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夜如果不能微笑，那就尽情哭泣吧
“滴答滴答”时钟转动。 房间里，史奈德换上了新发的黑色制服，拿上了他的西洋剑，身后则是在整理行李的妻子芙兰。 “凯撒和安娜睡下了吗？”史奈德目光所投注的地方是两个孩子的房间，生怕惊醒了他们，将声音压低。 “睡下了，特别是安娜，真是个粘人的孩子。”手指挤按着太阳xue，可芙兰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两个孩子是自己夫妇的所有，“这次任务恐怕要持续一段时间，我已经找了奶妈照顾安娜。”“你其实可以留下。”安娜才一岁，完全不知道父母即将要赶赴战场，史奈德也不认为这次任务需要出动妻子，“笨蛋，没有我在你身边，你的生活就是一塌糊涂，还有最近我听说……有人想针对琼斯一族。”“纯属谣传，大家都是为了教廷效力的，不要瞎想。”史奈德拍了拍妻子的脑袋，然后变成了温柔的抚摸，“那么，我们去去就来，可不能让这两个小家伙等太久。”然而，这一次行动，成为了夫妻二人最后的出击。 此刻的芙兰跪在地上，双手捂住了面庞，往日的一幕幕，如此清晰，也如此的让人痛心。 是我杀了史奈德。 自己的丈夫。 最爱的男人。 杀了杀了杀了杀了杀了…… “啊啊啊啊……” “是mama吗？” 眼前，还站着的小女孩，正努力没有留下眼眶里的泪水。 安娜。 都长那么大了。 “你是mama吗？”继续着不敢肯定的疑问，安娜伸出了两只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芙兰的面颊，像是害怕眼前的女人也会跟着消失。 “我……抱歉，你认错人了，我甚至连人类都不是。”到了嘴边的话语又一次被咽了下去，芙兰强行逼迫自己戴上了冷漠的面具，此时此刻，怎么能承认呢？承认自己是她的母亲……还杀死了，她的父亲吗？ “我并不是你的……” “安娜从来都不哭哦，因为爷爷告诉我，爸爸mama不喜欢看到我伤心落泪，哪怕远在另一个世界，他们也一定会希望……我是幸福的……”不等芙兰否定，安娜哽咽的碎碎念起来，小手依然坚定的放在芙兰由灵子塑造的脸颊上，“所以，安娜不会哭了，要快乐的活下去，和爷爷还有哥哥一起……因为，如果安娜伤心的话，就连同爷爷和哥哥也会伤心的，其实，我很想看看爸爸mama长什么样子，我很想让你们陪着我，和其他小朋友一样去游乐园玩……一起回家，一起陪着我睡觉……安娜是不是一个任性的坏孩子啊？”说道最后，几乎是艰难的咬住双唇，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早就背负上了旁人无法想象的悲伤。 就连流泪，都要忍住。 自己要微笑。 才能让爷爷和哥哥也一起微笑。 “安娜……”远处的劳伦用枯瘦的右掌挡住双眼，伛偻的身躯开始颤抖。 凯撒望着meimei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却最终选择了低头。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保护了安娜。 原来，是安娜在保护着他们。 “不……不是的……安娜怎么会是坏孩子呢，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无私……坏的人，是我啊。”终于，僵硬的张开了双臂，做出了拥抱的动作，可又停顿下来，“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个人……这样的我，还可以拥抱你吗，我的……孩子……” 安娜扑进了芙兰的怀抱，无须言语，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你可以哭泣哦，不开心的话，就哭出来，然后，微笑着面对明天，mama希望你可以永远纯白无暇的活下去……”感觉着怀里的颤动，芙兰不断用力抱紧，感受着女儿发梢的香味，还有充满着生命力的身体。 这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宝物。 安娜终于发出了清脆的哭声，一直一直用力的哭着，放声大哭着。 从懂事起就想要如此彻底的哭一场。 在母亲的怀抱里。 七罪，白宇和洛敏敏也出现在了现场。 樱姬在看到洛敏敏后，微微点头示意，后者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处罚部队首领樱姬，是连血鸦都觉得棘手的人。 “现在……你要做什么？”白宇不知道七罪突然冲出来的理由，想必是答应了史奈德那件事情，要现在开始去完成。 