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舆论之争
早餐会后，陈青云回到办公室批阅完积累了数天的文件，准备到泰安职业学校实地考察。这是牵涉几个方面的结合点，始终在陈青云的关注之下，但他从来没有到过现场。 “大哥，这篇报道太不像话。”徐鸿章拿着今天的S省日报进来说：“完全是失实报道，记者太不负责任了。” 陈青云接过报纸，只见头版头条是醒目的标题：“与民争利，市民怒砸市政府。”将昨天光头冲击市长办公会议的情形，写成陈青云为了拍卖400台出租车的经营权，以获取额外的财政收入，不惜令原有的三轮车业主陷入生活的困境而不予理睬。市民为争取生存权，奋起与政府反抗。 文章署名“山谷风”，以前对安平进行负面报道的，同样是此人的手笔。 “小人，难登大雅之堂。”陈青云随手扔掉报纸：“我们不能因为有犬吠，便裹足不前。走吧，到泰安学校去。” 事情并不因为陈青云的轻视而消停，在泰安学校调研的时候，陈青云的电话就没有停止过。上至邝春明、邓钊、尹真、周川；下至林玄、任京、孟中达，还有诸多好友，如尤奇、张开、曹进、陆武等，无不给陈青云打来电话，对S省日报之事表示关注。 陈青云生气了，对柴进说：“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受外界的言论影响。小跳蚤还想阻止历史的车轮，也不惦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真是好笑了。” 如果不是陈青云，山谷风的文章也许能凑效。陈青云回到办公室，立即草拟了一篇评论员文章：“记者要mo着良心说话。”将山谷风接连报道的四五篇文章翻出来，逐条予以驳斥，然后拷问山谷风是否到过安平、是否接触过安平的市民、是否了解过安平最近的变化，最后点明主题：山谷风的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文章写完之后，陈青云也不找胡家来，而是直接打电话给阳江，向他倾诉了自己的苦闷。阳江听后同样是勃然大怒，要陈青云赶紧将文章发过去。 第三天，署名龙清微的评论文章在《紫微日报》发表，文章直接针对S省日报的失实报道。 夏会元接到邝春明的电话后，不知道省委书记因何发怒，一刻也不敢耽误。 在邝春明的办公桌上，夏会元见到了邝春明桌上的报纸。这篇报道他也看到了，虽然他知道龙清微是《紫微日报》的大记者，但他也不能张口说瞎话，他怎么能断定山谷风的报道失实呢。 山谷风是夏会元手下的头号大将，以善于分析问题的本质而著称于S省新闻界。别说是县级地区的领导，很多地厅级领导都对此人无可奈何。山谷风没想到这次会碰到陈青云这样的异类，不仅名气比他大，笔调的犀利、分析问题的能力都比他强。看到龙清微的文章后，山谷风叹道：这次踢到铁板了。 夏会元看到龙清微的文章，首先的反应是龙清微不过是猜测之辞，他不像山谷风，知道自己的文章没有真凭实据；而夏会元并不知道山谷风的苦楚，所以才有信心。 “书记，我们应该对山谷风有信心，这个龙清微能了解得如此详细吗？”夏会元自信地说：“我马上组织人员到安平去，如果书记实在不放心，我就亲自去。” 邝春明摇摇头说：“夏部长，这次你可走眼了。如果你知道这个龙清微是谁，你还有如此的自信，我才真正佩服你。” 听到邝春明郑重的语气，夏会元原本的自信心直往下沉：“书记，你就别打哑谜了，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吗？”那次将胡奎的嫡系交给邝春明后，夏会元与邝春明的关系很快亲近，省委常委会已经形成了邝春明、邓钊、姚琼三大阵营。 “安平市的市长陈青云与《紫微日报》的大牌记者龙清微，你能把两人重叠起来吗？”邝春明无奈地说：“青云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肯定是山谷风把他给惹急了，才动用这番手段。安平还是要去，并且是你亲自去。要注意工作方式，代表省委与陈青云进行沟通。我了解陈青云，不会因小失大，但关键是山谷风，看来不适宜在新闻部门干了。” 