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乱起 一
第三十章乱起一 雷芳好奇地左看右看,一副满心疑惑的样子。我知道她最好奇的问题是什么,但是现在那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父亲他……他还活着。 他还活在这个世上。 我能看到他,能听到他,能触碰到他。 他会对我说话,对我笑,对我呵护备至…… 我心里酸得厉害,夜里初见父亲的时候,只觉得那是一抹幻影,可是现在却有了真实的感觉。他在阳光下,他有影子,他实实在在的,就在我的面前。 我的手从怀里伸出来,紧紧握着幻真珠。 我怕这是一场梦,又或是一个幻境。 可是,幻真珠就在手里,我却没有验证的勇气。 如果真是梦——那这个梦,我永远不也想醒来。 我愿沉溺于幻梦之中,只要……只要我唯一的亲人不离开我。 “怎么了?” 雷芳的手轻轻在我的眉心抹了一下:“怎么了?你这么难过?” 我惶然地看着她。 雷芳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幻真珠,只觉得这珠子从来没有这样沉重过。 “齐笙?”她握着我的手,声音有些不安:“你到底怎么了?” “我……”在害怕。 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初学幻术的时候,都先知道一个道理。 幻术,看起来无论多么真,多么美好,始终是假的。若是习练幻术的人自己沉溺在幻境中不能自拔——就如同习剑的人走火入魔一样,那是最糟的情形。 再等一等…… 如果是幻境,那就再等一等。 即使是假的……即使是梦,我也不想现在醒来。 我把幻真珠又收了起来。 父亲朝我们走过来,我贪婪地看着他。 风不知道从哪儿吹来,他头上系的一条蓝色的带子,被风吹得飘起来,在脸颊旁。他用手拂了一下。 “走吧。” 父亲在前领路,看起来四周都是山壁并没有通路,可是他拂开一片绿藤,一条通路便露出来。 我和雷芳小心翼翼跟在后头。 “你师公还有雁前辈这会儿说不定在到处寻找咱们呢。”雷芳有点不安:“竟然睡了十几个时辰……” 提起师公,我心里感觉别提多奇怪了。 师公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就算不是有若天神,可也是凛然不可侵……怎么事情的真相其实是…… 我曾经用不到一只羊的价钱把他和雁三儿都买了下来? 那天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师公孱弱病重,雁三儿落魄瘦弱。若是那天我没有将他们两个人买了下来,他们会落到怎么样的境地? 想到这儿我觉得背上有点冷嗖嗖的发寒。 我们走出那条通路,眼前的长草,枯树,断墙……就是百元居的那片废墟。 我回头看,身后却是那座堆石的假山,出来的通路已经不见了。 “走吧。” 父亲一手挽着我,一手携起雷芳。我身体一轻,两脚离地。眼前的景物朝后飞逝,耳畔是呼啸的山风。 我紧紧回握着父亲的手,风很大,吹得脸发痛,我却舍不得闭眼。 我怕一闭眼,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雷芳失声惊呼,她在风中大声说话,可是我却听不清她都在说些什么。 等父亲终于停下脚步,我的两脚触着实地,却觉得腿在打颤,脚在发软,站都站不稳。 雷芳也不比我好哪儿去,她试着朝前走了一步,却猛地的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跟头。 我定定神朝前看,我们已经到了雷家庄庄院外头了。 父亲摸摸我的头:“觉得怎么样?” 我深吸气:“还好,就是……有点晕。” 父亲说:“纪羽还是我的晚辈,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记得。”我可以笃定他记得。 师公时常会沉湎于一个人的沉思追忆中,我想,他不会忘记曾经的巫宁,也同样不会忘记父亲。 我一只手扯着父亲的袖子,紧紧挨在他身畔。父亲对雷家庄似乎十分熟悉,根本用不着雷芳指路,熟得象是在自己家中一样,穿过花园和庭院,一路进了正厅。 我们还没靠近,父亲停下脚步,轻声说:“里头有人在动手。” 我似乎也闻到了隐约的血腥气,也许是我的错觉。 我们继续朝前走,父亲施了一个幻身术,一层薄薄的青光罩在我们三人身上,雷芳伸出手,讶异地看到自己手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我低声告诫她:“别作声,旁人看不到我们。” 我们从厅门口朝里看。 血腥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我看到临山门的两个弟子——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却已经了无声息地死去了。一个半倚在门旁,另一个趴伏在门坎上。 我心里一紧,不知师公现在怎么样了? 厅里两方正相持不下,一个便是雁三儿,另一边却有七八人,都是使剑的,站的方位隐然将雁三儿包夹在了中间。 我环视一圈,却没看到师公在哪里。 我们昨天离开雷家庄时,有人突破幻阵闯了进来。难道就是这些人? 虽然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可是对我来说,中间却象是已经隔了很长的一段时日,须得回想才能把事情串连起来。 雷芳看了我一眼,我用口型问她:“你认识这些人吗?” 她朝我摇摇头。 师公不会有事吧? 我跟着父亲走进厅里,雁三儿的情形不怎么好,他背上和腿上各有一处伤。认识他这么久,这还是头一次看到他的境况如此狼狈。 父亲的声音在我心中响起:“他也变了很多了,和当年大不一样了。” 他当年的瘦小脏污的样子和现在当然是全然不同,师公的变化更大。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双眼睛。 漆黑的,就象子夜的天空。 “雁三当家,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要搜的是雷家庄,又不是要冒犯你们惊雁楼。你若还不让开,我们出手可就不再这么客气了。” “少来这套。”雁三儿握剑的手还是稳稳地,身上的伤似乎并没有令他变得软弱:“雷启山不在庄里,你们说是找人,其实是冲着夜蛊来的!我已经说了,那些人都已经烧了,你们别白费心思。” 这些人为了夜蛊来的? 父亲的眉头皱了一下,夜蛊这词能令父亲也动容,它的毒辣可怖大概还要超出我的估量。。.。 更多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