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身不由己
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时间皆是拿不定主意。 陈恳时不时地捋了捋胡须,静静地等待两位殿下的决定。 屋子里静得出奇,偶尔能听到盘旋在皇宫上空飞兽的嘶吼声。 良久,兄弟俩达成了共识。 樊梓闰道:“本殿下与六皇弟所想一致。” 一旁樊梓均看了他一眼,起身向陈恳行了一礼:“焚契之事,就有劳法宗大人了!” 陈恳起身,对着两位殿下道:“老道必将不负两位殿下所托。” 说完,陈恳拜别,不敢耽搁分毫,直接往樊承君的行宫而去。 已是深夜了,樊梓均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似在思考着什么。 樊梓闰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司卜的事,你可知道?” 樊梓均愣了片刻:“何事?” “这次逆贼能够在祭祀大典上面作乱,不就是因为沈司卜与他们里应外合吗?” 樊梓闰当时就觉得可疑,直到法宗大人指出那把赤色长剑上面刻有的咒文,说那祭坛上面早就有人提前布置了雷霆阵法,他才恍悟过来。 能做出这种大手笔还能瞒过去的人,当然只有负责勘察祭坛的沈司卜了。 樊梓均却道:“这是爷倒是知道。但是,爷能及时赶到奉仙台,也是多亏沈司卜报信。”当时身在皇宫中他,突然就收到了沈司卜传信用的竹蜻蜓,得知事态严重,急忙领兵前去救驾。 樊梓闰微微吃惊:“她怎么……难不成是想将功补过?” “不。”樊梓均道:“她本是身不由己。” 樊梓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既往不咎?你不要忘记了,父皇如今这般光景,也有她的份儿!” 樊梓均哗啦一下打开手中的紫金折扇,神情从容:“自然要严惩,当然不是针对她个人,而是整个宛都沈家。” 樊梓闰闻言,突然笑了起来:“既然心中已有主张,那这事,就交给六皇弟去办,本殿下不插手便是。” 这不由让樊梓均微微吃惊,要是搁以往,这家伙准会跟他唱反调,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沈居然。这次,他竟然顺了自己的意思。可惜他早就想好了对策,最后竟是没派上用场。 “哦对了,本殿下还有一事要说。”说着,樊梓闰就将刚才收到的情报悉数告知了樊梓均。 听后,樊梓均一脸严肃地看着太子樊梓闰。 “果真如此?”樊梓均半信半疑。 樊梓闰见他不相信,倒也不着急,不急不缓道:“本殿下初始听到此事,亦是不信,特地前去一探究竟,倒真如那骑兵所言。确实发现了那片火海,至于到底有没有成为那帮逆贼的葬身之所,还有待核实。只是,你当时带来的军队,是以最快的速度将齐台山方圆十里封锁追查,就连其上空,亦是派了不少的飞兽骑兵。一天下来,却始终不见逆贼的踪影,唯独见到那片诡异的火海,实在可疑。” 他口中所指的骑兵,是驾驭着飞翼战兽的将士之一,因为中途掉队,误打误撞,发现了一片白木林子,从中隐隐传出惨叫声。不一会儿,便发现白木林子被火海吞没。这位骑兵只觉事有蹊跷,忙将此事向太子樊梓闰禀报。 樊梓闰即刻奔赴现场,见到汹涌的火海,心下却有了一番思量。 樊梓闰虽说得有理,樊梓均仍然心有疑惑。 “如你所言,若那片林子是逆贼的藏身之处,为何我们的将士无一人发现?那火,又是谁放的?逆贼,到底死没死?” 樊梓闰却道:“我说六皇弟啊,你这几个问题,现在求解有何意义。当下,不应该专注于父皇的伤势,还有裕王的党羽吗?” “你也知道那是裕王?”樊梓均脱口而出,心下隐忧,却不是为裕王,而是龙葵,怎料她竟然也卷入这件麻烦事中。 樊梓闰不由感到好笑:“虽然本殿下不比六皇弟见多识广,可到底是上了帝央兵器排行榜,能用三罗飞旋斩的人,又能是谁?况且,他与父皇向来不和,谋反之意恐怕早就有了。” 这次,裕王大张旗鼓地使用三罗飞旋斩,看来是势在必得,根本无需遮掩。谁曾料想,最后竟是功亏一篑。 樊梓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知太子殿下又有何打算?” 樊梓闰不答,笑道:“六皇弟还是专心处理宛都沈家的事罢!”说完,径直出了房门。 樊梓均缓缓收起手中的折扇,以那家伙的能力,应该能将这些事处理好。