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新人
早上阿福先醒过来。 她每天都是这个时辰醒,不早不晚,毫无偏差。 只是,刚醒来的时候,有一会儿很恍惚。 天还未亮,帐子里更暗些。 不是睡熟的那个枕头,不是常盖的那被子,不是自己的那张床…… 阿福轻轻侧过头,看着睡在一个枕上的李固。 其他东西都不是自己的,但是这个人……从今天起,却是自己的了。 丈夫…… 阿福眨眨眼,在心里默念着这个称谓。 人生真是奇妙。 两个原来不相关的人,一下子变成这样亲密的人。甚至,比父母,比兄弟姐妹都要亲近。 阿福看着他,嗯,醒着的时候显的老成,睡着了看起来稚气的多,就是个少年人的样子,眉毛舒展,睫毛浓密,嘴唇颜色是淡淡的。咦?以前没留意,原来他的下巴上也会有胡髭?不多,也不浓,刚冒出点茬来。 是软还是硬呢? 阿福想,伸手去蹭一蹭就知道了。 可是,会蹭醒他的…… 也许视线也有重量? 或者是,阿福转头侧身的动静把李固扰醒了。 他的睫毛动了两下,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真好看——并不是黑白分明的,而是,有点雾蒙蒙水汪汪的,就象初秋的山野间,弥漫着淡淡水烟气的湖面。 阿福觉得一阵心酸。 为什么这样好看的一双眼,却偏偏看不见东西? “阿福?”他有些不确定的轻声问,刚醒来声音有点沙哑。 “嗯,阿固。” 阿福的手伸过去,在被底握住他的手。 两个人都没动,也没出声。就这么静静的躺着。 “真象做梦一样……”他轻声说:“我不会还在梦中吧?” 阿福心中既怜惜,又觉得好笑,把他的手拉过来,轻轻咬了一下他的指尖:“疼吗?疼就不是梦。” 李固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阿福微笑着,看着他。 “该起来了吧?” “嗯。” 话虽这么说,可是两个人都没动。 “是该起了。” “没关系……”李固连耳朵脖子也红了:“她们今天不会先进来……会等我们唤了再……” 李固平时可也是早睡早起作息良好的,阿福就更不用说了。至于今天为什么没人来服侍起身,咳,这个原因…… 大概从古至今,新婚的第一天,都会允许人多睡一会儿吧? “你渴不渴?” 李固先是说:“不渴。” 阿福揉揉鼻子:“我有点渴了。” 倒茶也不用下床,床头边就有暖罩,里面的茶水虽然过了夜,可是并不凉。阿福倒了一杯来递到李固唇边,他有点不大好意思,低头把茶喝了。阿福也没换杯子,又倒了一杯自己喝。 “啊,对了。”李固忽然想起:“你看看床头,是不是有个匣子?” 阿福伸出手,撩开帐子一角。昨天来并没有注意看这张喜床。床头雕着花瓶,花瓶里插着莲花莲蓬,大约有连生贵子的寓意。床格扇上还雕着和合二仙,床围和卷蓬顶都镂琢精美,流云五福…… 阿福在架子上果然看到一个匣子,金丝楠木的匣子个头儿不大,摸到手里却沉甸甸的。 “看到了?” “嗯。” 阿福抱着匣子,趴在枕边。 “打开吧。” 里头是一个个打着绳络的红色绢包袋。阿福拿起一个来,入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钱币。 “这是?” 李固微微笑:“你是新人,别人来贺喜,你要发人赏钱的。我让人备了些。” 阿福可没想到这个,被他一说才恍悟,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是没什么钱的,也没有准备。 可是他却替她想着了,也准备了。 “我有好些东西,平时都压在箱子里,也不知道都放霉了压坏了没有。”李固象个急于献宝的小孩子,也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扳着手指说:“太后赏的,父皇给的,还有……母后留给我的……林林总总的,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东西,都放在后头几间屋子里。等回来,有空时你理一理,挑一挑,看有什么喜欢的拿出来摆放使用。我记得光是记那些东西就记了好些册子,回来……” 阿福替他披上衣裳,一边系衣带一边说:“好了,我知道了。不用急,日子长着呢。” 李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的对,日子长着呢,不急。” 唔,他的意思是,那些东西,阿福可以任意处置使用? 这可不是夫妻财产共有的时代,更何况,阿福的名份只是一个妾,李固就算一分钱不给她,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个人啊…… 阿福有点出神。 在这个世界,从小到大这些年来,还没有谁这样对她好过。 把自己的一切都拿出来,和她共享。想替她打算,要让她快活。 阿福没叫人进来,先替他穿好长衫裤袜,外面的袍子倒不忙穿,她自己的衣裳这屋里却没有,总不能再穿昨晚那一身。 李固自己拢拢头发,察觉到她的情绪,低声问:“怎么了?” 阿福悄声说:“这屋里没我的衣裳……” 李固微微笑:“那就没办法了,叫人进来吧,她们该有预备。” 他拍了一下手,果然外面传来脚步声响,佳蕙在门外说:“殿下与娘子要起身了么?” 娘子? 阿福觉得这个头衔,听起来真古怪。 而且,昨天她还是伺候人的人,今天却一下子变成了被人伺候的人,心里不是不觉得异样的。 “唔,进来吧。” 门从外面被推开,佳蕙与其他几位宫女鱼贯而入,捧着衣裳,巾帕,水盆和镜盒等物。打起帘子,佳蕙服侍李固穿戴,另一个宫女果然拿来了一套新的裙服给阿福。 被人伺候穿衣,阿福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这衣服和她以前穿的不一样,腰带长绦叠衬翻裾,她一个人还真弄不来。隔着一道屏风,李固倒是已经收拾好了,佳蕙服侍他净面梳洗。 阿福想自己梳洗也办不到,她的衣裳和过去穿的全然不同了,过去是窄袖,现在是宽袖,自然宽袖比窄袖美,但是行动极为不便。而且现在在梳的发型,她也不会。 那宫女给她挽了一个垂花髻,留两绺发垂在身前,发梢垂着小珍珠坠,捧花过来的是岳春,一朵重生粉芍药花盛在盘中,阿福看花时,岳春朝她极快的笑笑。 花簪在发髻正中,衬着嫩生生的脸,水盈盈的眼,乌鸦鸦的发,阿福望着镜子,有点不认识镜中的自己。 —————————— 粉嫩嫩的俏丽阿福。。嘻嘻。。。 要回贴要回贴。。扭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