邝春明的话，听得夏会元心惊rou跳，龙清微竟然是陈青云，如果谁敢轻易地找安平市的麻烦，简直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他知道山谷风干过不少这种事情，也以无冕之王而自称。夏会元知道他的德性，因为自己也需要他的名气与笔头，所以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终于碰到对头了。 山谷风的文章登出来那天，欧舟还在燕京，正要向胡奎告辞，胡奎指着《S省日报》对欧舟说：“你也要学会隔岸观火，看陈青云怎么化解这次的危机。不过我告诉你，这个山谷风肯定会有麻烦。” 欧舟不信，躲在燕京装傻，不理会安平的事情。没料到几天之后，《紫微日报》参战，直接将S省日报推上风口浪尖，全国的媒体都在盯着S省的反应。 “你快点回去，好好地接待省委调研组的领导，估计邝春明会派夏会元到安平去。”胡奎对欧舟说：“回安平后，你要改变策略，全力支持陈青云搞好经济发展。你的任务就是进 入泉湖市委常委会，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特别是那些意气之争，全部得放下。” 欧舟有些气馁地说：“姐夫，这个陈青云太骄傲、太逞能，对老同志不够尊重。我真有点适应不了他的作风，要我全力支持他，心有不甘呀。” 胡奎笑道：“改变不了的东西，你就得适应。如果想按照你的思路发展，你就得比陈青云更强势、更有能力和水平，但这些不是你的优势。你的优势在亲和力、在与干部队伍亲密无间的关系。你可以充分利用你的优势、充分利用陈青云的能力为你捞取政绩，这样的好事上哪去找呀？” “谢谢姐夫，我明白了。”欧舟感激地说：“我是身在局中，却看不到自己的优势。就算有人说的那个啥：改变不了，就好好享受。这次在燕京十多天的时间，做了次旁观者，特别是姐夫的提点，让我受益匪浅呀。” 陈青云总是弄不明白欧舟与胡奎的关系，其实胡奎的夫人，就是欧舟的堂姐。 陈青云接到通知的时候，不免有些头疼。他是这次舆论事件的直接参与者，需要一个领导从中斡旋。正好这时，欧舟从燕京回来，算是给陈青云解了围。 “安平要发展，城市管理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欧舟的燕京之行，去掉了心结，面对夏会元率领的调研组，欧舟心思灵动： “整顿了城市的秩序、解决了城市低收入家庭的就业问题、给经开区的入园企业提供了熟练工，难道可以用一个‘与民争利’来总结吗？预计安平市今年的财政收入不会少于十亿元，能够为千多万元的收入做出有损民众利益的事情吗？山谷风同志真应该到安平市来走一走，听听市民的呼声，才能了解是非曲直。” 夏会元已经确信是山谷风出了问题，他知道安平市有理由向省委提出要求，但他不想急于表态，苦笑道：“欧舟同志，不要有情绪嘛。既然省委调研组来到安平，就会给安平的同志一个答复。我想明天派调研组的同志深 入民间，实地了解市民的需求。” 此时夏会元知道了，邝春明派他来安平，安抚是一个方面，同时也是对他工作不实的变相批评呀。 欧舟知道夏会元的这个要求毫不过分，只好发动安平市委宣传部的全体同志，明天陪同省委调研组。 两天之后，调研组的材料集中到夏会元手中，让他真实感受到安平市的变化： “卖菜的老太太说：今年的蔬菜供应很充足，价格也很稳定，买菜的人都说政府的菜篮子工程做得好。” “商场的售货员说：今年的生意比任何一年都好，肯定会有很高的年终奖，很期待喔。” “小学生说：不久前取缔了横冲直撞的叭叭车（安平人称呼载客三轮车为叭叭车），现在过马路安全多了，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三轮车主说：以前开叭叭车，经常出事，不安全，收入也低，还担心警察收车。现在政府出钱送我们学本事，以后还安排工作，傻子还会去开叭叭车呢。” 夏会元点将了：“小唐，你负责调研出租车行业，那些司机们怎么说。” 唐昭然面无表情地说：“采访了十来位出租车司机，比较一致的意见是：出租车经营权拍卖之时，很有意见，因为要一次性付出三至四万元，但从十多天的经营情况看，还是现在的情况要好。