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受挫

    既然胳膊已经无碍了，回来第二天，林岚就接到了高小川的电话，通知她尽快回到电影片场。

    对于高小川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回来，林岚知道是Jarson通知他的，这个满脑子只认红票子的家伙，昨晚在吃饭的时候就又抱怨了林岚接这种只有“文艺青年”才看的片子，用他的话说是“还没上市，你就等着扑街吧。”因为林岚拒绝同时赶两个片场，所以他大概想着让林岚早点结束这个片子的拍摄，好回来接另外等着的商业片子。

    但是他的如意小算盘好像拨不起来了。

    电影故事是从父亲买了一只电饭煲，父女两一起煲米饭开始讲的，在林岚受伤前的那一个星期已经拍了少量镜头，现在要讲的故事是有天，父女两人与他们的暗恋者兼邻居一起盛装去听音乐会，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在大雨里汽车抛锚，他们就像沦落街头的流浪者，把一家已经打烊的咖啡馆当做孤岛，在咖啡馆里，他们开始跳舞，这个段落又长又好看，但不着一字，只有音乐。

    现在要拍的场景，就是四个人在这家咖啡馆里跳舞的情景，父亲，女儿，暗恋父亲的女邻居——一位中年女司机和暗恋女儿的男邻居——一个帅气的青年。

    摄影机里的胶片发出工作中的刷刷响声，林岚现在正在和片中的父亲跳舞。扮演父亲的，是一个老演员，双鬓发白，虽然五十多了，但面容刚毅，年轻时应该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人。

    “咔——”，高小川突然叫了起来，全部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微微皱着眉头，朝着林岚，仿佛很忍耐地说：“林岚，你表演的方式不对。开拍的第一个星期我就觉得了，但那时没那么明显，现在，我感觉越来越不对了。”

    全部工作人员都齐刷刷向林岚行注目礼，林岚有些尴尬，赶紧向周围先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拉了导演，到了个角落，虚心请教。

    高小川这点倒好，虽然有着所有艺术青年的自视甚高的特点，但也没有不通人情到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林岚难堪的意思。

    “你现在的表演方式，让我感觉像是在演舞台剧，但我不需要这种感觉，我需要的，是你非常生活化的表演，仔细想下，你就是片中的女儿，然后你在生活里遇到这样的场景，你会怎么做？”他正色说道。

    林岚有些汗颜了。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演技水平估计和以前的林仙瑞不相上下，上次在电视剧《牵手》里的表现，虽然后来叫好一片，但大部分的叫好声，估计还是冲着她从原本的花瓶一下子转型成家庭妇女的巨大落差而产生的错觉而来，而自己的演技，在实质上并无什么突破。

    高小川继续说道：“你上次演的那部电视剧，我看了一点，不是说你演得不好，那部剧里，有时需要你这样戏剧化的夸张的表演，但是我的这个故事，不需要你这样卖力地表现，我需要的是一种自然的，淡淡的，但是偶尔需要有爆发力的表演方式，你懂吗？”

    林岚认真地说：“说实话，我对你要求的，把握还不大，只能在表演中慢慢琢磨了，但是我保证，我会努力的，而且最后不会让你失望。”

    高小川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说实话，这部电影虽然走的是文艺路线，但作为导演，我不是那种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偏执型，再怎么文艺的电影拍出来，也是希望有人看，这一点从选择你做女主角就可以看出来，不过，这也不能说是选择你的唯一原因，我看过你的那期《薛雪访谈》，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在你的外表下，似乎隐藏了另一个人，那个人有着一种淡淡的忧伤，淡淡的疏离，我需要的，就是你在电影里把这种感觉给我表现出来……”

    他说得有些兴奋，林岚却暗自有些心惊。难道艺术家的第六感真的特别灵敏？眼前这个高小川，应该也勉强算半个艺术家吧？

    结束了谈话，又回到了片场。有了刚才的谈话，林岚似乎觉得心里有了底，可是又好像更没底了，只好在拍的时候不停琢磨，好在这个咖啡馆是制片厂里的一个布景，时间上倒没有限制，所以高小川也没有催着进度，只是拍拍停停，由着林岚找感觉。最后，这个咖啡馆里跳舞的场景，竟然整整拍了一天才收工。

    回到寓所，林岚感觉疲惫，但精神很兴奋。因为到了后来，她似乎渐渐摸到了些什么感觉，但具体要她说出些什么感受，又觉难以表达。

    临睡前，她又想起了林珊。

    Jarson说林珊和其他几个前五的选秀选手已经确定要和金地公司签约了，而且时间就在明天早上。林岚在今天收工前已经和高小川说过，明早让他先安排拍别人的戏份，她有事要下午才到。看得出来，高小川很不高兴，但还是勉强答应了。

    林岚知道金地公司旗下有财务独立核算的演艺公司和唱片公司两个分公司，林珊，应该是按歌手的身份被签约吧，毕竟，她歌唱得不错，至于当前以同样身份选秀的林仙瑞最后为什么被选中走演艺道路，她就不得而知了，估计是当时公司高层认为她的脸蛋比歌喉更容易打开市场？

    第二天早，林岚向着公司而去。一路上，她在想既然林珊也很有可能大部分时间留在H市，自己是不是考虑要换个大点的房子，好让她和自己一起住？

    到了公司，已经九点多了，未想林珊已经早就到了公司，林岚找到她，听到她说刚刚和唱片公司签了合约，林岚很惊讶。

    “怎么这么快，也不仔细看看，最好请个律师来替你审核啊。”林岚忍不住说道。

    林珊不以为意地摇头：“请律师看什么，反正大家都是签这样的格式合同，我提出异议，也要有人理睬。”

    林岚无语了。想起林仙瑞之前的那个合同，不禁深深感到，这些依靠选秀火热出炉的新鲜人，看似风光，其实在强势的金地公司面前，显得是这样的弱势，人为刀俎，我为鱼rou，这样形容也真的丝毫不过分。你有异议，行，那你靠边，后面无数人等着哭爹喊妈地要被签呢。

    “怎么，你真的这么关心我啊？”林珊歪着头，眼里闪着光。

    她今天穿着米色薄呢及膝大衣，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小牛皮的短靴，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却又有隐隐的散发出了小女人的初熟气息。

    林岚看着她，微笑道：“你今天对我态度不错，怎么，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情吗？”

    林珊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个大笑话：“为什么啊，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

    “怎么？”她的话让林岚有些不解。

    “你知道那天，就是那个方朝雍，他来找我是怎么说的吗？”她狡黠地笑了下，“他说他可以帮我回到舞台，但要我做到一件事情。”她停了下来，看着林岚，“你猜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