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得偿心愿
一早起来,阿福的眼皮就在跳。俗话说,左跳财,右跳灾。但是两只一起跳呢? 阿福被跳的心神不宁,而且,用了好几种办法都没有能止住。掀眼皮也好,瞪眼望天也好,用手一直按着也好,就是跳个没停。 然后,她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皮要跳了。 阿喜和朱氏又来了。 她们一进门,阿福的眼皮倒是突然一下子不跳了。 刚才跳的霍霍的,突然静下来,阿福倒有点不习惯。 这次倒没有空手来。这母女俩的确下乡去了一趟,只是没有在那里多待,她们的房子修整也快,一来一去带修房子,麻利的可以称得上高效了。 她们从乡下带了些新采摘的瓜菜来,这是个好理由。 可是阿福这次连假装笑容的好心情都没有。 这母女俩一点不敏感,这种不安定的时候,待在乡下远比待在城里更安全。 可……阿福又什么都不能跟她们说。 现在的情形山雨欲来之前的奇异宁静时刻,连风声都听不大。 看着阿喜脸上那样浅白的烦恼,阿福突然觉得,什么事都不懂,有时候,也挺幸福的。 对上次的不快,阿福没提,朱氏当然更不会提,阿福问了些乡下的事情,朱氏答的很谨慎,乡下还没有被城里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农人们一样繁忙,忙着收割,忙着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 王府这些天晒菜,买煤购炭,上上下下也都没有闲着。不管风云怎么变幻,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李固跟阿福说:“不管皇上是不是要拔掉王家,又或是……你都不要太害怕。” 阿福点头:“我不怕,我们可不姓王。” 李固就笑笑,有点自嘲:“想不到缺陷和无能,有时候也会成一张护身符。” “呸,你又胡说什么。”阿福伸手咯吱他,李固平时很稳重,可是阿福却知道他怕痒,尤其是腰侧腋下,挠一把他就笑的喘不上气来。 “你怎么无能了?你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强多了。”李固笑的厉害,牢牢捉住阿福的手把她拉进怀里,阿福坐在他腿上:“人太完美了会遭天妒的,老天爷看你又聪明,人品又好,生的又俊,才让你小小的有点缺陷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唔?”虽然阿福说的话很有奉承之嫌,可是相爱的人之间,对方说的一句情话可抵黄金万两的珍贵了。李固先是忍不住笑,默默脸颊,又小声问:“我生的……嗯,真的……” 阿福也忍不住笑:“是,俊的不得了,小女子从未见过比王爷更俊更儒雅的人物呢。” 李固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可是马上又想起什么似的板起脸来,搂在阿福腰上的手威胁的收紧:“喂,这么说,你见过很多男子了?” 阿福一怔,呃,这……呃,李固吃醋? “没有没有……”阿福急忙摇手:“哪有见过几个。” 李固还是不满意:“既然没见过几个,那你还说没见过比我更出众的……分明就是哄我……” 知道他的话玩笑成分居多,阿福还是哭笑不得。 看来这说奉承话,真是门大学问,自己没认真研究学习过,以后好ishibuyao乱说话的好。 阿福回过神,看到朱氏正有些不安的朝她微笑。 阿福也跟着微微一笑,其实朱氏后面的絮叨她根本没有听进去。 她对朱氏的感觉很奇怪。 一方面,朱氏是亲生母亲。可是阿福还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对朱氏的感情不是一个女儿对一个母亲的感情……但是毕竟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彼此是亲人,他们在一个桌上吃,一个屋檐下住,要说阿福对原来的家没有归属感,这话不对。 可是…… 生活中总也充满着失望。 阿福隐约听到什么声音。 王府中总是很安静的,有时候安静的让人觉得自己正在下沉,沉到深深的水中。 偶尔有些欢声笑语,那多半是李信带来的快乐。 但这不一样。 这声音刚听到的时候还很遥远,渐渐的,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楚,充满压抑与不安定。过了一刻,刘润快步走进来,阿福站起身。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么多天的平静,酝酿着风暴,终于要来了吗? 刘润来不及行礼,匆忙的低声说:“定山军把守了府门。” 阿福觉得耳边嗡了一声响,她一手扶住椅子把手。 定山军不是京城守军,当然更不是禁军。 定山军一向驻守北关的,统军的就是那个被皇帝调拨回来的朱承道。 