‘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更何况伴君如伴虎！不过今天，她却能理解女皇的愤怒，以前的阎将军冷若冰霜让人敬畏，现在的阎将军淡漠傲世绝对能气死人不偿命，法场那次她可没有少领教。 “吱呀~~”推门声一响，邱少媛立刻弯下身子张了张已经冻僵的嘴唇：“阎将军。”然而半响却不见有任何动静，邱少媛忍不住扭了扭头，身旁哪里还有她的人影！起身抬头，那身深紫背影早已走远。 “菁儿，朕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娘是朕最好的朋友，朕曾经答应过你娘会好好照顾你们。只是，只是朕也是有底线的！你可明白？” 阎菁低头瞅着手里随手摘下的一枝梅花，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封玄宗的警告。她要怎么办？救了洪凤仪不止失了自由更加丢了琴儿！这万恶的封建社会！说什么冬猎，她看那封玄宗摆明是要定下琴儿的婚期，让她死了这条心！更可笑的是她手里除了阎家军其他的兵权都被分化，如今她要拿什么来抗争！阎菁闭眼，脚下步伐依旧，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情形勾勒出来，这场自由战她输不起！ “阎将军……” 阎菁站定睁眼偏过头去，冰冷的视线撇向声源，只见发出这声带有颤音的‘阎将军’的侍卫脸色发白低头偷瞄她的手，原来握在手里的梅花已经被她残碎得不堪入目。 东门外紫色的马车旁，愁眉苦脸的阎旭双手合十胸前来来回回的走动，时不时抬头望望天嘴里还嘀嘀咕咕说着什么。这也难怪，眼看着从东门出来的大小官员各自离去，阎旭是等了又等，望了又望，真可谓是望穿秋水，无奈寻遍了这东门却压根找不到自家主子的身影。突然间听见这么一声‘阎将军’，阎旭哪里还耐得住性子，连忙小跑朝着阎菁奔了过去。 “主子，您可出来了，吓死小的了，您不知道……”阎旭气还没喘匀，一连串担忧的话便脱口而出，当看到阎菁手里的残花时哪里还敢多言，立即自动消音冲着车娘一个劲使眼色，好不容易伺候完自家主子上车刚刚坐定在车厢外，阎菁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阎旭，进来。” “主子。”阎旭掀帘而入正要行礼，阎菁摆手示意她坐上软榻，待她坐定阎菁才开口：“侍御史是个什么官。” “禀主子，侍御史受公卿奏事，纠察百官，奉诏出监地方或专治大狱，监三辅者为监御史、监出征军队者为监军御史、随事而设，废置不定。据属下所知，沈将军此次南下，军中并未配置监军御史。”阎旭道。 听到这，阎菁打结的思路总算理清了点，当meimei是将军，jiejie再做监军，这宣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分明是要做大沈家势力，进一步打压阎家兵权。难怪她爹爹柳苫会提出那么简单的要求，也只有什么也不清楚的她才会觉得简单，接下个大篓子，这阎家迟早是要败落的！看样子，‘阎菁’的死和这权势之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第一个入手的就应该查查宣王！ 阎菁闭目思绪，阎旭虽不想当炮灰，但是眼看着马车慢慢驶进繁华的大街，她不得不再次询问：“主子，还是照旧去庆食楼用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