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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关文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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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一日日转凉,李欣给关文拆旧翻新做的衣裳也套上了他身。//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关文干起活来越发有力气,李欣欣慰地发现,在崔家待了这些日,关文干活非但没瘦,反而还增了些rou。不知是不是因为伙食好的缘故,不但是关文,就是其他做工的人精神面貌也好了许多。

    能把当家的养肥,李欣心里还是满得意的。

    不多不少,在崔府做工也有二十天了。

    推掉重砌的地方渐渐垒出了新样,泥瓦匠的手艺还是不错的,照着图纸做挺美观大方,在墙砖上有时还会雕刻一些东西,花鸟虫鱼什么的,美观大方得紧。关文休息的时候便喜欢在一边看,间或问两声。年老些的泥瓦匠喜欢跟他吹牛,一来二去的,关文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泥瓦上的知识。

    崔府的工钱不是月结,他们打短工,只有短工打完了才有钱拿。李欣算了算,一天一百钱,二十天过去,两口的工钱加起来也有二两银了。只是看样崔府请的泥瓦匠还是喜欢慢工出细活,干活干得并不太积极,虽然干出来的成绩质量没得说,但到底时间还是有些拖延。

    关文便开始急躁起来。

    李欣问过他,他表示打短工日不能越过一个月去。可李欣觉得这个赚钱机会太难得,就是做两个月她也乐意干。一个月三千钱,一两半的银,怎么算都不亏。

    问题是,关全的婚事卡在那儿,的确拖不得。再往后拖就过年了,又要忙着过年的事情,根本抽不出空来办嫁娶之事。关文急躁也是应当。

    关文和李欣合计了一下。找了个午晌便去求见崔管事。

    崔管事似是在核对账目,面目很舒展,不时地颔首微笑。他前面又立着四五个小管事模样的人,低着头微微哈着腰,一副凝听状。关文和李欣站在角落,小厮示意他们等一会儿。

    李欣饶有兴趣地看前面上演的场景。说实在的,来到这儿那么多些日了,除了在乡村里边待过。镇上也不过是匆匆走过一遭。看过的人除了农夫村妇也就没别的了。对于崔府这样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如何管家的。她还真有三分兴趣。

    崔管事放下手里的账册本,先点了点头,然后说:“上京师的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

    “回崔管事的话,都打点好了,镖局那块也联系上了,价钱也谈拢了。只等着老爷下令,看什么时候出发。”

    “放了契的有两户人家想继续跟着主家,回了夫人。夫人没让。其他的该放的人都放完了,银钱也结了,府里总共还有六十四口签了死契的要随主家上路。另外五户家生人家。”

    “田土按照管事吩咐的,除了祭田,其余的都和附近田农换过了,把主家田地都归拢在了一块儿。现在还要请管事定夺一下,看是另外找人佃下田地。长期租用长工,还是找佃农。另外,是否需要留下一户人家看守主家这边的田粮?”

    “短工那边的活计还没出成果,恐怕还要等上几日……”

    ……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倒是井井有条丝毫不乱。崔管事偶尔回应一声,或者针对某个问题问个话,或者对某个问话给予一个答复。

    等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几个小管事也纷纷告辞出门去,那小厮才上前道:“崔管事,关家大哥和大嫂有事儿要见您。”

    崔管事抬起头来,乐呵招呼一声,让小厮上茶,说:“午晌也不休息休息,有事儿晚间说也使得的。”

    “麻烦崔叔了,怕您有事儿,这不,就叨扰您了。”

    李欣客气地一笑,暗中拉了拉关文的衣摆。关文便也笑着说道:“您贵人事忙,最近几日都没见您的面。”

    “老爷夫人要走了,很多事儿都得尽快着办。”

    说话间小厮端了茶来,关文两口忙起身谢过。崔管事啜了口茶,问:“阿文做事实在,大妹你做的那一手吃的,大家伙儿都稀罕。你俩可别告诉我,现在就要走啊。”

    关文尴尬地笑了笑,说:“什么事儿都逃不过崔叔您的眼睛。”

    “不瞒崔叔您说,阿文他四弟等着钱娶媳妇儿,家里事事都得张罗。本来我俩以为这边做工二十来天也差不多了,没想到泥瓦师傅们手脚细致,如今看上去可能还有有个十来天才能完工。这不,阿文就有些急了。不管怎么说,首先还是要把聘礼给准备好,婚事什么的,七七八八准备妥当也要一两个月,再加上娶亲,时间一拖,可能就得到过年的时候了。”

    李欣低低地叹了口气,“崔叔您大概不知道,阿文他四弟说上一门媳妇不容易,阿文也是着急了……”

    崔管事细细听了,犹疑了一下道:“就算是赶着娶,差个十来二十天也应该没多大关系吧?”