这人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宫中变故才几日,恐怕皇帝的圣旨还在半路上,他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京城,而且,就这样进到城里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突然出现,还可以用潜踪匿迹解释。但是一支军队从北关来到京城,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一路上经过的那些地方,州府,百姓,守军,都没有消息,这不是诡异二字可以解释的情况。 一定……有什么更大的变故,在京城之外生了! “皇宫……如何了?” 刘润微微摇头。 阿福知道自己问的不对,皇宫离的很远,刘润现在又不能出去,当然不会知道皇宫的情形。 “王爷那儿……你和我一块儿过去吧。” 李固已经迈步走了进来,元庆与杨夫人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 阿福怔怔的朝前迈了一步,扶住了李固的手。 李固的神情平和从容,与平时无异。 他在阿福的手背上轻轻怕了两下:“别怕,没事儿的。” 阿福定定神,才觉背上出了一层汗,冷涔涔的很不好受。 定山军如果控制了京城……下一步呢? 阿福在心中安慰自己,李固母亲韦家的势力并不算是与王家对立,李固又是不可能竞逐皇位的,左相应该不会对他们下手。 可是,这只是推测而已。 如果不是这样呢? 皇帝现在情形如何了呢?定山军能轻而易举的控制王府,但皇宫有禁卫,有重重宫门的防护…… 明天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阿喜站了起来,盈盈的朝李固施礼。她的头虽然微微低下,可是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李固。 “拜见王爷。” 阿福打了个寒噤,阿喜的声音又甜又软,腻的吓人。 李固心不在焉的说了句:“免礼。” 他把阿福的两只手一起合握在掌中,阿福的指尖凉凉的,李固心中酸楚,可是他……做不了别的。 “你后悔么?” 他问的没头没尾,可阿福却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不,我不后悔。” 如果没嫁给他,还是一个普通宫女,也许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可是如果没嫁给他,也不会拥有那样多的欢悦,不会拥有那样的幸福。 不会拥有……爱。 阿福觉得自己的手慢慢的热起来,她轻声说:“我不后悔。” 李固慢慢的笑了。 他的轻松平和也感染了阿福。 是的,他们在一起。 未来如何,身边总有这个人相伴相依。 被忽视在一旁的阿喜咬着下唇,盯着阿福死死看了几眼,又转头看李固。 这个男子…… 虽然知道他目盲,可是他生的真是好!那么清俊,那么洁净,进来时身上带着一种香味儿,阿喜说不上来,那香味儿不像是花香,很清,若有若无……好像,有些像有次去庙里,在那儿闻到的一股什么香味儿。 还有,他的头巾上,缀着那么漂亮的明珠!他的袍子那样精致,就算是街坊最巧手的绣娘恐怕也绣不出那样的花样。他的眼睛一点也不像别的瞎子那样浑浊翻白让人厌恶害怕。他…… 杨夫人问刘润:“情形究竟如何?” “正门外有大约百余兵士,侧门角门也有人看守。还有,他们把着两旁街口不许进出,刚才想出去的都拦下来了……看来,暂时并没有要对我们不利的意思。” 杨夫人点了下头,吩咐门外的海芳:“约束府中众人,不许乱走,不许出声。哪个胆敢违令,家法惩处。” 她的声音不高,但是话音说的斩钉截铁,海芳应诺一声,转身离去。 屋里还没感觉的,也只有阿喜一个了。朱氏虽然不懂也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她的阅历比阿喜强多了,阿福他们低声的谈话,还有笼罩在厅里的惶恐不宁,她已经感觉到了那种危机迫近人们压抑紧张的情绪。 她走近了一步,小声对阿福说:“淑人,这……时候不早了,要不,我们就先告辞了。” 阿福苦笑。 朱氏她们早不来晚不来,偏今天来。若是刚才不一个劲儿东拉西扯早早离去,或许都可以脱身——现在却是欲走无门了。 看着一旁的阿喜,她的面容上露出来的神情,活脱四个字就形容出来了。 春心萌动! 阿福实在很无语。 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阿喜居然就感觉不到什么? 李固是生的很好。可以想象,当年的元后一定是绝代佳人,才能令皇帝如此钟情挚爱,也令李固遗传到了秀雅俊逸的好相貌。可是就算李固生的貌比潘安胜过宋玉,这种时候…… 她看中的,是李固这个人,还是作为王爷,代表了荣华富贵的权势地位的这个符号? “母亲与meimei,就留下一同用饭吧。” 用了饭之后,能不能离去,也还另说。 阿福想,也许定山军的兵变在某种程度上,成全了阿喜。 她想要留在王府的愿望,终于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