樱姬在默默看着芙兰抱住安娜，过了许久，示意部下们不要轻举妄动，自己走近过去。 芙兰也察觉到了这位上司的靠近，松开了双臂，凝视着安娜满是泪水的面庞保持难看的微笑，嘴里说道：“我全部都想起来了……在杀死史奈德的瞬间。”“那可真是惊人的发现，我是不知道史奈德如何恢复了记忆，但是，你通过杀死他来恢复记忆，这在冥土都是闻所未闻的事情。”止步在芙兰身后的樱姬脸上确实浮现了惊讶之色，“汇报给克劳德的话，会有奖励吗？”“我说，樱姬大人，为什么在成为死神的瞬间，必须要抹去我们人类时候的记忆呢？”芙兰问出了许多人心中都存在的一个疑问，对于这个问题的解答，也有着许许多多的回答。 “是为了……控制吧？”樱姬的直接让身后不少处罚部队的死神纷纷变色，“就好比你和史奈德，都是教廷的成员，如果依然保留人类时候的记忆，你们会如此卖力的替冥土军效力吗？怕是不可能的，我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个。”“对于你的诚实，连我都有点感到意外……”似乎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芙兰只有在看着安娜还有远处凯撒的时候，眼底才会浮现温柔，“那么，在突破LV4这个极限的时候，您恢复了人类时候的记忆，那一刻，您是什么样的情绪呢，是否痛恨过成为死神的自己……”“有过迷茫，也有过其他的情绪，但是，我不喜欢回顾过去，只会凝视前方。”樱姬慢慢倾斜了视角，从高处俯瞰着芙兰背对自己跪在地上的身影，“现在，芙兰，你的内心又是如何呢，对于冥土军，你……作何感想。” 这个问题无论在谁听来都是无意义的。 果然，芙兰冷声回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恨意！” “我明白了……”惋惜的点点头，樱姬知道自己这位部下做出了抉择。 “老妈，我来和你一起战斗，将这群可恶的亡魂，驱逐回属于他们的世界！”凯撒拔出了剑鞘内的铁剑，快步走上前去，劳伦则是微微皱起了眉头，身经百战的他很清楚，哪怕是自己和凯撒一起联手，也无法杀死樱姬。 “凯撒。”芙兰一边摸着安娜的脑袋，就像史奈德抚摸自己一样，“照顾好meimei，还有……老爷子。”定格在凯撒眼中的是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温暖笑容。 樱姬出手了，左手的长剑飞快的斩在了芙兰的脖子上，连同她的灵魂一起斩断！ 安娜的双手突然一空，刚刚还拥抱着自己的躯体变得粉碎。 “背叛者，只有死路一条。”樱姬撇了一眼呆呆的安娜，大概是无法接受母亲在一刹那粉碎在眼前的事实，随后，不带感情的留下这句话。 只看见透明的灵子残骸在不断被樱姬长剑里的灾噩吞噬。 “你……你竟然……”终于，被愤怒彻底支配了理智的凯撒咆哮着举起了长剑，可是，仅仅一个瞬间，凯撒已经弹飞出去，摔倒在了劳伦的脚边。 樱姬收起了双剑，她的任务完成了。 “我有手下留情，没有必要造成更多的伤亡，今天到此为止吧。”樱姬的目光在安娜身上短暂的停顿了数秒，接着转身准备离开。 凯撒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表情狰狞的想要追上去。 七罪挡住了他。 “你不是她的对手。”平静的说出了这个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可凯撒是无法平静接受的。 “滚开！为了你付出一切的守护者就这么死了，难道你连我们琼斯一族为自己复仇的权利都要剥夺吗！”愤怒到失控的挥剑，凯撒直接劈向了七罪，“住手，怎么能对她出手！”劳伦想要制止的时候，发现七罪已经缓慢的举起右手，准确掐住了凯撒握剑的手腕，“我答应过你父亲一件事情，现在要来完成。”说罢，七罪与樱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你不觉得奇怪吗？芙兰杀死了史奈德，而你杀死了芙兰，按照道理，你的灾噩吞下的应该是两人份的灵魂，还有两头灾噩。”樱姬愕然的摸了摸胸口，的确，从自己吸收的灵气量来看，似乎是有点不对劲，仿佛少了什么。 “你没注意到，刚才你的部下们攻击史奈德时候，他压根就没使用灾噩的能力吗？”七罪像是在解开樱姬的疑惑，事实上也成功的让凯撒逐渐冷静下来，“那么，我来告诉你们答案，就在你们第一次没能成功杀死史奈德后，他就找到了我，并且，让我解除了他和灾噩之前的链接，从那天起，LV3灾噩七煌夜魔就离开了史奈德的身边。”“解除了链接？荒谬，我们的灾噩都是从LV1开始就陪伴在身边的，甚至可以形容为灵魂的一部分，世界上不可能存在分割彼此的技术！”