    李欣其实也觉得并不差那么几天,胡家就算等着下聘,让人去说一声不就可以了?可关文似乎又好这个面,不希望未来亲家看轻了他们,也不跟胡家通个气。

    李欣想,大概关文也怕胡家心里有什么想头,认为他们关家不上心吧?

    关文犹豫了片刻才道:“倒是没多大关系……”

    “既然没多大关系,不如就把这工做完了再走。”崔管事笑着说道:“阿文,这笔账你要会算,你走了,搬砖运瓦那块上其实也不差你一个,最多就是你把大妹带走了,那群吃馋了嘴的心里不痛快。但你把这工干完了,你们两口加起来也有一两多银,十来天的事儿,哪个合算些?”

    关文如何不会算这笔账?但他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崔管事给李欣使了个眼色,李欣收到,却并没有劝说关文。

    起初关文跟她商量现在辞工拿钱走人,李欣就不是很赞同。不说工钱,单就是这儿的生活条件,环境什么的,李欣就有些舍不得。等回去关家,又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她呢……

    另外就是,在外人面前驳自己男人的面这事儿她还是有分寸,知道这是不能做的。

    崔管事说了一番,关文只答应说好好想想。

    回去的路上,关文轻声问李欣,“欣儿,你觉得这事儿……”

    李欣抿唇,“你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关文忧虑道:“跟胡家订了亲事都快小半年了,本来订了亲事就该把聘礼给人送去,一直拖一直拖,拖到现在,我实在是觉得对不住人家。”

    李欣停顿了下,“也不差这十来天吧?”

    关文不语,默了会儿才轻声对李欣说道:“瞎胡跟我提过,他家姑娘十八岁生辰就在这两日了。婚事虽然订了,可聘礼要是在胡姑娘十八岁生辰前还没抬过去,怎么都说不过去——这不是拖着人家姑娘吗?”

    李欣抬了抬眉,关文又说:“阿秀也是一样的,不过阿秀生在腊月间,尚还有段日,胡家可是不能继续拖着……”

    原来是要卡胡家姑娘的岁数!

    两家都还要些面,关家要是一直拖着不下聘,说出来名声上就不好听了。就算以后胡家姑娘进了关家的门,旁人那些爱嚼舌根的还不得说这门媳妇不得关家重视?胡家姑娘相貌不好,娘家情况也不好的,传到胡家耳朵里去,那父女俩不得自卑?

    就拿李欣嫁给关文来说,关家给的聘礼并不多,但嫁妆刘氏还是装了满满当当一口箱。而且婚礼那排场也并不算太寒碜,关文态度也够诚恳,虽然没有亲娘来,但当得起事的兄弟姊妹来家里下聘也算是给足了李家面。可以说,李欣在关家可以抬头挺胸当人媳妇,跟婆家重视、娘家有兄弟便有底气等方面不无关系。

    胡家姑娘只有一个鳏夫爹,没娘帮她张罗婚事,没兄弟做她后盾。情况比李欣还要差些吧。

    同是女人,李欣自然也懂得其中的重要性。

    想了想,李欣忽然笑道:“其实也没关系的,不然就托人把钱送回去,让公爹他们先把聘礼给下了。我们继续在这儿上工,等工完了,再去合计婚事,这样两全其美,岂不是很好?”

    李欣以为这个想法很不错,既照顾了胡家,又顾着自己这边赚钱,一举两得。正想先前两人怎么脑拧了没想出这个办法来,却见关文听了这个主意,非但没有松了口气,反而是眉头紧锁,有些犹豫不定的样。

    难道是没有能送钱回去的人选?

    崔府这边要是离了工,一天一百钱可就没了,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时间。李欣说:“不然托姑姑家的堂弟跑一趟?”

    关文低了头,微不可见地摇了摇。

    “阿文,到底怎么了?”

    见他这样李欣眉头也皱了起来。按理说这个方法很好啊,他却还是一副不成的样。难道他这个做大哥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才安心踏实?

    关文动了动嘴,半晌才道:“欣儿,钱必须捏在咱们手里。爹和爷爷也好,二弟四弟也好,姑姑家的堂弟也好,都不能给出去。”

    第五十一章关文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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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文爱财?