司机们分析原因有三条：一是乘客们放心了。以前的出租车靠司机与乘客讲价，现在改为打表计程，很多人放心乘坐；二是没有了叭叭车，市民出行只能选择出租车，生意提高一倍还不止；三是道路畅通了，经营的效率提高很多。市政府这个措施早就应该实施，但上次没有成功，当然只能怪出租车司机们闹事。” 唐昭然在出版集团赚了不少钱，但他还是摆脱不了对权力的向往，向夏会元提出到基层的请求，夏会元答应帮助他，于是将唐昭然调入省委宣传部，以后安排到基层，那就是省委机关出去的人，对仕途有好处。 “既然这样，说明安平市政府在出租车经营权拍卖的决策上没有问题。”在交换意见的时候，夏会元对欧舟说：“S省日报在宣传方面对安平市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省委决定对安平市进行适当的补偿，看你们有什么需求。” 欧舟已经决定低调做人，自然不会给领导出难题，此刻的他多想提出安平市委书记高配的要求，但他的脸皮再厚，也不可能由自己来说，忸怩了半天才说：“谢谢夏部长，我只有一个要求，安平市可能会超常规发展，需要不少的农转非指标，希望省委能出面协调。另外，陈青云同志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夏部长应该与陈市长做个沟通吧。” 夏会元高兴地说：“安平的同志对省委的工作很理解，我感到非常高兴。至于陈青云同志，我们会找他单独沟通。” 因为是这次舆论之争的当事人，出于回避的需要，陈青云始终没有与夏会元带领的调研组碰面。当他回到壶山步云别墅时，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夏部长好，唐哥，你怎么来了。”陈青云看到走进大厅的是夏会元与唐昭然，非常高兴：“夏部长能到家里做客，真是蓬荜生辉呀。” 唐昭然抬头四处看看，摇摇头说：“陈市长，大手笔呀。”言下之意，你不怕纪委查处吗？ 夏会元知道唐昭然的疑惑，怕他说错话，提醒他说：“陈市长，省委领导都知道你有钱，却不知道有多少。从这栋别墅看，你还不是一般的富翁呢。” 陈青云拉他们到沙发上坐下，许琴马上过来给他们泡茶。陈青云取出一盒大红袍说：“这是从小菲他爷爷那里顺来的，真正从母树上采来的茶叶。难得夏部长和唐哥登门，青云无以为敬，只好将剩下的二两全取出来了。” 将闻香杯放在鼻尖下，夏会元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触地说：“陈市长，这是真正的大红袍，我还是第二次喝。喝过一次之后，我对这种香味就记忆犹新，今天托你的福了。” 陈青云没有显摆的意思，只是对夏会元亲自登门的感激。但在夏会元与唐昭然眼中，这个陈青云变得神秘起来了。 陈青云不问夏会元的来意，夏会元只好自己开锣：“陈市长，我代表S省日报向你道歉了。安平市的决策并不存在过失，而日报方面没有进行深 入细致的调查，仅凭某些个人提供的材料就进行报道，有违新闻的原则。我今天来，就是征求你的意见，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既然是代表组织谈话，陈青云也严肃地说：“夏部长、唐处长，我感谢组织的关心。组织上怎么处理这个事情，我不会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山谷风同志，没有新闻记者应有的cao守，我看他不合适留在新闻队伍里。” 陈青云的话在夏会元的意料之中，但实际cao作方面的处理，并不会因为陈青云这句话而做结论，若陈青云能够原谅山谷风，夏会元就能把握主动了。夏会元是邝春明派来的，加上陈青云刚才取出大红袍时所说：“从小菲的爷爷那里顺来的。”对夏会元振动很大，这个陈青云的背景，也许不是自己能对抗的。 官场上的人，尔虞我诈是家常便饭，很少有真情流露的时候，但夏会元留着山谷风还有用。于是夏会元叉开话题说：“陈市长，这个山谷风你应该认识呢，他也是从《紫微日报》社出来的。” 陈青云纳闷了，这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