樱姬并不知道百鬼夜行已经有过先例的完成了这件事，所以根本不相信这番话。 “为……为什么？”凯撒呆呆的看着眼前那张倾城之容的清冷脸蛋，不明白父亲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内心中早就闪过了某个可能。 这些天在结界里，史奈德教给自己儿子的东西就是他的灾噩，七煌夜魔的使用方法。 “为了传承这份力量，为了将你变成我的守护之剑，当然，对于后面那个想法，我不表示赞同，现在，来决定是否要接纳你父亲的力量，选择一条未来的道路。”在七罪的身旁，一头深蓝色的野兽正在逐渐成型。 白宇和洛敏敏都差点失声叫出来。 哪怕那时候白宇已经被叶无道的灵魂支配，也残留了一部分记忆。 蓝色的野兽。 贪婪之罪——狻猊。 “如今的它，不再是狻猊了，我夺走了某样重要的东西，使它从LV5的怪物变成了LV4的灾噩，在吞噬了七煌夜魔后，更是融合了那头灾噩的能力，创造出了更加强大的能力，我有办法让你和它建立起灵魂上的链接，形成契约，可有一点你要注意，哪怕在过去，你是位被人称道的天才，一下子承受LV4灾噩，也是相当危险的。”七罪说话的时候，狻猊不满的从鼻子里发出哼声，望向凯撒的眼神也是相当不善。 “这就是父亲遗留给我的东西吗……谁怕谁啊，我要打败那些讨厌的死神，就必须要重新得到灾噩，变得更强，开始吧。”凯撒几乎没有犹豫的就做出了决定。 守护之剑？ 为了守护七罪吗？ 凯撒知道那是父亲的遗愿，自己不会去反对，但悄悄的加上一条，想必父亲也不会生气吧。 老爸，还有老妈。 我会保护好安娜和老爷子，同时，将那些伤害过你们的人统统……消灭！ “唔 ……”炽热的灼热感，刺穿了灵魂，七罪将狻猊塞进了自己的体内。 是一头任性的野兽，褪去了七原罪的光环，它感到愤怒和不甘。 “听从我的命令。”握紧双拳，咬紧牙关，凯撒试图用毅力去克服住这份力量，但远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眼前不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都是属于父亲的记忆。 那是阴暗的海滩吗？ 凯撒看到了浑身是血的父亲在母亲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移动着，两人的周围是许多灵子的残骸。 刚刚在这里，两人击杀了数不清的灾噩。 “奇怪，我明明发了求救信号的，为什么到现在支援部队还没赶到。”气喘吁吁的芙兰也在刚才的战斗里消耗过度，但多亏了史奈德拼死保护，才没有受严重的伤，“到底在干什么！”“啊……是呢，有种不详的预感。”史奈德想起了妻子在出发前说的话，有人想要对付琼斯一族？为什么，因为我们效忠于凯特琳女皇吗，混沌的脑子变得迟钝起来，“芙兰，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休息……”话音未落，本来就病怏怏的史奈德突然强行站直了身体，将妻子保护在身后，远处，有人踩着沉重的步伐走来。 黑色的教廷制服，还有一张让看到记忆画面凯撒不感到陌生的脸。 那时候还仅仅是普通驱魔人的周煌。 如今则是十位星级驱魔人之一。 “周煌……”史奈德不理解这位同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恐怕，是内心中最担心的事情要发生了。 “竟然成功的讨伐了这里的灾噩，它们的数量足够杀死一般的驱魔人，啧啧啧，真是了不起。”空旷的沙滩上，周煌开始用力鼓掌。 画面很是古怪。 芙兰意识到了掌声中的恶意。 “我本来不想沾染上同伴的血。”周煌歪了歪脑袋，贪婪的盯住芙兰，“可惜可惜，等会我杀掉史奈德以后，先让你活一会吧，芙兰，要好好伺候我哦，早就想睡你一次了。”“畜生！你还配当驱魔人吗！”恼羞成怒的芙兰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可是周煌却在笑，如此放肆和狂妄。 “配不配，就用实力来说话。”周煌戏虐的看着几乎站都站不稳的史奈德，摇起了头，“现在的你们，我用一只手就能杀死。”“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事到如今，反而是史奈德彻底冷静下来，还有内心中仅剩的侥幸也荡然无存。 教廷，想要杀死自己还有妻子。 那么，孩子们呢？父亲呢，他们怎么了。 “你……没有知道的资格。”眨眼间，周煌已经尽在咫尺，他的武器是一柄巨大的三尖叉。 刺穿了身躯。 “芙兰……”如今无力反抗的史奈德却看到了妻子挡在自己身前，让三尖叉一起贯穿了两人。 “我们……一起死吧。”芙兰的侧脸上看不到恐惧。 有的，只有赴死的决意。 两人的手，悄然牵在一起。