往后的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漆黑的夜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火红的身影。 他知道,有那个人保护她,她不会有事。只是为何,她会参与这等危险之事? 也是……身不由己吗? …… 悦人谷内,小桥流水,繁花似锦。初阳未起,叶上的晨露,似一颗颗珍珠,泛着晶莹。 屋内床上,龙葵轻轻动了动眼皮,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预想的光景,一切都是灰蒙蒙。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布,看不见任何东西。心底微微发慌,她忙坐起身,用手揉了揉眼睛,仍旧看不见东西。 她再次揉了揉眼睛,如此反复多次,依旧如是,满眼都是灰蒙蒙的。 她突然意识到,她的眼睛,似乎……看不见了! 她一脸难以置信,双眼毫无焦距,无措地盯着前方。 “怎么会……看不见了……”她失落地喃喃。 半晌,她强自镇定,用手摸索着周围,有软软的被褥,丝滑的床幔…… 她摸索着下了床,却怎么也摸不到鞋子,便索性光着脚,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好在这个屋子里铺了软软的地毯,她也不觉得咯脚。 “有人吗?” 她出声问道,却没听见有人回答。 她突然觉得屋子很安静,也不知走到了哪里,她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瓷器。 应该是一个花瓶,她心想。 她缓缓向前移动,突然感受到了丝丝清风。紧接着,她摸到了门。 “有人吗?”她扶着门走出来,试图引起人们的注意。 因为出了屋子,她大概是踩到了石板上,一股凉意从脚底传来。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一惊,下意识想要将手臂抽回来。 “抱歉,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请问你是?” 龙葵礼貌性地打着招呼,但是对方既没有放开她的手臂,也没有出声回答。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善意,因为那只手的力道并没有让她感到不适,反而是在轻轻地扶着她。 始终听不见回应,她只好再问了一遍,没想到对方突然一把将她抱起。 “放我下来!”她这下慌乱了,想要挣脱对方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药香萦绕在鼻尖,她突然想起了某个人。 很快,那人将她重新放回了床上,动作轻柔。龙葵坐在床上,不知道该看向何方,尽管她已经看不见了。 “是……钦涯……吗?” 她试探性地问道。 却仍然没有听见任何回应。 她心下狐疑,这药香,和钦涯身上的很像……若真的是他,又怎么不说话呢? 突然,那人往她的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龙葵双手摸索着,才发现好像是个铃铛。她不明所以,为何要给她一个铃铛?是想让她摇动铃铛吗? 想了想,她便摇动了铃铛,她很吃惊,因为她听不见铃铛摇动的声响。 “这是怎么回事?”她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可能:铃铛是坏的,摇不响;或者,她的耳朵……坏了…… 第二点很好证明,她放下铃铛,心里有些紧张,咬了咬牙,她双手用力互拍…… 果然……她只能听见极其微弱的声音,她的耳朵,果然是听不见了,但……却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原来不只眼睛,就连她的耳朵也出问题了吗! 龙葵不安地抱着双膝,将自己的脸贴在膝头。 现在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和死人差不多,看不见,也听不见。 那种感觉,就像是完全困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无论怎么呼喊,都听不到任何回应,看不见任何人影,唯独只能听见自己一个人无助的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