    李欣下意识地就得了这么个结论,马上撇开这个想法。本书最新免费章节请访问n花。

    这绝对不可能。他要是爱财,头几年就不会为了家里边的生计去走镖。二弟三妹的婚事都是他办的,接济姑姑家也是他做的,供养六弟上学一直都是他出的钱。要是以前孙喜鹊还是关家媳妇,手里赚着养家的钱败了家还算是说得过去,现在孙喜鹊又不是关家媳妇,钱如何不能拿给关家人做事儿?

    可看关文眉头紧锁,不像是说假的,李欣便已经信了六分——这中间,肯定有猫腻。

    直到两口子进了房,关文插好门栓,这才对李欣说道:“欣儿,还记得咱们床上内里横杠的那根木板子,上面那个小箱子不?”

    李欣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她当然知道,好歹在那床上也睡了那么些日子了。不过她一直以为那是关文的私产,也没起过心思去动过。

    说起那个小箱子,李欣倒是挺有印象的。八成新的木料,上面还刻着花纹,挂了个小铜锁。虽然只是个小箱子,但好歹是明晃晃地搁在横板上,特别打眼。

    “那箱子怎么了?”李欣疑惑地问,又马上说道:“我可没动过,那箱子锁着的呢”

    关文点了点头,吸了口气才说:“那箱子里边儿,原本放着我回来的时候拿回家的二十两银子。”

    李欣吸了口气。

    二十两银子“我走了两年的镖,前前后后赚的钱加起来也有七八十两,都是我拿着命去拼来的。除了拿回来孝敬爹跟爷爷,给六弟交束脩,接济一下姑姑一家以外,其余的钱我自己留了一些,给了一些给二弟他们家用,想着,家里有弟媳妇,吃穿什么的她都知道张罗,其他的也就没多管。没镖走的时候我都在镇上歇着,有镖走的时候十天半月的都回不来,也不知道家里边什么情况,每每都是托了人把钱送到了,我就觉得自己尽了责任了。”

    李欣听着有些心酸。那两年关文风里来雨里去都是为着关家,自己却没捞着一点儿好,脸毁了,腿也瘸了……

    难得关文肯跟自己说以前的事,李欣自然温温顺顺地挨着他坐了,握着他的手柔声问:“然后呢?”

    “我托的都是镖局里的兄弟,绝对不可能从中坑我的钱,自然是我拿多少回去,家里边就能收到多少,我从来不信自己个儿在外面交好,那种能换命的兄弟会在中间做手脚。两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直到那次实在凶险,运镖途中遇到了山匪。要说是一般的镖倒也罢了,失了镖,镖局赔就好,可那镖失不得,算得上是半个皇差,价值又大,镖局赔不起,还可能要搭命进去。我不要命地跟山匪干了一仗,受了伤。虽然最后镖保住了,不过还是死了几个兄弟,我总托他帮我带钱回去的那个兄弟也在其中。”

    说着关文似乎有些口渴,端起茶碗喝了口水,长叹一声道:“我们成亲的时候,镖局的总镖头也来了的,还和弟兄们凑了三两银子给我们。那一次因为镖局伤亡惨重,单就是死的那几个兄弟就每人赔了二百两,还别说其他伤筋动骨了的。我拿回来那二十两,也是镖局赔的。三两银子虽然看上去不多,但对于镖局来说,能拿出来也很困难了。”

    “总镖头四十来岁,个耿直,不过人丁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小孙孙。按理说我这种情况没有生命危险了,还可以继续走镖的,但碍于腿脚不行了,也实在是不方便,所以总镖头才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回家养养,也跟我承诺了,如果以后我腿脚好了,还是想做那行,还可以回去找他。他毕竟也缺人,觉得我护起镖来还挺有胆有识。那二十两,总镖头能拿出来也不容易。可以说,那一仗的善后基本上把总镖头这些年的攒的银钱花得差不多了。”

    李欣越发觉得莫名,这些……和他不把钱拿回家去交给关家人有什么关系?

    关文叹了一声,“我回去的时候,料想以往那七八十两银子应该还不至于花光,但也没问,觉得家里有点存银也好。我想着,还有那二十两,家里边的日子怎么说都过得去了。回来这三年来,不管是六弟的束脩还是家用,都从这二十两银子里开销,其余拾起来的庄稼、牲畜活计攒的钱都是爹收着,我没动过一分一毫。”

    “那……然后呢?”李欣好奇道。

    “然后就是在商量四弟婚事的时候,爹说家里没多少钱办喜事,我就把这事儿拿出来说,想着怎么着也该有些存银。没想到爹这才含糊跟我说,那些钱都花完了。四弟还口口声声说,我没带多少钱回去,前前后后总共加起来也就四五十两的样子,除了爹和爷爷收了一些,六弟的束脩和家用,人情往来的开支都花得差不多了。”

    李欣倒吸一口气,这下才明白过来到底关文说前面那些是什么意思。如果照关全说的,关文拿回去的只有四五十两,那和七八十两一对,中间的差额钱数去哪儿了?

