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送别
柴宗训听到这声独一无二的称呼,先是呆愣了一瞬,这才抬眼看清眼前的人。 看到来人,他无神的双眸顿时就明亮起来,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如小兽般可怜兮兮的望过来。 “玉娇!” 柴宗训几步跑过来,一把抱住谢玉娇,嘤嘤的哭起来。 “哎哟喂......”谢玉娇瘦弱的小身板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刚想推开,就听着耳边压抑着的哭声。 哎!她在心里说了声,算了,看在小屁孩儿刚经受了天大的挫折,就不跟他计较占不占便宜这件事了,让他哭会儿吧! 等他哭够了,谢玉娇掰正了小叮当的身形,仔细打量了一翻,叹口气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谢玉娇把他牵到凉亭里坐下,紧握着他的小手,“你怎么能这么折磨你自己呢,不就是不当皇帝了么?难道皇位就真那么重要?” 柴宗训紧紧的靠着谢玉娇摇头,闷闷的说:“玉娇,玉娇,我害怕,我没脸见父皇!我没守住父皇交给我的江山!我怕死了都没脸向父皇交代!” “哟,臭小子,你还知道害怕?”谢玉娇偏头,朝小屁孩儿的脑门上轻轻一敲,说:“你光想没脸见你父皇,难道就没想过我也在担心你?还有你外祖一家?不就是不当皇帝了么,你当了一年的皇帝,难道还不知道当皇帝的艰难?有人替你守这片江山有什么不好,只要百姓们过的好,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真的在乎那个皇位?” 柴宗训一听,立马坐直了身子使劲摇头,解释道:“不是的,我不是在乎那个皇位。我是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的弱小,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贼把父皇交给我的天下夺走,我没能保住父皇交给我的大周江山,我没能反抗,我不敢反抗,大周就这么断送在我的手里,是我没用,玉娇,是我没用......” 说着说着,柴宗训又自责的哭了起来,一直强调是自己的弱小,自己的无用才丢了父皇交给他的江山。 谢玉娇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有些心疼的轻轻抱过他,安慰道:“不是的,不是的,叮当,不是你没用,你很好,你很优秀,只是你还小,只是人心不可测,那些人有负先皇所托,辜负了先皇的信任,也辜负了你对他们的信任。这不是你的错,错在人心,在权利面前人心都是脆弱的,经不起引诱的,这不是你的错。你还是个孩子,掌控不了人心对权利的渴望,” 谢玉娇这么一说,柴宗训心里确实好受多了。 在被囚禁这两年多来,他一直在钻牛角尖没出来过。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着,想到自己失败,想到自己的弱小无力抗争,也想过去死,可终归又没有那个勇气。 每当一想到太祖和先皇好不容易才打拼下的江山,就这么被父皇曾今委以重任的赵贼夺去,他就不甘心,可是连外祖都为赵贼所屈服,他一个人还能怎么办? 他觉得自己是个弱者,都没脸见谢玉娇了。 “可是我还是弄丢了父皇交给我的江山,我是罪人,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黎民百姓。” 谢玉娇见这孩子又钻牛角尖了,要是不把他拽出来,怕是这一辈子都不打算出来了。 她像个知心jiejie一样,开始娓娓的劝说,“不,叮当,你听我说,你没有对不起你父皇。你是你父皇唯一可以托付大周江山的人。可如果不是他伤重不治,这大周就是他的责任,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明知你还小,明知这江山重担不容易承担,他没有别人可以交付,所以你父皇只能把江山交给你,只能安排他以为可以信任的朝臣辅助你。” “他只能这样赌一把,以大周江山做赌注,或者他自己也知道很可能全盘皆输,可他没有别的办法。” “这大周他只能交给你,你弟弟们都比你还小,更担不起这担子,我想你父皇不希望看到你因为他交给了你这副你承担不起的责任而愧疚。” “如果你死了到了另一个世界见到了他,他会怎么样?他肯定会自责,会愧疚,是不是?” “他应该更希望你好好活着,希望你放下这份重担好好的感受家的温暖,你还是个孩子,应该像平凡的孩子一样正常的长大,这才是天下父母所期望的” 谢玉娇的声音温柔动听,传进柴宗训的耳朵里仿佛有魔力般,安抚着他不安的内心,让他一点点的相信她所说的话,相信失了江山并不是他的责任,要怪只能怪人心不古,相信如她所说,父皇和母后都不想看到他伤心难过自责。 相信父皇户母后也如她家人也希望她好好活着一般,不想看到自己郁郁而终吧! 柴宗训懵懂的望着谢玉娇,不十分确定的问:“是吗?就像你一样?” 谢玉娇很肯定的点头,“对,就像原来的我一样,在父母身边快快乐乐的,再好好的带着弟弟meimei一起,健健康康的长大。虽然我现在不在父母身边,可我一想到他们,我就很快乐,他们知道我还好好的活在世上也就不会那么伤心,因为,至少我还活着。” “死,很容易,可死了以后呢,留下你的母亲和弟弟,他们离了你的庇护,会怎么样?你想过吗” “没想到死也不是那么容易!”柴宗训心结好像解开了很多,叹到自己的人生。 “玉娇,你能留下来么,跟我一起去房州” “去房州?可是我还要回家呀,我爹娘和弟弟meimei都在等我回去呢。” “是啊,你还要回家,戎州,听说是很远很远的西南边陲。” “嗯,所以我要回家才那么的不容易。你多好,你母亲、弟弟就在身边,有家人的地方才叫家。” “你走了,那收留你的那个老人家怎么办?” “我托李天磊李大哥帮我照看他老人家,还有赵呈熙、钱五、孙成他们。” 两人就在这凉亭里,聊着聊着一个时辰就过去了,直到慕容延钊来催促启程。 柴宗训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谢玉娇,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马车。 谢玉娇自己也有些泪眼汪汪的望着那撩开车帘的孩子,心中一酸,泪水决堤而出。 可以想象这孩子这两年得经受了多大的压力和绝望,怕是寻死的心一早就有了,只是害怕的不敢动手吧! 不过,至少庆幸赵匡胤留了他一条命。 生命只有一次,有几个人能有她这么逆天的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