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仙芹断案
大梁的清晨自不同于往日的小山村。天还没有大亮呢，便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在窗外流转了。 叫卖的，夸赞着他的rou饼；倒夜香的，出声表明自己的到来；打扫街道的，跟邻里们亲热的招呼着；井边取水的，将水桶来回倒腾的哗哗作响；还有最可怕的，却是院落的主人屠夫朱亥，磨刀霍霍的声音，吱吱啦啦的好不渗人。 “你们起来没有啊？” 朱宝儿趴在窗棱上向里张望着，得了几个新伙伴的他一早便兴奋不已的要来寻人找乐子了。 “有啊，有啊，宝儿，你昨日答应带我们到处去逛逛的，可还算数？”虎丫迅速的撑起身子回应着，连平时文静少语的小妹都忍不住发出期盼的应和声。尔后是睡在另一间屋的何吉听到动静飞快的聚拢过来了，几小便就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到底要到何处游玩。 涤鹿轻出口气，浑身还乏着呢，刚蒙上被子想要装作没听见的打算却立时被虎丫破灭了，小丫头直接将脑袋伸进了被窝里，亲热的拱着她的肩膀，一副避无可避的架势：“涤鹿姐，跟我们一起去嘛，宝儿说带我们去市集看看呢，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去过那么多人，那么多店铺的地方呢，去嘛……” “哎呀，好了好了，怕你了，市集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待到小远过来，我请他往公子府告声假吧，好在作坊的事儿在路上便已商量的差不多了，头前的准备工作倒不需我cao心呢。 唉，别拉别拉……这就起，你们这帮小捣蛋！”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浩浩荡荡一队人马出得门时，迅速从公子府往返的云远也加入了队伍，被昨夜卫衍一顿提点疑惑至今的他，如何放心这位传说中的路痴，跟上一大堆不靠谱的孩子们出门？只他自己不觉得吧，在旁人的眼里，他不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么？ 大门口的蔺七轻松自如的随意坠在了后头，很是替如此悠闲的画面感到欢欣不已。 * “哇，这面皮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哇，涤鹿姐，你看那些陶器有多么好看？啊，这是什么果子？黄黄的？……阿吉，你跑到哪里去？什么？有杂耍的？我要看，要看……” 揉揉耳朵，涤鹿快被虎丫的魔音穿刺到耳膜破裂的程度了，以往那般娇嫩的嗓音，竟也能发出如此磨人的动静来，实在是不得不感叹人的潜力真是无穷大的啊。 “这里啊，便是三里场的市集了，对面酒铺所沽的黄玉浆啊，是我大梁出了名的哦，便是主公也会时不时来关照一下呢。 哦，再往北边啊，出了这市集，便是鸿运街了，是整座城里最繁华的地方哦，再再往北边，就是咱公子府所在的安定巷子了哦。这几个地方都靠着鸿沟运河，南北走向的，横亘大梁……”身旁寸步不离的云远担当着临时的解说，未雨绸缪的想将大概的地况先行刻入涤鹿的脑中，只他根本是白白浪费了口水，别说涤鹿完全对东南西北没有反应，便假设是有感觉的，如今也正是心不在焉，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时候呢…… 那个……那个应该就是古代的三只手了吧？ 看着得逞的小偷迅速将物件转移，而那受害者丝毫不觉的继续前行着，涤鹿微微犹豫后，终是咬咬牙，纤手一指，大声的叫了出来： “小偷，抓住那小偷啊！” 声音是够大了，可是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叫喊什么。云远稍稍一询问，便立时一边喊叫着一边扑了上去：“插手，是个白日闯的插手！” 这下，乱哄哄的人群终于有了反应，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眨眼的功夫，便将那插手围了个结结实实，好一顿的拳打脚踢。 “胡说啊……那女子胡说的，我哪是什么插手？不信，你们摸摸我的衣角看看，可有半个圜钱？” 那一脸农夫憨厚之像的瘦削汉子，叫起了撞天屈，嚎啕着不肯承认，当下便有人上前好一阵的搜索，尔后疑惑的摇摇头，对大家确定着。 “我……我看见他将钱袋交于旁人了，只……只是好几个呢，我也没注意跑到哪去了。”涤鹿很是气愤的涨的满面通红，难道自己还会随便冤枉他不成？ 失主于此时站了出来：“我……我确是遗失了钱袋，是今早娘子嘱托我买米面的钱，整有十八枚呢！” 周遭的人群俱有些为难的感觉，虽然只看这姑娘的样子便觉着不是那等胡说八道之人，可钱袋搜不出来，抓着的这个又死不承认，这可如何是好？一时间，竟是人人哑口，场面安静不已。 “哼，这是我公子府的客卿，鹿姬，是无忌公子亲往延请的大才之人呢，岂会污你个小小的插手，可笑，你最好老实交待，免得再受皮rou之苦呢……” 云远又开始拉起了虎皮，只那汉子不管不顾的连声抵赖着，众人虽是更加恭敬了，却也不好入人以无据之罪呢。 