    关文默默地静了片刻,才轻声问:“欣儿,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没?”

    李欣艰难地点了点头,“你不信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患难兄弟坑你的钱,那么只有可能,钱被家里人藏起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仿佛有些难堪,关文等了一会儿才略点了点头。

    “可是……”李欣微微动了下嘴,“有可能是孙喜鹊拿走的……”

    关文淡淡地笑了笑,“欣儿,我那兄弟帮我带钱回去,至少得是当着我爹的面才会给钱的吧?他做事沉稳,怎么可能把钱就交给一个妇人手里边。”说着叹了一声,“再说,现在也不能找他求证了。”

    帮关文带钱回家的兄弟已经死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而且再怎么说,死者为大,总不能人死了还望人身上泼脏水吧?

    要是前几年关文问过这事,恐怕现在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家人心里要是有了隔阂可就不妙了……

    不过……

    等等李欣忽话中有话。什么叫“至少得是当着我爹的面才会给钱”?这样说的话,关文不怀疑他那镖局里的兄弟,唯一可能藏匿真相的人不就是他爹——关明了吗?

    她那个公爹……说实在的,李欣对他并无太多好感,也并没有恶感。只因为他是自己丈夫的爹,所以自己理当对他有几分尊重。虽然这个公爹对她不算好也不算坏,但住在一个屋檐下,只要相安无事,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会奉他终老。

    但要是他真的昧着良心瞒下自己儿子赚的钱,儿子娶亲,女儿嫁人这种关键时候都抠着不给出来,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

    李欣缓缓摇头,“阿文,我不懂……”

    “我以前也不懂。”关文轻声地说:“那段时间我很烦躁,爷爷又把我的婚事提了出来。二弟四弟都说我得娶个妻子来当起门户,爹也老说我这做大哥的该成个亲了,老单着做光棍也不是个事儿。尤其是爷爷,一直殷切嘱咐我来着,说什么长子嫡孙要兴得起家……最后把我逼得没办法了,我才去请了四邻八村有名的李大娘来帮我说媒。”

    原来关文说婚事还有这么个情况……李欣默默颔首,这她倒是能理解。

    “那时候我还以为家里面至少也能出得起聘礼什么的,但爹总是摆手说没钱。本来家里一直行事都很低调,外面人都以为我们没钱,可我从来便觉得只是财不外露。没想到……”

    关文拉了李欣的手,又叹了口气,“没想到真到我说婚事的时候,爹还是只有两个字,没钱。”

    “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欣含糊地说道。这父子之间的隔阂她这个做儿媳妇的可不能在中间挑唆。

    “谁知道呢……爹说没钱,那么娶亲的聘礼准备的也就薄了,好在岳父岳母也没说什么。不过欣儿,我总觉得你嫁我嫁地委屈,虽然成亲以后我真挺高兴的……”

    李欣轻笑一声:“说正经的呢你也别一竿子打下去就这么认为了,要是不是公爹把钱藏起来了呢,这不是冤枉他老人家了?”

    关文低沉地笑了笑,说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我想的那样,也一直把这件事闷在心里,从来没提过。今儿你说起这事儿,我怎么着也该跟你露一声。”

    说着关文正经地坐直了身子,扳住李欣的肩膀说:“甭管那钱是真的被爹藏着还是花光了,这事儿就我们俩心里有有个数,别跟其他人说。赚的钱只能我拿回去给四弟办事,二弟太老实,一定会上缴给爹,四弟的婚事又不能让四弟cao办,爷爷年纪大了也不能做这档子事,除了我们做大哥大嫂的能来帮四弟置办,找不到别人。”

    李欣一惊,“阿文,你不会以为公爹连你赚来给四弟娶妻的钱都能昧下来吧?”

    关文苦笑一声,“我不吭一声是不想伤了父子感情,我也不想做什么把钱拿回去再问下聘花了多少钱这样试探的事儿。反正以后我们也有我们的小家,钱还是收在自己手里边比较好。”说着又叹道:“欣儿,你也知道,爹他这辈子的愿望都是搁在六弟身上的,指望着他当官老爷。保不准爹把宝压在六弟那儿,攒着钱留给六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