涤鹿的大脑飞速的转动着，心里较起真儿来，哼，要搞不定你这几个只会些原生态技术，大脑都未发育完整的低智商小偷，我岂不是白被千年后的网络时代轰炸过一回？眼珠一提溜，片刻，便已是计上心来。 周围扫视一下，就便向何吉讨来个圜钱，与卖菜的大娘换得一把鲜嫩的芹菜。涤鹿高举着这普通已极的香芹，神神叨叨的胡乱舞了一圈，接着便神情肃穆的开始了向上天的祷告： “人在做，天在看！今请来香芹大仙，为我断案，朗朗乾坤之下，莫有遁形！ 嗳，那汉子，你若真的没有偷窃，可敢在香芹大仙眼下立下毒誓，容我施法断定一回？” “香芹大仙？这……这有何不敢？我倒要看看你拿把破芹菜如何能断了这无据之案！” “呵，切莫对仙芹不敬啊，你刚才所做的一切，它俱已看在眼中了，谁是谁非，也绝不会错断，来，来，周围几位大哥帮个忙，一人取了一根去，大家可都看好了，如今这六根芹菜俱都是一般长短，待这汉子与几位大哥都将其放入怀中，贴近心口之处，便需对着香芹大仙立誓不曾偷窃，那么，说谎之人的那一根，便会立时见风增长二寸了，我已凭此法术断过无数的案子，待会大家眼见便知了。” 众皆哗然，这可是闻所未闻之奇谈啊，几小则是瞪大了双眼惊怪不已，涤鹿姐还会法术？看热闹的人是愈加的多了，直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的水泄不通呢。 帮忙抓贼的几个壮汉想也是热心之人，当下不二话的接过芹菜，小心的放在了怀中，那已面有青肿的汉子犹豫了一下，终是拗不过大家逼视的目光，将那看上去普普通通的芹菜放入了自己的心口之处。 涤鹿微微一笑，整整衣袖，摆开神棍的架势：“好了，你们六人这便立誓吧，要大声念着香芹大仙的名字哦，这样，它便可听到了，风……来！” 六个人开始呼唤着这子虚乌有的大仙，也不时东张西望的打量着：这大太阳天的，即便只是上午，也已热的有些汗流浃背之感了，哪里来的风？ “风……来！风……来！！” 涤鹿挤眉弄眼的瞪着不远处的疤面汉子，怎的一点默契也没有？看来，日后还需好好调教呢…… 蔺七终于明白了，主公这是问自己要风呢，呃，风？他确定是刮不出来了，气？倒多少还能有些。 毫无预兆的，场中衣衫微动，发丝轻舞，一阵说不出的怪异感觉如风般扑面而来，只持续了片刻，便如来时那样突然的消失不觉了，众人惊异万分的四周仔细的查看着，天，仍是那样的天，太阳也是那样的大太阳，空气，也还是那样闷热不已，哪里还有一丝丝的风意？ 这……这，莫非……便有人开始觉得那芹菜，在自己的心中慢慢的滋长了。 涤鹿清脆的笑声响起：“呵呵，香芹大仙已来过了，它也告诉了我们最后的答案，你们几位，这便将怀中的仙芹取了出来吧！” 几人俱是好奇又带些疑惑的自怀中取出了那根芹菜，没有什么变化啊？瘦削汉子略慢了些，也不得不拿了出来了，立时，在众人齐刷刷的眼光之中，六根鲜嫩的芹菜便就这样招展了出来，其余五根俱都一样的长短，只那被人怀疑为插手的汉子，拿着一根短了两寸有余的菜叶满面青红的呆立一边。 “你……你，你说那芹菜会长长的，我……我这是短了些，当然不是我呢！你将他们的好好比比看，看谁的最长！”发觉到大家不妙的眼光了，瘦削汉子徒自挣扎着狡辩着。 涤鹿忍不住掩嘴大笑了，这世上，偏就有这样冥顽不灵之人：“呵呵，哪来的什么香芹大仙？你们怀中的也不过是普通的芹菜罢了，只我造了这样的阵仗，你便真以为有了明辨是非的仙人，害怕被他揭了短去吧，自作聪明的将芹菜于怀中掐断了二寸，呵，这无非是你心中有鬼，无意显形罢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人群中发出了然的哄笑声，随即各种人声次第的响了起来： “还不快交出你偷走的东西？……就是，这样的败类，真是打死也不为过……呀，真神了呢！没想到公子府居然出了此等女客卿……” 那插手于群情汹涌中抱头鼠窜着，帮忙捉拿的几个壮汉倒转为劝说了：“呵呵，大家莫要再动手，莫要再动手了，我们哥几个这便捉了他见官去，要是打死了，那位兄台的钱袋可再也找不回来了，还请手下留情啊！” 一听得与自己的钱袋有关，失主也立刻的息了巨怒，抬手向周围人群拱礼着，尤其是涤鹿，当是一个到地的长辑，这便随了几名壮汉将那插手押往官府去了。 “涤鹿姐，你可真神了！连这样的奇招都想的出来，以后啊，你可要多与我们讲讲这样好玩的故事才行，涤鹿姐？” 何吉由衷赞叹着，替代众小发言，只团团钦佩的眼目之下，涤鹿却有几丝疑惑在心里发酵着，直直盯着那几个壮汉消失的方向，微微的愣怔，那……几个人，怎么总有点不对劲儿的感觉呢？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却又一时想不出来了。 “涤鹿姐！你在发什么呆啊……” “哦……哦，好，我这就来了，啊？你们还要接着逛啊？” * “……影大人，真相便就这样大白了，还好我们借着报官的由头护着溜子，要不然，何止是现在这样的青肿，怕是小命都能丢在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